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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死敌性命相连 第55节

  “姝……姝儿别怕……”任知序又用手掌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庞,轻声地抚慰她,虽然自己的声音早已经控制不住地在颤颤发抖。
  “姝儿别怕,哥哥不会伤害你的……一直没敢告诉你这个真相……其实是害怕……害怕……”说着,任知序的喉咙忽然顿了下来,眼睛也忍不住地开始四处躲闪。
  “害怕什么?”任灵姝勃然反问,“你为什么会杀了真正的任知序,代替他留在任家?你所做的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任灵姝声厉地逼问道。而这曾经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哥哥,好像忽然就掀开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猝不及防地在她面前展示着,让她对这段关系的处理恐惧不安地感到迷茫。
  “我……”任知序的眼睛闪烁着,终于又重新鼓足勇气看向了她的眼睛,“还记得在你小时候瑞州城里的一个冬天吗?那时候,有一个浑身是伤的小男孩狼狈不堪地躺在姜家门前的角落里,是你可怜他,偷偷地给他塞了许多的食物和草药,才让他活了下来。”
  “难不成,那个小男孩是你?”任灵姝惊愕地回忆道,声音里却有些微微燃起的愤怒,控诉他滥杀无辜的冷血无情。
  “对,那个男孩就是我。”任知序肯定地承认道,又说:“后来,我一直都没有离开。再后来,当我看到有两个男孩一直在肆意地欺负你时,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他们,为你报仇。只不过是时机不好,我只杀了其中一个,让另一个做了漏网之鱼。”
  任知序握紧拳头恨恨地道,“最后,为了能够一直留在你身边,我便顺水推舟地顶替那个孩子的身份,来重新对你好。”
  “你、你好可怕……”看着面前这张温润柔和的脸,任灵姝心中的恐惧忽然源源不断地翻涌出来,她又再次不安地意识到,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哥哥,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清楚他全部的样子。
  紧紧地握着任灵姝的手,任知序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暗淡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微妙无比的神色,“可你爱的那个哥哥,不就是我吗?”他轻轻地皱着眉头凑向她,而她虽恐惧,但终究却是无从反驳。
  第70章
  等任知序的尸骨下葬后,属于谢寻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夜晚,任家的墓地上,谢寻正在轿子上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中的那把短刀,想着等会该从那个替身身上的哪个部位先下手,被吩咐挖掘尸体的下属却连滚带爬地惊恐地爬到他的轿前。
  “闹……闹鬼了郡公!”那些下属害怕地拥成一团,声音瑟瑟地颤抖道。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看着那些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被吓得不成样子的下属,谢寻气怒地痛斥道。
  “郡……郡公,真的闹鬼了啊……刚、刚刚我们不过就撬开棺材,要将那尸体抬出,谁……谁曾想这都过了头七的尸体,身上竟然还有温度!”那些下属说得惊魂动魄,又更加害怕地紧紧抱在了一起。
  “尸体竟然还有温度?”谢寻凝起眉,不肯相信地疑问道,“那我倒要看看这尸体到底是不是鬼魂显灵了?”
  说着,他便收起手上的短刀,径自地站起身来向那个被挖开的棺材走去。
  棺材旁,探头地看向那个被撬开的棺材里面,谢寻一眼就看到了那肤色洁白,神情安宁的尸体。如此乍地一看,不知道的人也许真的就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睡梦中的俊美男子。
  但谢寻又看向那被针线缝补起来的,明显是身首分离的尸体,又求证地捏起了那具尸体的手腕。
  一碰到那尸体的手腕,谢寻的眼睛也不敢置信地瞪了开来。手下的触感真实,这尸体……真的是有温度!他不肯相信地又再次反复地捏了捏那尸体的脉象,却没想到这明明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尸体,身上竟然会有与常人一般的体温!
