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 第224节
他仰头看着被熊熊烈火烧得几近塌陷的花楼,垂在身侧是手指攥紧。
更别说那人在大火之中,还妄图绑走江书。
他定是不会轻易放过!
江书皱眉,拼命地回忆,“刚才那个人,身上有一股子怪味,又甜又腻,不似花香。”
一道声音自江书身侧响起。
“那……那是西洋香水的味道。”
江书与沈无妄对视一眼,一起想到:
那些沙国人!
江书回头,见是曾经“服侍”过自己的娇小花娘。她身上原本亮丽轻薄的衣衫被熏得焦黑焦黑,白皙小脸上的黑灰,被泪水汗水冲得一道一道。
脸上尽是,恨意。
江书一愣。
那花娘抬头,“阿宁、阿宁她没能跑得出来。”
江书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阿宁就是那个和娇小花娘在一起的,长相十分英气的女孩。
相熟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大火中。
江书忍住眼眶酸涩,双全紧紧攥起,“他们……为何要做这种事?”
就因为那个什么波先生在花楼里丢了钱袋?他们要打击报复?
一旁,身材娇小的花娘抬头看看沈无妄。她和阿宁是猫儿娘心腹,知道花楼实际上的主子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花娘一咬牙,提着裙子。
“噗通”
跪在沈无妄面前,“求主人为我等做主!”
江书一滞,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无妄,眼前浮现出男人在花楼中饮酒取乐的身影。原来,他在此间,并不是客人……
现下不是探问这些的时候。
江书看向跪在地上,因强忍着哭泣而浑身颤抖的花娘,“你叫什么?”
“奴家名为宜人,十几岁上和阿宁一起入了这花楼,蒙猫儿娘怜悯,赏我家一口饭吃。”
“阿宁去世的爹是个给人家写字画画补贴家用的穷秀才,阿宁最善仿人笔迹。奴家则是……”宜人顿了顿,似是想起很久之前的曾经,“奴家家人本是行商出身,奴幼时也曾随爹爹出海贩货,倒识得几个沙国文字。”
说着,她自心口唯一没被焰火燎得脏污的衣襟内,摸出几张带着体温的薄纸。
宜人眼中含泪,“是奴家,这几日因客人厮缠,译得慢了……才惹来了今日大祸!无论主人如何惩处,奴都甘心领受!只求主人,为阿宁,为咱们这些死在花楼中的姊妹报仇!”
说着,她双手奉上信纸。心中忐忑不安,身上也抖得厉害。
这信里的内容,着实可怕!她读完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找猫儿娘说明。可没想到猫儿娘已经带上了那个钱袋,去给沙国人赔礼。
没法子,宜人值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完,摘抄下来。
这信她译了整整一晚上,越往下翻译,越是冷汗直流。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还是这世间最卑微如尘的花娘。她就算是、就算是知道了这惊天阴谋,又能如何?一只蝼蚁,又如何抵挡得了?
站在她们这些蝼蚁对面的,可是……可是这世间至高无上之人啊!
为了保住自身安宁,宜人已经想好了劝猫儿娘的话。她相信,猫儿娘深明大义,为了她们这些姐妹的性命,她会明白选择明哲保身的。
可没想到……
宜人咬着嘴唇,直到血腥味充斥着口腔。花楼没了,阿宁没了,她没有家,没有在意的人了。
她……她想报仇。
那几页薄薄的信纸,在花娘手中,被自燃烧的花楼中吹出的热风拂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宜人突然有些不确定。
眼前这位主子,之前猫儿娘只带她和阿宁见过几次,甚少出现在她们这间花楼。
或许,他对她们的命,也本不在乎。
这男人既然开得起一间花楼,定是个有钱的大人物,或许还是官身。这样的人,就更不可能为了她们这些蝼蚁的产业、蝼蚁的性命,对上那人。
想着,一人心中灰暗一片。
她抬眼,透过眼前的水意,看向那燃烧的花楼。
或许,她就不应该跑出来。她应该在里面,陪伴阿宁,永远永远。
见沈无妄不语。宜人手指攥紧了那几页薄薄的信纸,凄然笑道:“主人既然不愿意脏了手,那奴也只能与这秘密同藏!”
说着,一股脑儿从地上爬起来,闷头奔着火场便冲。
“等等!”
