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敌性命相连 第4节
“回公主,今日是公主大喜的重要日子,吟夏不说,是怕公主分心。”吟夏轻叹了一口气,苦声道。
“你、比起他,这大婚算得了什么?”余长笙怒地轻斥,
又不满焦躁地道:“算了,我现在去看他!”随即立刻提起裙摆,快步向门外奔跑离开。
看着那决绝离开的身影,吟夏顿时脸色一愣,赶忙地朝外面追去,“等等就要上轿了啊,公主!”
一路上,余长笙快步疾走着,吟夏追在后面,而路过的宫女太监轻惊的眼神则也全都悄悄然地落在这片疾步如飞的大红色上。等她们到达林太医府上时,林太医更是被吓了一大跳。
“林太医,前几日我托你照看的那人现在怎么样了?”驱驰而来的余长笙提着裙摆,焦急问道。
“哎呀公主,您、您怎么这样就来了啊!”林太医上下看着她的华贵嫁衣,满脸无措地惊讶道。
“别管我,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余长笙又再次焦急追问。
“哎……公主殿下,您托我照看的那人如今已经清醒,快、快随臣来吧!”林太医说着,赶忙伸着手为余长笙引路,向左承安所住的房间走去。
余长笙跟在后面,提着衣裙急匆匆地走进前院,又穿过几条曲折如蛇的长廊,才终于随林太医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公主,您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了!”林太医向她示意。
“好。”余长笙平静地应道,但思绪却早已经被那房间全部吸引过去。
“既然如此,那臣……就先行告退了。”林太医知趣地微微地躬了躬身,低声道。
“好。”余长笙道,林太医便默默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左承安,可算让本公主等到你醒了!门外,余长笙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勾起手指往上面叩了叩去。
“左承安?”叩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响起,但不想里面却丝毫没有动静。
“你再不开门,我可就自己进去了啊……”她试探地道,随后双手慢慢用力,一点点地轻轻将门推开。
“左承安?”她又道,里面却依旧是没有一丝回应,终于,只听见“哗”地一声,那房门一下就被她全部推开,缓缓地探进身去。
“没人告诉过你,私自擅闯他人房间是种冒犯的行为么?”刚进门,房间的屏风后面就忽然传来左承安清冷的声音。
随即,看着那屏风后面的颀长影子一步一步地靠近,一晃眼,一个身着掐腰束袖黑衣,脸庞冷冽俊秀的男子便迈着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真的醒啦!”看见他完好无损地又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余长笙立马抑制不住欣喜地朝他靠近,终于安下心来地看着他。
一刹,左承安的眼睛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这个大红色的明丽身影,眉眼凝滞。
“怎么,是我今日就算大婚也要赶来看你……感动死啦?”察觉到他眼里的微微停滞,余长笙调皮地歪了歪头,故意侃笑他道。
“哼。”但迎来的却是左承安一声轻轻的冷笑。
“太过艳丽招摇的扮相,不过就像个过分要占据人眼的小丑。”左承安装作面不改色地淡淡扫视着她,眸底泛过令人难以察觉的涟漪。
“嗯?”余长笙却饶有兴趣地眨了眨眼睛,戏弄他道,“才几日,你这就恃宠而骄了?”
左承安神色一怔,赶忙微微地扬了扬下巴,好像在宣示着自己的傲娇和不可亵渎。
“不过可惜啊,一声轿起,你今后可就再也没有这明目张胆的机会了。”余长笙叹着气,又故作无奈地道。
“机会?”她的话让左承安不忍发笑,“我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机会。所以……最好事先告诉你那位要拜堂的郎君,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会死得很惨的。”他眼眸故意泄出狠色,俯下身来冷冷地逼迫着她。
嘶……余长笙心底轻轻划过一丝透凉的冷风,忍不住轻笑着把话题转回来:“那……现在不管怎么样,只要你醒过来那我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话你就好好地给我待在这儿养伤哪也别去,我现在时间赶,等我成完婚了以后再来看你!”说完,她便赶忙地退出门去,提着衣裙仓促离开。
