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 第162节
女官所被遣散才短短几日,她便瘦了跟脱了层皮似的。
江书声音都有些发颤,“是你、你要杀我?”
昔日在女官所,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最喜欢扫着门口青砖地上的残雪边轻声哼歌。还会在江书下值时,拿着自己攒钱来的果子,“江大人,你能不能教我认字?我、我也想看懂那些书本上,写的都是什么。”
江书问她,为何不去寻别的大人帮忙。
“她们都好凶,好严的!写错了字,是要打板子的!”
第二日,江书询问同僚才知道,这小宫女前后跟着三位大人学过习字,可实在是……太贪玩了,说要学,又不好好学,春困秋乏夏打盹,一个都没落下。
可即是这般,女官们还是乐意抽空教她,“挺聪明个小丫头,总不好一辈子做睁眼的瞎子不是?”
就是这么一个小姑娘,今天想要杀她。
江书飞快地眨着眼睛,忍下眼底酸涩,“你是有人指使,有人胁迫的,对不对?”
“不是!才没有!”小宫女尖叫,“是我要叫你死!是我恨不得你死!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那些大人们?为什么?!”
“我没有!”
“不是你是谁?那些秘折都写着你的名字!”
“我……我那时候在慎刑司,我根本没写那些劳什子秘折!”江书挽起衣袖,露出慎刑司在她身上留下的累累伤痕。
小宫女动作明显一滞,用力拔刀的手指颤抖不已。
她脸上也落下泪来,“不对!就是你!”她尖叫着,“你若入了慎刑司,不会只受那点伤!你骗我!你还敢骗我!”
她猛地拔出刀来,不再给江书说话的机会,合身向江书身上扑去,“你知不知道你把她们害得多惨,你知不知道……”
泪滴在半空中划出闪耀微光的弧线。
小宫女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刀刃上,拼着失去平衡,同归于尽。
箭一样冲向江书。
江书身后即是墙壁,她避无可避!
这样下去,不死也得重伤!江书只觉,好不甘心……
片刻后。
预想中的痛疼并未来临。
似乎是最后一刻,那小宫女脚下步子错乱,身子猝不及防地歪在了一片,没能扑到江书。
她想起身,再来一次,已是来不及了。
“咣当!”
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重重撞开,长春宫的两个太监跑得一脸油汗,一个抓住那小宫女臂膀,控制住她身子,另一个一脚踢开了落在地上的刀刃,扶着江书起来,“玉书姑娘,咱们是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了。”
“无事。”江书按住乱跳的心口,用力压下惊惧。
被压在地上的小宫女像被甩上案的鱼儿一般,还在拼命地挣扎。
“老实点!”太监一脚踹在她膝该窝儿,“敢动我们长春宫的人,活得不耐烦了!”
“长春宫?”小宫女猛地一愣。
江书不是要封妃子了吗,怎会在皇后的长春宫里当婢女?
她还要挣扎,那押着她的太监便要下重手。
“别打她!”江书喝止,“带她去见皇后娘娘。”
一行人离了偏殿,奔着皇后所在的正殿去了。
谁都不曾留意,那小宫女方才扑倒处,落了一颗枣仁大小的小石子。
慌乱之中,被江书遗落在地的金蝉脱壳,也不见了。
小宫女朵朵被带到正殿,她被塞上了嘴,不叫她喊叫,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乱转,狠狠地盯着江书。
“你不用这般看我,你不信我,总该相信皇后。”
镇北王府的威名果然慑住了朵朵,她不乱挣扎了,静静跪在地上,等待她的命运。
半炷香后,崔思宜在玉荷的搀扶下,急急赶来,“江书,你没事吧?”
“奴婢没事。”
“当真没事?”崔思宜皱眉,“叫太医来看看,才好安心。”
“无妨。”江书笑了笑,“她没碰到奴婢,奴婢自然不曾受伤。”
“没受伤便好。”崔思宜还是叫江书在自己眼前展开手臂转了一圈,确认她真的没伤到,才舒了口气,目光转向地上跪着的朵朵,“她?她要杀你?谁指使的?”