  “我那日……明明是亲眼看着他死的……怎、怎么会……”像疯了一样,谢寻忽然钻进了那个棺材里,癫狂地检查着这尸体上下的每一处,一阵仔仔细细的搜寻后,没想到最后他终于在那尸体的耳朵里发现了异样。
  “沙鸣,烛火!”他将那尸体的身子侧过去,蹲在棺材里对外边的高沙鸣喊道,一听到棺材那传出来动静声,轿子前的那群人又更加恐惧地抱在了一起。
  “郡公。”高沙鸣赶来,将烛火递给了他。在烛火的映照下,面前的这具沉睡着尸体好像瞬间活了过来一样,安详地躺在棺材里。
  而拿到烛火,谢寻立马将光亮凑到那具尸体的耳边,看清那里到底有什么玄机。
  “细枝条!”棺材里面又再次发出动静,收到指令的高沙鸣立即环顾着四周,拔出剑干脆利落地一挥,一串细小的枝叶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郡公。”他又再次将筛出来的细枝条递到棺材上方。
  谢寻接过工具,立马在那具尸体的耳朵里认真地捣鼓了起来。没有过多久后,他便从那尸体的耳朵里掏出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黄色铜片,但那黄色铜片一离开那尸体,那尸体的模样随即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他干净洁白的肌肤立马变成了污浊青紫的尸斑,除此之外,干冷僵硬的尸体上还散发出一种令人神经作呕的难闻气味。
  被那股气味冲得心里阵阵发悸,谢寻立马捂着口鼻从棺材里跳了出来,连那些远离棺材团拥在一起的下属也是被这股气味冲得痛苦地脸色发青。
  为什么会这样!许久后,终于从恶臭中缓解过来的谢寻惊愕万分,他不敢相信地又赶到那具尸体的棺材边,却发现看到的真的是与刚开始时天差地别的模样,而连那具尸体的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模样。
  “这……这不是任知序!”谢寻猛地从中反应过来,又急乱地拿起手中那个刚刚在尸体耳朵里发现的黄色铜片,在烛光下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小小的黄色铜片上竟细致地刻着种神秘的花纹,让他困惑的大脑瞬间变得清晰。
  “这是……幻容花……”他认出了这枚小小的黄色铜片,怔怔地想起了曾经在书本上看到的记载,“妖……妖器!”他忽然大声地惊叫着,脚步凌乱地四处踩踏,终于踉跄地跌倒在地,“被……被骗了……任知序他……根本就没死!”
  “他……他怎么会没死!”坟地上,谢寻奔溃地大喊着。
  ***
  没想到这皇帝如此苦心孤诣,竟然试图用假死来迷惑对手。看来曾经对他的控制还是过于松懈,才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
  炼药房里,杨元护将炼好的新一味毒药收放在药瓶里,等合适的
  时机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到那皇帝的膳食里,让他彻底脱离不了控制。
  而在谢寻那里,恐怕又需要他再过去一趟。他将手上的毒药收好,便前往更衣出门。
  来到谢府,这里看上去与上次一模一样,都只透着种颓丧至暗的气息,只是这次的更甚。再踏进门,这府里所有的东西都好像枯枝败柳般地随意耷拉在院子里,而那烂醉如泥的主人,也像个窝囊废一样只会用喝酒宿醉来解决问题。
  “仅仅这样,你就被打败了吗?”杨元护不争气地踢了踢他随意摆放的脚,居高临下地对他质问道。
  醉酒的谢寻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好像清醒的意识已经被酒气完全模糊。
  “我……我不放弃……”他上下飘忽的声音地倔强回应道,“皇帝……那个骗人的狗皇帝……我要扒了他的皮……”醉酒的谢寻恨恨地痛斥道。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若传到皇上耳边,可是要杀头的。”杨元护轻笑着,故意凑到他耳边道。
  “那、那怎么办?”像个孩子一般,谢寻忽然又哇哇地哭了起来,紧紧地抱住杨元护的腿,“我还要为小蛮报仇,我还不能死啊……”
  “你说你还不想死?”杨元护又饶有意味地神秘地笑问着他。
  “不……不想……”谢寻像个孩子般委屈地连连摇摇头。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如杀了皇帝……篡夺君位。”杨元护狡黠的声音低低地在谢寻耳边划过,他的双眸瞬间诧地一睁,不敢相信地怔在了原地。