江书伸手拦住。
宜人是拼死,力气极大,险些把江书带得摔倒。
她抬眼,凄然笑道:“姑娘,你……你还是莫管了。”她扬了扬手中信纸,绝望道:“这是踏天的大事,你……管不了。”
这位贵人虽说手里肯漫使几个钱。
可到底不过是……与旁的贵人贵妾。一个小妾,在这世道命如草芥,和她们这些花娘,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285章 她和花娘又有什么不同
江书微微一愣,旋即更加用力地抱紧宜人,“信我。此事,我必是管得了!”
宜人挣脱不开,只有咬着牙默默哭泣。
她知道那信里写得到底是什么,自然也清楚……此事,别说她管不了,江书管不了。
就是那高高地坐在龙椅上的鸿庆帝……都未必管得了。
见宜人哭着伤心,现场又乱作一团,江书只能软言安慰:“咱们先去休息,等猫儿娘回来,再从长计议。猫儿娘必不会叫你和你的姐妹们平白受这等委屈!”
想到猫儿娘,宜人紧紧绷着的肩膀,缓缓松下。
是啊,她还有猫儿娘……
沈无妄冷硬的声音,自一旁传来:“她不会回来了。”
江书一滞,抬头,“为何……”
火光映照着沈无妄漆黑的眸子,那里竟黑沉得一丝光都无。男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的玄色,仿佛凝聚了天地之间所有的黑。
他不动,也没多说什么。
江书却能感觉到,他心中那滔天的怒意。
咬了咬唇,江书松开同样充楞的宜人,伸手扯了扯沈无妄手腕。
女孩软糯的声音响起,“沈大人……”
微微的凉意,自手腕蔓延至心口,是这烈焰地狱中,唯一一处清凉。
半晌,沈无妄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猫儿娘卧房里,只有一具……焦尸。她颈间常贴身佩戴的项链,都被烧得融在了身上。”
“啊!”
宜人口中发出一声哭叫,“怎会如此?怎会……”
她从十几岁上来了这花楼,便视猫儿娘为姊,怎么也想不到,她去得这般惨烈!
“猫儿娘竟也没跑得出来……”江书看着那燃着的大火,愣愣的。
心中却闪过一丝疑虑,“她是几时回来的?明明临走前说过,回来会先来找我。如何便先回了卧室?”
“嗯。”沈无妄看向江书,轻轻点了点头,“她……她虽被烧成那般,可她那间卧房,并未着火。”
“什么?”
江书和宜人一起愣住。
江书脑子转得快,“那便是说明……猫儿娘不是在这花楼里被烧死,而是……”
宜人接上:“被人给害死了?”
“没错。纵是烧成了焦尸,还是能看到猫儿娘胸口有一处利刃所伤。是那处伤,早就要了她性命。事后,她才被焚烧,又扔进了花楼,是为了湮灭那一处致命伤的痕迹。”
“沙国人……”江书咬着牙,眼睛通红通红,“可他们何至于此……”
“想来,是以为猫儿娘已经知道了这些,把她灭口。”
说着,沈无妄轻叹一声,拈起了手中信纸。
他就着火光,快速翻阅,脸色越来越黑沉。
看完,沈无妄刚要把信递给一旁的江书,眼角余光瞥到芳雀。
身周全是火焰舔舐房屋木梁的毕波声,还有侥幸逃生的花娘们的哭嚎。芳雀毫发无伤地立在其中,裹着被子,甚至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这小姑娘……竟全不关心他人死活。
沈无妄微微皱眉,向江书道:“这里乱着,我先送你回镇北王府。”他对着江书轻轻眨了眨眼睛。
明白他的意思,定是觉得这火灾现场人多口杂,怕泄露机密。
“可是……”
江书看向皱眉,尚有几分迟疑。
一旁,芳雀听到“王府”二字,知道江书是彻底攀上了好运,忙赶过来帮着劝道:“是啊姐姐,你也累了一日,不如我们先回王府休息……”她顿了顿,“小雀儿自己没什么的,我是心疼姐姐……”
芳雀娇声劝慰,江书轻叹了口气。
这么大阵仗,芳雀定是吓坏了。
想着,江书软了语气:“那先先去歇息……”
沈无妄打断了芳雀脸上雀跃的表情,“这位姑娘,需得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