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 第56节
隔着水面。
江书看到喜娘看着她的目光,满是陌生,“我儿呢?你不是我儿,我儿被藏到哪里去了?”
咕噜噜,咕噜噜。
口鼻中,最后的气泡冒出。
江书眼睁睁地看着,喜娘转过身去,从自己面前离开。
娘爱的孩子,不是自己……
亏了路过的护院,把江书从水里捞出来时,她一条小命只剩下半截。从那之后,江书就怕水怕得要命,落水后浑身僵硬,没法子挣扎。
没想到,时隔十多年,她到底还是要悄无声息地死在水塘里了……
缓缓下沉,江书眼中,金色光芒一闪。
是那枚戒指。
下意识地,江书发现自己伸出了手,接住了那道金光。
水塘边。
万吟儿死死盯着平静的水面。这贱丫头,上不来了吧?
下一刻。
“呼啦!”
破水声。
下意识低下头去,万吟儿看到,江书双手撑着水塘边的大石,剧烈地喘息着。
她颤抖着举起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戒、戒指……”
万吟儿脸色阴沉。
果然是个贱人,竟不肯好好去死。找到戒指有什么用?难不成,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戒指,就能逃出一条命来?可笑!
她万吟儿就是要她死!要她死!
万吟儿冷笑着,对着江书的脸抬脚,要把她踹下水去。
下一刻,女孩冰冷的手指,蛇一样,扯住万吟儿脚腕。
“你……”万吟儿低头,对上江书眸子,脖颈后,根根汗毛倒立。
她在江书眼里,看到的是死志。
还有,想带着她一起死的一股狠劲儿。
“放手,不要……”
万吟儿慌了。
下一刻,她身子失去平衡,被江书拖着,重重摔进了水里。
砸入水中,江书拼尽浑身的力气,死死抱住万吟儿。她一贯怕水,死到临头,倒克服了自己,不怕了。
只是……
胸口一痛,江书愣愣低头。
万吟儿一根锋利的金簪,刺入胸口,血一丝一缕地自伤口处散溢出来。
江书终于失了力气,双手僵硬地松开。
眼睁睁看着万吟儿拖曳着自己华丽的裙摆,游水上岸,奔向了生路。
而她只能慢慢地,坠入无边的冰冷,和黑暗。
“哗啦!”
破水声似乎从很远处传来。
江书眼睛都睁不开,只觉身周的一切都离自己越来越远,再也与她无关。
一双手护在江书腰间,带着她向上、向上……
是梦吧?临死前的梦。
江书挣扎着睁开眼,看见幕亓一的侧脸。
江书又把眼睛闭上了。
果然,是梦。
濒死之际,她在心中嘲笑自己没出息。都要死了,还惦记着世子。世子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从没正眼看过她……
只有她,还惦记着他施舍给自己的那一点点温暖,至死不忘。
何必呢?
被带离水面的那一刻,江书彻底失去了知觉。
江书陷入漫长混乱的梦境里。
破碎而含义不明的声音,日日萦绕在耳边。
有青梨的,“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瞧见。是江书姑娘自己、自己跳下去的……”
有万吟儿的,“阿一哥哥,你为何不肯信我。我没有……”
有吴氏的,“你这个逆子,一回来就给我惹事!这丫鬟我已给了万……给了你妹妹的,你怎好往回要?你是要气死为娘吗?往后给你爹知道,还不打死你……”
还有,幕亓一的:“我只要江书。”
“江书若出事,我为她殉葬!”
第62章 她是我的人
耳边,各种各样的声音川流不息。
江书头痛欲裂,时断时续的意识嘲笑着自己。殉葬?她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幕亓一说殉葬?自己的梦,当真可笑至极。
身上一阵子冷一阵子热,烤得难受,手臂上没完全愈合的伤口,更是被人剥了皮一般的剧痛。
昏迷中,江书忍不住呻唤出声。“娘,别不要我,娘……”
江书床边。
幕亓一皱眉看向大夫:“都三日了,她这烧怎地还退不下去?”
白胡子的老大夫已是第二次被请来,他重新为江书诊了脉,又在自己的药方子上加减两味,才道:“这位姑娘本底子就比旁人羸弱,落水着凉又呛了水,好得自然慢些。”
再说,一个丫鬟而已,他也没下什么好药。
增减完药方,老大夫递给幕亓一,幕亓一回身指使随安,“去抓药,回来就吩咐人立时炖上,今晚便吃这新药。”
幕亓一这对江书十分上心的样子,让老大夫微微有些迟疑,“若是着急好,不妨再加一味灵芝,要十年往上的。”
“听见没有?可记下了?”
随安恭敬道:“是。”
老大夫耷拉下来的眼皮下闪过一丝精光,“待退了烧,老夫再过来给姑娘开几幅补身的方子,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幕亓一送大夫出门,即将迈出门口。
幕亓一有些迟疑:“您从紫藤阁过来,那边……我妹妹她,如何了?”
老大夫拱手,“大小姐平素里身子骨儿康健,虽是落水受惊,倒不曾着凉。世子放心……”
幕亓一长出了一口气。
送走大夫,一回头,却发现江书人已是醒了。
愣愣地拥被坐在床上,一双大眼睛空茫地看着远方。听见声响,她看向幕亓一,嘴唇动了动:“世子……”
这几日来,江书都是昏迷的时候多,稍醒的那么一会儿,也愣愣地不肯叫人。
这还是她几天来第一次,一副认出了幕亓一的样子。
幕亓一大喜:“你身上可觉得好些?”
江书顿了顿,慢慢地觉察出,自己……还活着。这是阳间,是武安侯府,她逃不了的地方。
哑着嗓子,江书:“谢世子关怀,奴婢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沈无妄手下走了一遭,刚回来又碰上江书落水,幕亓一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奴婢没事,大小姐也……没事。”江书慢慢说道。
幕亓一一滞,刚才他问大夫的话,她听见了?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沉默半晌,幕亓一双手搭在江书就肩上,扶着她躺回床榻上,“你才醒,不急,要多多休息。”
“是。”江书乖顺应道,“多谢世子关怀。”
她在万吟儿手里受的那些苦,她一字不提。幕亓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觉不太舒服。
幸好江书身子一日日地好起来,没几天便能下地,再过了两三天,江书说该回紫藤阁了。
“她那般待你……”幕亓一深吸一口气,“我和娘说过了,你是我的人,怎么能去紫藤阁服侍?你别担心,说破天去,你的身契还在顾家,就是娘,也没法子随意打发你的去处。”
“世子说的是。”
被留在北辰院,江书也没多说什么。幕亓一拿不准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心底总觉惴惴。
老大夫开了不少给江书补身的药,江书原说不吃,幕亓一便逼着她日日吃下。什么有年头的好药,只要老大夫说对江书身子有补益,无论多少钱幕亓一都不眨眼地花。
补品流水似的送进北辰院。
吴氏坐不住了,把江书叫过去敲打,“你是在大小姐身边伺候,不慎落水,还没查你失职的罪过,如今倒这般拿乔,享受起来了。”
“奴婢不敢。”
江书恭敬地跪伏在地,背上的蝴蝶骨像要把身上薄薄的夏装戳破似的,瘦的吓人。
她态度依旧是恭敬,吴氏听着,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她皱眉,“往后不许要撺掇着世子买那些个名贵东西。”钱不钱的是次要,可叫人看着,成什么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