  “若不下手,等余长笙回来后,你就来不及了……”那一阵低低的声音又再次从谢寻耳边划过,就好像恶魔阵阵催促的低语一般,颠倒地迷乱着他的心智。
  “对,杀了皇帝,篡夺君位,为小蛮报仇……”心中好像被种下了一颗种子,谢寻双眼迷离地又重复着这一句话。
  “对,杀了皇帝,篡夺君位,为小蛮报仇。”杨元护又满意地在他耳旁重复道。
  “杀了皇帝,篡夺君位,为小蛮报仇……”谢寻呢喃的声音,又再次模糊响起。
  ***
  虽身顶着神女的身份,但因为哥哥过往留下的种种不可原谅的罪恶,自从他去世的那天起,符娆就再也没想过要重新回到妖宫。可现在没想到她竟然又回来了,还是以这样的目的和方式。
  眼里拂过妖宫这熟悉又陌生的每一处景物,她心中忽然怅然地漫上来一种悲伤,仿佛在恨自己没有将这顷刻的时间抓住,任由它如此流逝,变成自己陌生的样子。
  而等那个人出现在她面前时,那种翻天覆地的冲击与变化,更是顿时在她的心脏卷起一阵暴风。
  看着病床上那雪鬓霜鬟,日薄西山的嶙峋老人,符娆的心好像不能跳动地顿愕着,曾经停留在记忆里那个的温润如玉身影好像就是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幻影。
  “太师。”房间里的余长笙率先开口,故作冷厉的声音里却掩盖不住一丝微微的惊愕。
  “你们终于来了……”躺在床上那个嶙峋的老人缓缓开口,气息微弱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忽然撒手人寰。
  “是,我们来了。”余长笙又更加冷厉地咄咄道,“你费尽心力引诱我去找寻《百妖玄毒》,现在那本书呢,快交出来!”
  “对不起孩子,利用你了……”太师又虚弱地道。
  “别废话,赶紧把那本书交出来!”余长笙又逼问道。虽然他现在是这个风烛残年的凄惨模样,但一想到他表面温和但实际阴狠的真实样貌,余长笙就忍不住地直犯疙瘩。
  “冬翎……”虚弱的太师声音微弱地唤了唤守在身旁的黑衣侍卫,随后那侍卫便听令上前将手中的一本书递到了余长笙手上。但当那侍卫走上跟前,余长笙一看清她的模样时,她便怔地定在了原地。
  “真的是你……冬翎……”余长笙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回想起了曾经在妖宫与她一同的种种,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太师一开始就已经派人紧紧地盯住了她。而这,当初也许连左承安也从来没有想到吧。
  冬翎没有说话,只是面色青冷地将手中的书本交到余长笙手上后,便又很快地转过身,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拿到书本后的余长笙顾不得理会那么多,赶忙地就翻开了它,查找她要的那张毒方。但在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的仔细翻阅后,她却丝毫都没有任何收获,只发现这书本上有两页被撕下的痕迹。
  “你、你是不是故意把那页撕下来了!”余长笙气怒地质问道,但虚弱地倚靠在床上的太师却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们都一样……下毒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打算留情……”
  “看到我现在的这个样子了么……安儿,这都是拜你父亲所赐,还有你的师父,也是这样死的……”太师虚弱地抬起头来,神色艰难地看向左承安,“现在,我的时间也不长了,临行前,还希望你能原谅师叔,师叔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啊……”
  “颜仟屿。”太师正说得哀伤悲痛,一个的冷厉声音便在空气中忽然响起,将太师的目光一下吸引过去。
  “娆……娆儿……”定定地看着那声音的主人好久,太师才终于激动地反应过来,泪水一下就盈满了浑浊的眼睛。
  “娆儿……我等了你十几年,你怎么才回来……”他艰难地抬起无力的手臂,痛哭地呼唤着她。
  第71章
  “等我?”符娆的脸上嘲讽地拂过一丝笑意,冷厉道:“你曾经和我哥哥做过这么多丧尽天良、伤害妖国的事,如今是怎么好意思坐在妖国太师的位置上的?”
