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待问及如何得此书,方老不禁感叹如今的后辈真是人才辈出。
“老夫这一生佩服的人不多,韩氏父子算是其中的翘楚,当年在考校殿下时颇为惊喜殿下基础厚实而有章法,如今看来,这位韩大人更是青出于蓝,实是当世大才,甚于老夫远矣。公子能得他与之交好,百利而无一害啊。”
如今书籍还在主人的书架上,主人却生死难料。
他想力挽狂澜,可终究无法做到。
是他无能。
苏珏敛好情绪,又将这些书籍仔细的收好带走。
或许这是韩闻瑾唯一能留给他的了。
苏珏又站在夜风中看了这座宅院良久。
最后带着惆怅眷恋与小苏元离开。
出了韩府,苏珏还是带着小苏元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
快到宵禁之时,街上行人渐少。
苏珏没想到会遇见李书珩,此时他正带着李明月等人为百姓奔波忙碌。
战后重建,楚云轩只是下了旨意,朝廷官员大多也是走个过场,这其间不知有多少银钱下落不明,倒是李家父子亲力亲为,一心为百姓着想。
施粥添衣,拨款建房,安置流民,李书珩做的有条不紊。
更声已响了三回,李书珩还在忙碌着。
他一身普通布衣短服与士兵工人忙活在一起,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架子。
但这并不能掩盖住他的光芒。
猛然相见,二人都愣了一瞬。
可下一瞬,苏珏恬然一笑,竟软了身子往下倒。
李书珩赶紧上前紧紧抱拥着失去了意识的苏珏,并吩咐陆明去取披风,随后他总披风裹住李苏珏有些发烫的身子。
如此一来,旁人是看不清苏珏的面容的,这也能省去许多的麻烦。
“苏先生!”
李书珩轻轻叫了几声,苏珏没有反应,小苏元急得不行,眼巴巴的望着李书珩。
李书珩垂头看时,怀中之人真的没了清醒的意识。
左思右想,李书珩用披风裹住苏珏,然后打横将他抱起送到不远处的马车上。
“陆明,你先带苏先生回去。”
李书珩对着陆明一番交代,人却还留在此处。
事情繁杂,他不能轻易离开。
……
翌日一早,金元鼎身着祭祀大典之盛装,头戴冕冠,各兵将守卫在侧,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前往虎牢山。
而楚越还被绑在木杆上,一夜未进水米,再加上伤势复发和暴晒,她已经开始虚脱。
孤零零的一人,好不可怜。
听到声响,楚越勉力的睁着眼睛去看胡人的车队缓缓离开。
金色阳光洒在山石上,反射的亮光刺激得楚越眸子微眯了一下,她勾了勾唇角,眼神里掠过一丝一闪而过的亮色。
“终于……”
楚越心里如是想,然后她没了意识。
……
巍峨的行宫,一派庄严谨重,正是早朝时辰,文武百官从正门而来,一步步向金銮大殿走去。
朝中大臣们走在石桥上,杨兰芝一袭紫色衣装慢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群臣都不忘记多注视他一眼。
有他在,朝堂之上总有清明。
早朝时间将至,百官穿过清风,走进了金銮大殿。
楚云轩高坐明堂,浓眉下一双长目蕴满深幽。
大殿之内,群臣都已到齐,楚云轩看着殿下的群臣问,“众爱卿可有事要奏?”
楚云轩的话威严有声,响在大殿中。
殿内一片安静,群臣之间有的互相看了一眼,低头窃窃私语了几句。有的依旧不动声色。
片刻过后,杨兰芝突然站出,“启奏陛下,臣有事要奏。”
“杨爱卿,何事?”
“西楚北部,突遭受冰雹灾害,凄风苦雨不断,已造成百姓生活困难,引发了许多疾病,此次冰雹灾害严重,亟待解决。”
“嗯,那不知杨爱卿可有解决之法?”
龙椅之上的楚云轩一手虚扶案上,面前九旒垂珠微微摇晃,掩去他眸中深色,唇角微勾,欲言却未言。
群臣似乎也都将目光投向了杨兰芝。
杨兰芝没有去瞧那些目光,只是平和地看向楚云轩,眸光如许深静。
他朝楚云轩微微躬身,一线清冷的声音不快不慢说道,“因时而变,因地制宜,体察民情,深入北部。”
“嗯,那寡人要派一人前去灾区,众爱卿可有谁愿意前去?”