哼……真是可笑的人族。左承安微微地眯起眼,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那道越来越远去的红色身影,嘴角抹过一丝不屑。
随后,一个如墨般倾泻的黑色身影也从房门踏了出来,修长利落的身影不紧不慢,一下便如阵卷着黑烟的凉风一般,消散地在空气中没了影子。
***
出去后,才看到这儿的景象和瑞州大不相同。说繁华,是更繁华,说热闹,也更热闹。也还是等他察看了好一阵后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东槐国的都城明诗——皇帝老爷子住的地方。
而今日,街上里里外外都挂满了明艳的大灯笼和红绸花,说是东槐国皇帝唯一的公主——余长笙大婚。
世人说,关于这段情缘佳话还有一个感人的故事。
传闻镜都妖王嫉恨东槐繁荣昌盛,便偷偷地潜一来无影去无踪的小妖,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公主下毒,害公主日日昏迷,性命危在旦夕。
本以为公主年纪轻轻便会烟消玉损,没想到有一英勇无畏的少年将军竟不畏千辛万苦,只身一人前往凶险的镜都寻药,才终于把公主从黄泉路上救了回来。
而这位东槐国的英雄将军,就叫任知序。公主痊愈后,皇上便履行之前的承诺,将公主许配给他,并承诺只要谁娶了公主,谁就会是东槐国以后的君王。
哼,妖王嫉恨下毒?左承安心底轻蔑,只觉可笑至极。
正巧今日,就让他看看那皇帝唯一的女儿,究竟是值不值得妖王偷偷下毒了?她最好,可千万别让他失望。
很快,黄昏时至,街上人群便躁动起来,氛围瞬间变得哄闹拥挤。
随着唢呐,锣鼓,炮仗,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左承安站在酒楼窗边,居高临下的视角里,最先露头的是仪仗队。
一大片火红的队伍慢慢从眼前晃过,震天的唢呐响应着路边民众的呐喊,欢闹异常。
随后紧接着的,是身着红袍的新郎。
只见那新郎身骑烈马,一身端正的红衣华贵俊朗,帽檐下那双清润柔和的眼眸就好像抹白色的月光一般干净秀丽,才不过刚刚走来几步,就好像颗火苗一样点得街上更加欢腾。
左承安开始有些不耐烦。看着眼前又一批一批地略过不知多少的无聊前戏后,才终于见到那顶盼望已久的新娘轿子。
那轿子迎面而来,众人的视线便齐齐聚焦在那,原本的欢乐闹腾此刻也掺入了一些肃穆恭敬。
如此恢弘盛大的场面,真不愧是东槐公主的婚礼。左承安嘲讽着,嘴角淡淡一撇,垂在身下的手指轻轻挑起,划出一道淡淡的红光。
刹那,天边就好像突然生出一只巨兽一般,一口就将原本金黄色的斜阳吞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密不见光的黑云,和一阵来势汹汹的黑色旋风。周围瞬间变成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
左承安满意一笑,立马跃起身子如支飞箭般迅速地从楼上降到轿子前,猝地一掀起轿帷,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竟什么也没有。
***
许是因为今日这场大婚是举国欢腾的喜事,所以街道两旁人群呼噪,往常的花香饼香也在轿外变得异常浓郁。
正叹着,一股醇正的酒香就从轿外忽地钻进鼻孔,余长笙没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脸颊一下就被熏得泛红起来,仿佛要跌入这醉生梦死的惬意中去。
隐约的唢呐声继续在耳边高亢回响,余长笙的眼眸却开始不觉地随着摇晃的轿子点点低垂,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在盖头下昏昏一睡,把头靠在了轿壁上。
原来成亲也是这般的没意思。摇摇晃晃的,简直……要把她摇到梦里去……
梦里,她好像缠绵在一阵浓郁的花香和酒香里,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睁开眼睛慢慢地从中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轿上。
身下,只感觉那轿子缓缓地摇了几步,便终于不紧不慢地落下地来。
绕了大半个明诗城,身体早就已经僵硬得快要发麻,余长笙好不容易才忍住没伸个懒腰,老老实实地端坐在里面等着人来接轿。
但好一会儿,轿外都安安静静地毫无动静。她无聊地盯着眼前的红盖头,不知那接轿的人怎敢如此怠慢。
“怎么这么久了都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余长笙有些不耐烦,而且就
连这外面,怎么也是寂然无声的?