  “娆儿……”不停痛哭的太师哀求地看着她,声音颤抖地道:“我……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爱你啊……”
  “为了你,无论是做什么,我都愿意……”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深刻地告白道。
  “助纣为虐就是因为爱我?”对他的告白无动于衷,符娆反倒更加嘲讽地冷笑了起来,“我可不愿担这个罪名,这种爱,不要也罢!”
  “娆儿……”听到她如此决绝的唾骂,颜仟屿的呼吸忽然无比沉重地变得困难起来,“你真的是如此心狠吗……”
  符娆无动于衷,只是面不改色地冷冷看着他。病床上,透骨酸心的颜仟屿乞求地凝望了她许久,但依旧却得不到她一点点微弱的回应。
  “既然如此……那我再留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心灰意冷的气息越来越平缓微弱,再次抬起了浑浊的双眼深深地看着她。符娆厌憎地别过脸,一道道细密的血丝却开始缓缓地从他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庞下划过。
  “主人!”守在一旁的冬翎发现了他嘴边的血,赶地扑到他的床边,但他却双唇紧闭,止不住血液像个停不下来的沙漏一般带走了他身体的温度,只剩下一架嶙峋的尸骨和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依旧浑浊地看着符娆的方向。
  气氛原本就空寂的房间,一下就随着他逐渐僵硬的尸体变得更加骤冷下来。
  他……自杀了……看着如此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虽说这一切都是他自食其果,但余长笙的心还是忍不住地为之颤动。
  而且原本以为见到他后会发生的凶猛强劲的对峙,没想到居然就这样结束了,就好像秋末的荒原里寥落了两棵枯草一般,平淡,却又让人隐隐地感到悲伤。
  “好好地给他准备一个葬礼吧,冬翎。”全程都从未发声的左承安忽然开口道,平静的声音下有种不断绵延的悲伤。他的声音落下,随后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离开房间后,左承安独自回到了寝宫,萧瑟的凉风把窗外的叶子吹得簌簌作响,连他久久忍在眼眶里的眼泪也一并吹了下来。
  温热的泪水缓缓地游过他的脸庞,他抬起手,惊愕地感受着自己溢出
  的泪水,不受他控制地,眼眶里的泪水又一行、两行,止不住地拼命滑落出来。
  他顿着手,慌乱地要将它们擦干,但是他越擦,喉咙就更加哽咽起来,哭得眼泪越流越多。
  眼泪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左承安不停地哭着,开始强忍着的声音也越来越放纵开。
  好久后,混着泪水与挣扎,他的哭声又越来越低,逐渐地变成笑着。他的笑声沙哑,低沉又痛苦,仿佛在痛苦地憎恨着自己这些控制不住,但又不该流下的泪水。
  我不该为他感到悲伤。终于停下来后,左承安疲惫地再次坚定自己的想法,仿佛刚刚的那场眼泪只是一次意外的幻像。
  他独自地蜷缩在角落里,任着耳边的空气随意地空寂,变冷。但体内的灵力却忽然异动,他缓缓地抬起头,一只红色的血雾鸟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伸出手,那血雾鸟便缓缓地飞到了他的手中,随后化作了一行行血红色的字,整齐地悬挂在空中:一分为二,合二为一,欲二人之间要解除血瞳之力的关联,唯其一吸收另一血瞳拥有者精血之气即可。
  看完那段字,左承安手掌一握,那血雾鸟便瞬间在他手心失去了形状,化为乌有。
  师祖他终于找到解除关联的办法了。左承安笑着,吸取另一个人的精血之气,这不是他们之中只能活一个的意思么?
  想着,左承安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无比阴森邪恶,就好像黑暗中蓄势的鬼魅一般。若永远都不解除这段联系,那他们谁都就不用死了吧?
  用血瞳把他们永远都捆绑在一起,那她,永远就不会再背叛和伤害他了。疲惫地仰起头望着上方,左承安满意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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