被堵住嘴的朵朵疯狂摇头,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
“无人指使,”江书只觉疲惫,“她是要为女官们报仇。”
此言一出,连带着地上跪着的朵朵都安静了,倔强的小脸上爬满了泪水。
半晌,崔思宜长叹了一声,“委屈你了。”
她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宫女,“你不信江书,可愿相信本宫?”
“呜呜呜!”小宫女哭着点头。
“好。那这事情的始末,本宫便亲口告诉你。”
另一边。
幕亓一气冲冲地奔着宫门处走。
疾走了半晌,他胸臆间怒气消散了些,方才觉得,身后有一双如影随形的眼睛。
是什么人,胆敢在大内跟踪武安侯世子?!
幕亓一驻了脚步,想要回头。
可是……
武安侯府今日不同往昔。新皇登基,四皇子被圈禁,顾家自有顾家的门路。曾经拥护四皇子的朝臣中,本就以武安侯为首,如今受到打击清算,侯府也是首当其冲。
父亲在朝中已是很难,母亲又刚刚去世,尸骨未寒。
宽大的白色衣袖下,幕亓一手指无声地捏紧。
不能惹事,不能再惹事。
无论是谁跟着他,只要不是要取他性命,他都得忍!
幕亓一深吸一口气,向前迈步,干脆当背后跟踪之人不存在。
可到底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幕亓一只觉肩膀被对面来人重重撞了一下,饶是他有功夫在身,这一下也撞得他手臂发麻,生疼生疼。
被疼痛激起了火气,待看清撞自己的人竟是个小太监,幕亓一冷道:“什么人,竟敢冲撞……”
“幕世子,可算找到你了。”小太监抬头,是全然陌生的一张脸。
他把手中物件塞到幕亓一手中,“你东西落了,皇后娘娘吩咐咱家给你送来。”
塞到幕亓一手里的东西凉凉滑滑的。
他低头一看,正是那只玉蝉。
第204章 皇后撒谎?
幕亓一下意识地推拒,“这不是我幕家的东西……”
一抬头,却瞧见那小太监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娘娘只叫那给你,叫你好好收着老夫人临终时攥在手里的物件儿。怎么,世子是要咱家再回去禀明娘娘,说是娘娘弄错了?”
幕亓一闭了闭眼睛。
耳边响起老武安侯沧桑疲惫的声音,“从今往后,勿要、勿要再生事端,也算是对得住你娘……”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攥紧了玉蝉,“……谢皇后娘娘。”
那小太监颔首去了。
幕亓一攥着玉蝉的手指,在衣袖掩盖下,越攥越紧。
一个小内侍,都敢这般对他说话。是真当武安侯府就这般没落到底了吗?!
只要他幕亓一还活着,便不会有那一天!
与幕亓一擦肩而过的小太监,脸上换了一副冷肃神情。这武安侯府世子,盛京城内有名的反骨纨绔……
也不过如此。
若不是今日还有旁的要事,他高低要替主子好好教训这眼瞎的世子一番!
半个时辰后,武安侯府。
因新丧了吴氏,府内处处皆白。吴氏住的清晏园里,地上更是积着厚厚一层纸钱,被风吹动着上下翻滚。
与枝丫上吐蕊的梨花,只白成了一片。
偌大的武安侯府,少了一个女主人,竟就慢慢露出颓相来。
幕亓一送那枚玉蝉,去了母亲院子。
一进房门,便见武安侯静静坐在一侧的阴影里,眼睛只愣愣地盯着上首供奉的吴氏牌位。
父亲的脊背什么时候佝偻成了这般……幕亓一一阵心酸。
洁白的玉蝉从他袖间滑落,幕亓一双手捧着,奉在吴氏牌位前。
武安侯像一个梦游的人,骤然被惊醒一般,“是……什么?”
“皇后娘娘说,是娘临终时攥在手里的。我不认得,似乎不是咱们府里的东西。”
武安侯略略抬眼,“是你娘为帝后大婚准备的贺礼中的一件,礼单子里应该有的。”
原来确是他家的东西,只是他幕亓一不曾见过。
想到说江书的那些话,幕亓一心底有些怪异。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格外酸涩的感觉,“可娘为何要攥着这东西?”
“被烧伤之人,临了也是很痛苦的……”武安侯声音嘶哑,“你娘她那时,可能已经神志不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