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 第81节
“既如此,世子请回吧。”江书直接转身,潇洒利落。
背后,传来幕亓一声音:“武安侯府世子幕亓一祝江书姑娘前程似锦,直上青云。”随着江书越走越远,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但愿来日相见,你别后悔。”
后悔?
江书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步步行差踏错,步步都悔得不行。
可是,哪有一次,她有得选择?
既然同样是没得选,她就一条路走到黑吧。
这几日里,她想得明白。她在难民营地里时,明明看到过万吟儿与幕亓一行男女之事,既然万吟儿瞒得过顼帝,她或许,也可以……
若瞒不过,她和幕亓一也再没有来日相见了。
江书虽是住在万辰阙里,可因她没名没分,故而住在最偏的一处小楼中。即便是从万辰阙主殿过来,也要弯弯绕绕地行上好久。外面的声息,更是几乎一丝儿也闻不到。
只是这般偏僻的所在,这几日三更,江书总能听见淅淅索索的人声从殿外传来,莫名地叫人不安。
白日里,倒还一切如常。
有时,江书都在恍惚,也多少存了几分侥幸。顼帝会不会忙于政务,把她给忘了……
又隔了一日。
沈无妄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队内侍,人人手中都捧着托盘,上面绢帛、丝绸、珠宝、珍玩……流水样送进江书院子。
也隔开了江书随身的宫女。
空荡荡的院落中,沈无妄:“你可愿出宫?”
又来一个劝她走的。好像她留在顼帝身边,真的就成了什么祸国殃民的祸水。
江书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金簪,笑了,“多谢九……多谢沈大人提点,婢子想清楚了,婢子能陪在陛下身边,是三生有幸。婢子不走。”
沉默像浸了水的锦被,沉沉地落在两人中间。
半晌,沈无妄:“你想好了?”
“奴婢想好了。”
“那便……今夜,准备侍寝。”
江书这才想起这几日听来的传言,都说沈无妄不知因着什么事儿,触怒了顼帝。顼帝收了他在外间的权柄,把他留在宫中,权当一个普通小太监使。
这便是差沈无妄,来通知她,准备侍寝了。
口中又苦又涩,江书面皮上的笑险些撑不下去。
沈无妄:“当真愿意?”
沈无妄的日子也不好过,又能顾得了她多少?
再说,原本九千岁就是觉得她蠢,可怜她,才肯给她一条生路。是她自己没福分消受罢了。
江书:“侍寝,奴婢求之不得。”
沈无妄带来的华服、珠宝,一件件地被装饰在了江书身上。
整个偏殿里的下人,似是都得了消息,一个个面露喜色,自顾自地忙了起来。
江书听一个平日里待她最为殷勤的大宫女教训其他宫女、太监,“今日主儿侍寝,大家都伺候得警醒些。备好香汤,丝绸,给主儿擦身。还有吃食上,要小厨房上精致整洁的来。大家辛苦这一晚上,明儿主儿的位分封赏下来,大家统统都能跟着享福。”
她说完,下面一片雀跃。
享福吗?
江书唇角噙笑。
无人处,她轻轻挽开袖子,看着自己纤细小臂上,已是愈合,却留下可怖疤痕的半个“贱”字。
且想办法,把今晚儿敷衍过去。或许明日,自有她的一番天地。
日头刚落山,江书所在偏殿就高高地点起了灯笼。从花木小径的尽头,每隔三步,一只小灯笼,直到殿门口,换了八盏极红级大的大灯笼。照得殿内每一张脸庞都喜气洋洋。
“主儿,勿要担心,奴婢早派了小禾子过去,留着着陛下的行踪。您放心,什么也耽误不了我主儿大喜的日子。”
江书细白的手指,有些紧张地扯着衣袖。
但愿顼帝上了年纪,眼神没那么好,瞧不见她手上的伤。
但愿……
但愿过了今夜,她还能活着。
小禾子没回来。
江书没怎么样,身边的大宫女先等不住了,又叫了格外伶俐的小芦子沿路去打探,“警醒些儿。远远瞧见陛下御驾,你就先回来报喜。别叫御驾给别的宫截胡了去!”
