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林飞然倒也没因为失去一些东西而心里愤愤不平，她很清楚，那是必要的代价。
  时止说是“借”，但实际上的态度是威逼利诱。
  她是辅助型定位，对队友的依赖程度很高，眼下她只剩下最后一个世界，这时候再去和新队友磨合，恐怕不太可能。
  估计时止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挑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和她们说自己的计划。
  虽然知道她有识人的能力，但林飞然还是为对方如此精准地把控自己的心理和状态感到害怕。
  “那你的意思是？”
  wonders-4也同样将上个世界的收益给了时止，但林飞然不是很清楚它具体是怎么想的。
  “我只是觉得……自己突然有点看不懂时止了。”
  林飞然垂头丧气。
  全息投影的表情不变，但是从wonders-4的语气中听出来，它来了点兴趣。
  “哦？这么说你之前觉得你很懂她吗？”
  “……那倒也不至于，只是多少觉得，都已经组了这么长时间的队了，总归会有点了解的吧？但是她昨天跟我说的那些话又让我觉得……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了一样。”
  林飞然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与人相处的能力并非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她本就不是擅长交际的类型，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好”的朋友，偏偏那个朋友也英年早逝，自那之后，她就更没有可以了解他人的途径了。
  她偶尔会想自己是不是社会化进程出了点什么问题。
  “是吗？我倒是觉得她还是挺从一而终的。”
  wonders-4抱臂回答道，口吻平静。
  林飞然吃惊地看了它一眼。
  “这么吃惊干嘛？为了变成人类，我好歹也是有在做功课的，想要融入人类，第一步当然是了解人类。”
  全息投影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极为人性化的表情，wonders-4挑了挑眉，嘴角的弧度略带了半分调侃。
  “比如说你。”
  它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林飞然：
  “年龄最大，但是最简单。”
  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指向上方：
  “然后是秦难安，她不想活。”
  手指又一次移动了，林飞然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那根仿真的手指四处乱飞：
  “最后是时止，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和实质理性推崇者。”
  “什么什么利己主义、实质理性……”
  林飞然被它这些名词给搞糊涂了。
  “简单来说，就是时止这个人会权衡所有一切的利弊，包括情感上的、道德上的、物质上的……还有很多很多，最后选择一个对她最有利的选项。”
  林飞然有些听懂了，但她觉得这不像是什么好词。
  wonders-4好像看出来了她在想什么，直言道：
  “这确实不是什么好词。这也就意味着——拿时止自己的例子来讲吧，她的父母出了事故，情感上她要悲伤，道德上她要守丧，物质上她要防止被吃绝户，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林飞然犹豫了。
  “你看，你的反应是犹豫，对吧？即使你知道防止被吃绝户比以上两个选项都紧急，但你还是无法保证不悲伤、无法保证自己不受道德上的谴责——但时止不会，她果断、合理且正当，在她的认知里，人是不应该为了丢弃掉没有那么重要的东西而难过的。”
  “……这么一说，好像听起来……”
  “挺不错的，对吧？但也恰恰是因为这一点，让她变得没有人情味。”
  听到wonders-4这样的评价，林飞然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但是总得来说，她为人还是很好的。”
  “她也有自己的道德需求，当然会尽力去做个好人，但是当这种道德需求妨碍了她其他更重要的需求，恐怕她就会将其割舍到一边吧。”
  wonders-4还在模仿人类在思考时常常会有的动作，眼珠向左上方移动。
  “而且更糟糕的是，她有赌徒思维。”
  “赌徒思维……？”
  “她愿意去赌一个可能。”
