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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绯闻日志 第20节

  赵嬷嬷想了想,答:“昨日巳时二刻,奴婢与刘管事一同来的。”
  谢景熙蹙眉,继续问:“那何时离开的?”
  “若是没有记错,”赵嬷嬷道:“奴婢是在请香仪式结束之后便离开了,时辰应是午时三刻。可刘管事……”
  她陷入沉思,又道:“刘管事昨日是与几位师父前往墓地勘察,故而奴婢离开之时,刘管事还在崇福寺后山。”
  “那便是不知何时离开的。”谢景熙道。
  “昨日贫僧的徒弟来报过,说是由于前日大雨,墓地出现部分坍塌,所以并未按时完成,午时过后才请来了工匠。而刘施主中午不愿留在寺中用膳,说是先回府,未时再来。”
  “可昨日午时,刘管事并未回府。”赵嬷嬷道。
  话落,几人陷入沉默。
  “大人,”身后传来仵作的声音,他翻开死者的衣襟,从里面摸出一张泡软的纸张。
  “这好像是……”
  “杏林堂的处方笺,”谢景熙接过裴真的话,眸色微沉,问赵嬷嬷到,“刘管事最近在服药?”
  赵嬷嬷愣了愣,复才道:“似乎是的,自几日前府中祭坛之事东窗事发,他似乎夜里就时常难眠,便去杏林堂开了些药。”
  “那敢问……”沈朝颜一听,没忍住开了口,“这杏林堂,是否是给陈尚书诊病开药的那间?”
  “并非,”赵嬷嬷如实道:“陈尚书的病是由太医署的李署令亲自诊的。”
  一席话让问询陷入僵局。
  目前与案件有关的几人中,四人都因患病而服药,但他们所看的大夫和药方却都不是同一个。
  若说是人为,实在是没有说服力;但若说是巧合,又未免过于巧合了一些。
  沈朝颜兀自思忖,又听谢景熙问:“刘管事的尸体是何时被发现?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赵嬷嬷不敢隐瞒,看了一眼主持,直言道:“是午时,寺里的人来了府上,询问墓地的事情。我们才知道,刘管事竟然彻夜未归。”
  “为何之前没人发现?”谢景熙问。
  赵嬷嬷道:“因为刘管事一直是老爷身边的人,负责尚书大人的饮食起居,平日里只有他给下人吩咐事情的。陈尚书去世之后,通过他去料理的事自然少了,再加上陈府还在丧期,各项事务繁杂……”
  谢景熙沉默旳听着,将那张泡软的方子捧在手里,看见页脚处一块殷红的油印。
  为了避免药方出错,大夫翻脸不认,杏林堂便给自家大夫都制了私印,也不怪仵作一眼就认出这张药方的出处。
  “那之后是怎么猜到,他的尸体会在崇福寺的?”谢景熙将药方交给仵作,继续问。
  “我们都没猜到,”赵嬷嬷答:“起初发现刘管事没有按照约定于昨日午后返回崇福寺,我们都只当他是外出办事,未曾多想。反倒是来了崇福寺,才听闻这里的小师傅说,在放生池里发现一具男尸。”
  “嗯,”谢景熙点头,垂眸对仵作道:“死者角膜浑浊,手掌变白,皮肤已经肿胀皱缩,从尸体状态判断,死亡时间在六至十二个时辰。”
  也就是说,刘管事在昨日午时离开崇福寺之后,去了杏林堂,接着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崇福寺,溺死在了放生池中。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夕阳晚照的佛寺中,一时只余秋蝉的悲鸣。
  谢景熙行至放生池边,俯身蹲下来,看了看池水深度,眉头不禁蹙得更深。
  主持见状上前,温声道:“放生池长宽不过两三丈,最深处不过四五尺,这样的深度若要溺死活人……除非死者不通水性,或意识不清……”
  “确实。”谢景熙思忖,又问赵嬷嬷到,“敢问刘管事平日里水性如何?”
  赵嬷嬷挑眉,似是对此不甚知晓,转而看了眼身后的家仆。
  那家仆上前一步,对着谢景熙拜到,“回大人的话,刘管事与小人是同乡,家在济阳郡鱼台县。这里北接南阳湖,西面独山湖,南边还有东鱼河和昭阳湖,几乎世代打渔为生,无人不通水性。
  小人便曾与刘管事一起,在沣京附近的沣河中游水垂钓过。小人可以作证,刘管事绝非不通水性之人。”
  “那会不会是自寻短见?”有人问。
  “不会,”另一家仆道:“刘管事之前与我说过,料理完陈尚书的后世,他便打算与夫人请辞,告老还乡。既然已作如此打算,他怎会突然想不开?”
  谢景熙闻言眸色微暗,这么说来,刘管事的死因,便只会是落水时意识不清这一种了。
  问询到此,算是将刘管事溺亡前后了解个七七八八。
  眼见新的信息也问不出来了,大理寺一行人便告别主持和赵嬷嬷,让仵作带了刘管事的尸体回衙门。
  回去的时候,沈朝颜也搭的是谢景熙的便车。
  本以为这人允了她去崇福寺,当是就案子来说不再有什么间隙,然而回程的路上,面前的男人仰头靠坐在车厢,又是一路闭目不语,仿佛沈朝颜只是他车里一堆凝聚了的空气。
  沈朝颜几次故意弄出声响,可谢景熙都装聋作哑,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假寐里,完全不搭理她。
  讨了没趣的沈朝颜脾气上来,一时也懒得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两人就这么不言不语地回了大理寺。
  天空中最后一丝霞光褪尽,大理寺门前点起两盏廊灯。马车穿过布政门,在大理寺门前停稳,对面那座冷了一路的雕像才活了过来,撩开车幔兀自下了车。
  沈朝颜受不了他这副冷脸,正要发作,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
  “谢寺卿!”