小芦子答应着去了。
江书心中紧张,可瞧着比自己还要坐卧不安的大宫女,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别忙,陛下今夜会来的。”
听见江书声音,大宫女脸上又堆起谄媚的笑意,她刚要说话。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慌张的脚步声。
大宫女一喜,“是小芦子回来了?还是他脚程快,说了多少次,勿要这般毛躁……”说着,她正要起身迎出去。
“咣当!”
江书房里的雕花门被人从外用力推开。
江书眼睛猛地瞪大,身边大宫女也发出一声尖叫。
来人确是小芦子。
可他满身、满脸,全是血迹,整个人成了个血葫芦。他手中,紧紧抱着的……
竟是小禾子的脑袋!
“啊啊啊啊!”看清后,大宫女两眼一番,软倒在地。
江书按着狂跳的胸口,“这、这是?”
“陛下、陛下……”小芦子抱着同伴的脑袋,瑟瑟发抖,口角处血沫、白沫一块涌出,“陛下驾崩了!”
第95章 顼帝驾崩
“轰隆”
犹如一个炸雷正劈在耳边,江书只觉自己站立不稳,一下子往后跌坐在靠背椅上。
好端端的,顼帝怎会……说没就没了呢?
顼帝没了,她、她该怎么办?
顾不得害怕,江书向小芦子:“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别怕,细细地说。”
小芦子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抱着同伴头颅的手抖个不停,“是……是奴才亲眼看到的,亲眼看到的!”
“你到底瞧见什么了?”
“陛下被人给、被别人给……”小芦子沉浸在可怖的记忆里,声音尖锐到扭曲,他沾满鲜血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恍惚的笑意,“陛下,和小禾子一样,和小禾子一模一样了!哈哈哈哈哈……”
江书不想看,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溜向小芦子怀里那颗人头。
半个时辰前,小禾子还笑模笑样地走到自己跟前,口中翻来覆去地说着“恭喜”,现在却……只剩下一颗头。
顼帝和小禾子一样,没了……脑袋?
江书只觉浑身发冷,脖颈一阵莫名的发痛,好像自己脖子也挨了一刀似的。
她听着自己声音颤抖到扭曲,“谁、谁干的?”
“奴才看见,奴才亲眼看见……”小芦子舔着干裂的嘴唇,“是、是镇北王,和、和……”
“嗖”
江书身子一颤,她目光慢慢低垂下去,之间小芦子左胸处,冒出银光闪闪的箭簇。
小芦子这辈子最后一句话,没能说完。
“啊!”江书再无心深究小芦子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她愣愣地看向门口,那箭簇发出的方向。
夜色浓处,一身玄色斗篷随风上下翻飞。
“沈……”江书双手交叠着,紧紧捂住嘴,堵住口中尖叫。她不敢叫出来人名字,怕被灭口。
沈无妄带着人,直直向江书走来。
江书手臂撑着桌面,才勉强支持着身子,没有软倒。
沈无妄是帮了她几次,可……可也只是可怜她。江书可没忘了,北典狱司里日日往外抬的那些草席子卷着的狰狞死人。沈无妄和她没什么情分,会不会就这样要了她性命……
江书快哭了,“沈大人,奴婢什么也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心里也清楚,就凭着她听到的“镇北王”三个字,她就要死!
到底是死在沈无妄手里……
江书颤巍巍地闭上眼睛,引颈就戮。
“收起你这副蠢相。”熟悉的语调稍嫌阴冷,从江书头顶传来。
低垂的视野中,沈无妄的玄色官靴,足尖处颜色较深。
是血!
江书整个人颤颤巍巍,不敢抬头。只等着沈无妄下令,夺她的性命。
却听他吩咐从人,“这太监趁乱,欲要图谋不轨,被本督射杀。你们都瞧得清楚明白了吗?”
他身后,传来山一样的齐呼声:“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把尸身拖出去,别脏了这地界儿!”
“是!”
趁沈无妄带来的人七手八脚拖尸体,提来清水洗地,一片乱纷纷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