  “可是按照之前的说法来看，如果她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她不是应该最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选项吗？”
  林飞然就差把秦难安的价值这种话放在台面上来说了。
  “满足好奇心是一种需求，满足探索欲是一种需求，满足爱，更是一种需求。”
  不知道为什么，wonders-4今天的话格外多且密集，林飞然这么疑惑着，自然而然就将问题问出了口。
  wonders-4笑了笑，这种神态他在往日从不会做：
  “就快要变成人类了，我想先习惯一下，变得更‘多姿多彩’一点。”
  林飞然抿了抿唇，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wonders-4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现在想这么多都没有用，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不如直接去问问她本人怎么样？比如说你最关心的那个问题，她到底要用什么办法留住秦难安。”
  时止向她们展示了那个道具，不知道为什么，林飞然心里总是感到惴惴不安。
  时止拿走了她们的道具，只为定向到能满**换需求的世界，但是那个交换的砝码到底是什么？时止没有告诉她们。
  而且，在林飞然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她：违背他人的意愿似乎是不好的，如果秦难安真的……
  林飞然突然猛猛摇头，想要把这种危险的想法赶出大脑。
  无论怎么说，生命大于一切，如果时止的行动能够导向好结局的话，那无疑是不错的，但她现在就是怕……
  这个代价是需要用别人珍贵的东西来支付的。
  林飞然一个人在原地胡思乱想了许久，没注意到wonders-4的全息投影没有直接消散，而是慢悠悠地走到了门口。
  机械臂打开了门，门外是正准备敲门的秦难安。
  她脸上的神色还没有调整过来，眉头向上蹙起，睫毛轻垂着，一副在忧虑着些什么的样子。
  见到wonders-4，她有些惊讶，不过很快调整了过来，往wonders-4背后看过去：
  “飞然在吗？”
  wonders-4点点头：
  “在，有什么事吗？”
  “所以你们俩是在说小话？”
  眉头落了下来，眉峰扬起，秦难安露出一个稍微有些揶揄但让人觉着可爱的笑。
  “也可以这么说吧。”
  wonders-4对她暧昧的讲法照单全收，它侧开身子：
  “要进来坐坐吗？”
  这坦荡的态度反而搞得秦难安没什么兴趣了，她摆了摆手：
  “不了，我只是一觉睡醒，到处都找不到人，感觉有点奇怪而已，看到你们都在我就放心了，回去继续睡我的大头觉。”
  “时止出去了。”
  wonders-4贴心地提醒她。
  秦难安向后转的身子一僵，语气随意地回了句“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走掉了。
  wonders-4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
  “她应该已经意识到了。”
  “意识到了什么？”
  林飞然的思路有些跟不上它的速度。
  “时止想做些什么这些事。”
  wonders-4抬起头，脸又变成最接近它给人印象的平静和板正。
  “那她……”
  “她不会自己一个人去阎罗面前的。她舍不得。”
  wonders-4罕见地打断林飞然的话。
  “她舍不得自己身上的价值。
  “也舍不得时止。”
  第169章 开门声响起。时止在玄关换鞋，偶然地一抬眼，便看见了……
  开门声响起。
  时止在玄关换鞋，偶然地一抬眼，便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看书的秦难安。
  “怎么不把旁边的立灯打开？”
  她问道。
  “躺上来就不想动了。”
  秦难安懒懒地分了个眼神给她。
  时止不紧不慢地换好鞋，踱步到她旁边，按下立灯的按钮，屋子里瞬间亮了许多。
  地府没有白天黑夜，时时刻刻都是黑的，所以别墅里一直都亮着灯。
  秦难安不喜太亮，于是时止就将灯换为了较为昏暗的氛围灯，再加之她原本就有的艺术情操，窗外草坪上也点缀着盏盏夜灯。秦难安刚才就是在这些灯光下看书，说暗不暗，说亮也确实不亮。
  虽然已经算是半个死人的她们没有视力下降的烦恼，但是时止还是下意识地关心她的眼睛：
  “在这么暗的灯光下看书不好。”
  秦难安啧了一声：
  “我前几个月还在床上偷偷打着手电筒背书呢。”
  “那你戴眼镜吗？”
  “……戴。”
  “近视会加重的。”
  “得了吧，你看看现在哪个学生不戴眼镜？”
  “我。”
  “所以你没上大学啊。”
  “准确来说，我考上了，我只是没去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