  那人身着樱粉色芙蓉纹儒裙,外罩一袭云雾纱象牙白大袖衫,清丽出尘的气质,竟然是当朝左仆射王瑀的嫡幺女,王彤。
  要跟下马车的脚顿了顿,沈朝颜眼珠子一转,赶紧放下车幔,矮身躲回了车里。
  已经行至门口的谢景熙步子一顿,转身只见门前廊檐下,一个女子清丽娇袅的身影。
  王彤上前几步,对他颔首,“臣女见过谢寺卿。”
  谢景熙怔了怔,半晌才对她回了一礼。
  王彤清浅一笑,露出唇角那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她示意温姝上前,取来她手上的一方楠木盒,对谢景熙道:“之前听闻兄长在平康坊惹了事,幸得大人庇护周旋才让兄长安然脱身……”
  说话间王彤打开木盒,又道:“这是我亲手调制的安息香,特地加入了西域来的熏草和洋甘,香味和效果应是不错的,还望谢寺卿……”
  “王姑娘的心意谢某领了,”谢景熙打断王彤的话,拱手垂眸道:“但走访查案本就是谢某分内之事,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不敢再受人恩惠。”
  一席话说得是有礼有节,态度却拒人千里。
  王彤一愣,片刻才回过神来,强颜笑道:“谢寺卿可不能这么说。我那兄长一向都是个不省心的,没少让父亲操心。大人帮了兄长,就是帮了家父,大人又何必要推拒。”
  “王……”谢景熙愣了愣,似是不知道眼前女子该如何称呼。
  “七娘。”温姝在一旁慌忙打圆场。
  谢景熙这才往下问:“王七娘当真这么想的?”
  这一问开诚布公,把刚才话里的那些弯弯绕绕都捋平了,当真是不给人留一点余地。王彤被问得哑口,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温姝聪颖,当即替她劝道:“这香是七娘亲自一点一点调制的,其间反复试验,大人好歹看在七娘费心费神的情面上,收下吧。”
  “闭嘴!”王彤嘴上嗔怪,但脸上神情却娇羞得意。
  饶是隔着段距离,沈朝颜都忍不住蹙紧了眉。要说这调香制香,沣京贵女之中怕是无人不知,温姝才是那个顶尖高手。
  而这位王家七娘,不说一窍不通,她要是能通半窍,沈朝颜都可以把名字倒着写。
  许是见现场无人再开口,王彤捧着盒安息香那么站着也是尴尬,沈朝颜叹气,从车上下去,探手取走了王彤手上的东西。
  谢景熙怔忡,抬头只见女子白莹莹的脸和弯弯的眉眼。
  第18章
  沈朝颜将木盒在手里抛了抛,而后打开深深嗅了一口。
  “不错,”她转头看向王彤,真情实意地赞道:“不愧是出自我大周第一解香懂香之人,味道如此精纯的安息香,我都还是头一次见识。”
  言讫她看了谢景熙一眼,眼神扫过王彤和温姝,笑道:“既然王七娘有心相赠,那我便替谢寺卿收下了。”
  被这么突如其来地一打断,大家一时都愣住了。好在王彤反应快,立马回击道:“你有什么资格替谢寺卿说这种话?!”
  “我有什么资格?”沈朝颜走近两步,一把扯了自己头上的幞帽道:“就凭三个月前,我跟你们谢寺卿拜过天地行不行?”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又都是一怔。
  王彤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眼熟的小侍卫到底是谁。
  气氛一时尴尬到无言。
  王彤红了脖子,立于檐下,霎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沈朝颜对身后王彤的侍卫招了招手,吩咐道:“近日沣京多发凶案,你们护送王七娘外出要格外当心。”
  几个侍卫齐齐应是。
  她抬头看了看天,又装模作样地道:“天色不早了,趁着坊门还没下钥,快送王七娘回去吧。”
  如此一来,算是明确要赶人了。
  王彤气得两颊涨红,却没有立场说什么。她匆匆与沈朝颜相互至礼,之后便面色难看地上了车。
  耳边传来车架碌碌驶离的声响,直到王彤的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沈朝颜才转过身来,眼含戏谑地看向谢景熙。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被她这么意味深长地瞧着,谢景熙只觉心里莫名地少了几分底气。
  “谢寺卿。”
  话音落,他的袖子就被人拽住了。
  谢景熙侧身,只见沈朝颜一脸严肃地回望着他,认真道:“你应当知道,你跟我是有婚约在身的吧?”
  这话警告意味颇浓,谢景熙听完便蹙起了眉,“郡主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嗯,那我就直说了。”
  沈朝颜点头道:“我是想告诉谢寺卿,大周虽民风开放,但世道对于女子向来比男子严苛。故若有下一次,还请大人要么别给她说话的机会,要么就找个僻静的地方。这大理寺门口人多眼杂,万一遇到什么居心叵测之人,无论你们方才说了什么,他们都能将事情添油加醋地一传。对你来说,这无非不过是件一笑而过的风流韵事,对她,那可就不好说了。我虽不喜王彤,但也不想参合进这些流言蜚语。”
  言讫一顿,颇有点娘子教训自家夫君的态度,还确认了一遍,“听懂了么?”
  “……”谢景熙无语,心道这女人真是蹬鼻子上脸,还越来越大言不惭了。
  沈朝颜却全不在意,放开谢景熙的袖子,话锋一转问他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谢景熙冷着脸,反问:“什么怎么办?”
  沈朝颜“啧”了一声,提醒到,“我说案子接下来怎么办?”
  面前的人语气冷淡,简短地回了一个字,“查。”
  沈朝颜一愣,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却不死心地追问:“怎么查?”
  “从杏林堂开始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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