楚云轩朝殿下群臣问道。
殿下众人又是一阵安静,楚云轩目光越发幽深。
尽是些尸位素餐的无用之人。
“北部多灾,且是军事要塞,杨爱卿,旁人不去,你便去吧。”
楚云轩的声音威严且带着一丝冷硬,让人无端的感到寒冷和压迫。
“微臣定不负使命。”杨兰芝俯身跪下领旨。
诺大的朝堂,始终没有另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
曾经太子殿下与他志同道合,只是如今太子不在朝。
大有父子离心的架势。
杨兰芝无端的心生悲凉。
今日他还存了为韩氏兄弟求情的心思,却也深知此事难办。
但他还是想尽力试一试。
“陛下……”
然而未等他开口说完,楚云轩却挥了挥手。
“无事,便退朝吧。”
楚云轩很清楚杨兰芝接下来会做什么,他想把这个机会留给另一个人。
这样的游戏才好玩呢。
杨兰芝求情的话被堵在喉咙中,他叹了口气,还是跟着众人退下了。
而楚云轩下了朝后便径直朝承文将军的府邸而去。
……
天光清透,明暗交杂,苏珏睁开双眼,只能望见层层叠叠的纱影。
苏珏揉了揉眉心,过了许久,视线才慢慢聚拢,看清头顶上一袭天青色的幔帐,而自己正卧在帐中的木榻上,轻暖的棉被严严实实地覆在身上。
“这是哪儿?”苏珏努力撑起身子,掀开幔帐。
正是从前熟悉的驿馆别院。
昨夜他遇见了李书珩,是他带他回来的?
苏珏的记忆慢慢回笼,但头很重,每动一下便痛入骨髓,身子忽冷忽热,这感觉苏珏熟悉之极。
“我在发烧?”他轻抚前额,确实是滚烫的。
不过他现在是安全的,苏珏松了口气,又跌回枕上。
就在此时,门被人推开,颀长的身影快步而入,屋内的光线一暗。
“苏先生醒了?”
声音熟悉,苏珏转过头去,隔着纱帐望见李书珩来到榻边,轻轻掀起幔帐,将手中的暖袋小心翼翼地塞入被中,垫在他的脚下,旋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嗯,没那么烫了,许大夫的药确实有用。”
李书珩在榻边坐下,见苏珏怔愣,不由失笑,“苏先生是见了鬼了?”
“那倒没有。”苏珏喃喃自语。
“那苏先生为何如此惊讶?”
苏珏无言以对,你这样做不太妥当吧。
他心里腹诽。
李书珩见苏珏烧得稀里糊涂,也不忍增添他的困扰,“开个玩笑罢了。”
言罢又问,“苏先生饿么?要不要让陆羽弄些吃的来?”
李书珩的语气很是温柔,像是在哄孩子。
“是世子殿下将我带回来的?”
李书珩无奈,这人还真是烧糊涂了,他只能从头说起,“昨夜刚一见面,苏先生便晕过去了……”
“哦,多谢世子殿下。”苏珏打了个哈欠,似乎是有些困倦。
“那好,苏先生先歇着。”
李书珩也不多话,见人没有大碍便起身离开。
不过待他走到院中,他与李明月的对话,屋里的苏珏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哥哥对苏先生如此关怀,远胜过对我。”
“明月,那不一样。”
“如何不同?”
“你是我的至亲手足,苏先生是至交,都是重要的人。”
“哦。”
“都快成家了,还和小孩子一样。”
“哥哥……”
“别撒娇……”
屋里的苏珏翻了个身,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对兄控弟控,他就该睡过去。
……
北境边塞的风卷起黄沙,空气弥漫着血腥气,到处尸横遍野一片焦土,幸存的士兵正在清理战场,折断的戟剑被掩埋在土中,太子楚天佑面色看不出悲喜从人群中走过。
半月前他收到宫中密信,信上说雍州王起兵作乱,搅扰的百姓不安,父王更是被围困在行宫之中,
他心里牵挂,随即领兵前去平乱,可谁知正是此举竟险些酿成大祸。
北境地处鲜卑与西楚边界,当年鲜卑王正是从此处南下直入镐京,而北燕毫无察觉。
父王登基后曾下过大功夫整治军纪,再加上冀州王当年的战绩,两国算是相安无事。
但如今鲜卑狼子野心渐渐显露,从最初的山贼生事到两国战火再现,发展到现在彻底起了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