不对劲的第六感让她刹地皱了皱眉,脸上逐渐凝起戒备。
随后,她一手掀起盖头,一手缓缓地抓住了轿帷一角。
红艳的轿帷被掀开,慢慢地咧开一条缝隙,余长笙躬身悄悄地往外面一看,却差点就被吓软了双腿。
“我……我不应该是在任府吗!”猛烈的恐惧顿时让她的呼吸凝滞,她身体扑地一跌,只剩下仅存的本能僵硬地逼迫着她往轿子内退去。
但那漆黑荒芜,被阴冷寒气死死包裹荒林却又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提醒着她即将被吞噬的危险。
“不……不……这一定是梦!”她不肯相信地反抗着,颤抖的手又不肯死心地要再次掀开轿帷。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玩弄本公主!”她低声地咬牙切齿道,随之手指颤巍抬起,动作迟缓地向那轿帷伸去。她颤抖的指节苍白如雪,等终于要沾染到红帘的那一刹,一阵深沉的嘶吼声却忽然从远处穿透黑夜,清晰侵入耳旁。
悚然寂寥的黑夜里,那叫声连绵不绝,如雷震耳,毫无保留地向猎物宣告着自己的凶猛与威严。
狼……是狼!一瞬间,她的心脏好像被紧紧掐住,几乎要狂乱地从体内滚落出来。而在这整个狭小又空荡的红艳四壁里,是庇护,又好像是牢笼,每一处包围的角落都在回响着那只恶狼的凶狠叫声,肆意地,疯狂地,撕咬着她的恐惧。
第5章
但不知为何,一阵逼人的回响后,那声音却慢慢地淡了下来,像阵拂过的风一般没了踪迹。
余长笙凝滞地环顾着四周,只听见耳边剩下阵潇肃的风声,携卷着枯叶躁动地拨弄着帘子,拍打出越来越猛烈的声音。
眼前,飘舞的红艳轿帷与林子的诡异阴暗来回交替,直至最后一甩,猛地将整片红帘直接撕开,荒林的阴森诡异顿时全然暴露在她的眼前。
猝然的景象让余长笙背透冷汗,她紧紧地屏着一口气,将头上的金簪缓缓拔下,摸出随身携带的毒药。
她小心地将毒药瓶塞打开,将金簪放入里面,不想一阵大风却像察觉到她的动作似的,猛地就像只野兽一般朝她扑来,将她撞在地,毒药和簪子全然脱手而出。
被那阵怪风打得狼狈,余长笙来不及理会那洒落的毒药,立马就抓紧掉落的金簪挣扎起身,防备地对峙着四周。
深不见底的黑夜里,只见远处一道猩红的亮光微微闪烁,就像是鬼魅一般幽幽地飘荡在半空中。
她握紧金簪,而那道红色幽光就像是锁定了她一般,慢慢地朝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然间耳边翻滚起一阵凶狠龇牙的声音,猝地就把她扑倒在地,一排尖锐锋利的獠牙在眼前清晰可见。
那红光竟然是这恶狼的眼眸!余长笙心脏猛地一抖,用力地抵抗着身上的那只恶狼,而它那只刺红的眼睛此刻却像把沾满鲜血的利刃一般,无情地横架在她的身体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她。
恐惧中,它那只锋利的眼睛就像是燃烧的烈火一般,一点点地灼烧着她身上的皮肉。
但它没有动手。余长笙被它死死地按在地上,它却没有动手。
红瞳凶煞,能是什么善类!身下,余长笙骤地握紧了没有脱手的金簪,眼神锐利一凝,狠狠地朝那恶狼身体刺去。
但她才刚抬手,挥起的手肘竟就火辣地传来了一阵刀刃般的疼痛,手中的金簪顿时落地。
轿子内,那恶狼锋利的爪子上是她的淋漓鲜血,但与预想中的不同,面前它刺红的眼眸竟慢慢地淡了下来,盯着她一步步地向前靠近。
余长笙捂着被抓伤的手肘,警惕地跟随着它的动作。
只见那恶狼慢慢靠近,露出尖锐獠牙的嘴巴缓缓地靠近她的伤口,竟伸出舌尖湿润地舔舐着她手指上沾染的鲜血。
它的动作很慢,像是品尝,又像是胁迫。凝滞的空气中,余长笙的手指忍不住地轻轻颤动,感受着它坚硬的獠牙在自己的指尖轻轻摩擦,直到轿外骤地传来一个声音——
“公主!”如声起雀惊,那恶狼诡异的红瞳又骤地再次亮起,凶狠地看向外面。
“公主!”那声音再次响起,余长笙惊地看向身旁的恶狼,却只见它凶地低嗥一声,便不做停留地蹿起身,像阵萧瑟的寒风一般迅速地向深林钻去,一瞬就不见了影踪。
“公主!”轿外那声音越靠越近,余长笙抬起头,一个神色焦急的男子便出现在了面前。
“谢寻……”一看见他,余长笙顿时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大哭地释放着惊恐道:“你怎么……才来……”
谢寻抬起双臂,赶忙地将她的护在怀里,愧疚道:“是臣护力不周,让公主受惊了。”
“谢寻,你快带我回宫好不好……”余长笙委屈地哀求着,更加反抗地抽泣起来,“这婚我不想成了……你快带我回宫好不好……”
“好。臣这就带公主回宫。”谢寻沉声道,随即便松开了她,不想蓝的衣袖上竟染了一片触目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