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外面人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察觉,猝不及防与之对视,但也紧有一瞬便颔首低头:“苏姑娘。”
此人身穿一身黑,面上有面巾遮着脸,但是此人的声音她却是莫名有些熟悉,且与昨日听到的有些不同。
苏容妘盯着他看,顿时反应过来她为何会熟悉。
“你……你是谭策?”
这人面上明显一愣,旋即无奈一笑,抬手将自己面上的面巾取下,露出的是一张故人的脸。
“没想到姑娘还记着我。”
说句不好听的,此人生的一脸凶相,确实很难忘记。
她当初因阿垣的缘故出入镇南王府,时常跟在世子妃身侧,偶尔也能见一见镇南王世子身侧信重之人。
谭策便是其中之一。
“谭大哥,你怎会也在此处,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跟着阿垣在一起?”
谭策点了点头,原本想好的说辞,也在陡然间识破身份后有些难以说出口。
熟悉的称谓好似将二人拉回到了五年前,心口的酸涩免不得要让人堵塞难受。
苏容妘也是在此刻才发觉,谭策面上多了一道明显的疤痕,叫他一张本就极具凶相的脸更是平添了些可怖。
但她却并不害怕,只有心惊:“谭大哥,你脸上的疤是什么时候填的?”
此刻谭策也不再唤什么沈姑娘,只叹气一声:“妹子,这时候你还管什么疤,比你沈郎君来,我这疤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扯了扯唇,更是苦涩难挨:“当时出了事,能留下一命已然是难得,于我这常年习武的大老粗是一道疤,于沈郎君可是要命的。”
苏容妘瞳眸振颤:“昨日来同我传话的人说,阿垣病了是不是?”
“何止,怕是剩不得几日了。”
他说话不带什么转弯,直白铺陈,砸得苏容妘分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在说笑。
她愣怔当场反应不过来,谭策则是明明白白道:“妹子,我实话跟你说了罢,其实那小子今日还不打算告诉你,他还是想命人将你送走,不告诉你这些事,可我听到了他的打算,怎么想心里怎么不舒服,这么多年来他也过得苦啊,一直在寻你,可你们好不容易相逢他的身子却——”
谭策重重叹息一声:“我今日是背着他过来的,我就想把你带回去见他,不管他这身子还能坚持多久,最起码能多见一日是一日,你们俩的事,我当初全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过去,能再重逢便已经是上天开眼啊。”
苏容妘整颗心都似在被捏拽,闷堵着让她喘不过来气。
她艰难地将自己声音找回:“我跟你走!”
她恨不得此刻直接从窗子出去,恨不得此刻也能会些拳脚功夫直接同他离开,但他的理智却在提醒她,她并非是孤身一人,她还有宣穆。
她不能自己离开将宣穆一人留在此处,叶听现在还不知宣穆的身份,若是寻不见她,难保不会将宣穆带回京都去,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更何况宣穆也并非是襁褓之中的婴孩,早就已经晓事,若是知道她将他扔下,不知得多伤心。
“谭大哥,能不能想办法将我的孩子一同带去?”
提到那孩子,谭策面色微变。
这几日沈岭垣叫人看着这边情况,他自然也知晓苏容妘带了个孩子,原本他以为是这俩人当初年轻气盛,未等成亲便行了男女事,这才留下一个种,可他亲自过来才发觉,那孩子怎得同世子生的那么像?
他是跟世子一起长大的,见到那孩子时,都给他唬了一跳,他倒是不至于觉得是苏容妘当初同世子有什么事,不过稍一想便想到了世子的那个妾室。
荣依秋当时使了手段上位,又因有了孩子,镇南王压着世子给了名分,五年前出事时,荣依秋已经肚子很大了。
可沈岭垣分明见过,为何不曾同他们提起过那是世子的血脉?
“妹子,你跟哥说句实话,那孩子究竟是哪来的?”
第363章 不必与他熟络
窗外的风顺着窗户掀开的缝隙灌入屋中,苏容妘身上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对上谭策探究又有些着急的眸子,她下意识想说的话却堵在了喉中。
她定了定心神,想到阿垣之前的嘱托。
原以为只是担心她这边会出什么意外,但却没想到阿垣连谭大哥都未曾告知。
苏容妘深吸一口气,将宣穆的身份咬死:“谭大哥,他是我与阿垣的孩子。”
她将视线转开,遮掩道:“你这般问,我怪难为情的。”
谭策见她这副模样,瞬间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冒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有些不自在,最后叹了一口气:“妹子,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罢。”
谭策转头,四下里看了一圈,而后将声音压得更地些:“这几日我看了周遭,却是没什么人跟着,直接带你走倒是没什么,只是你身边跟着的那个侍女是京都裴尚书令府中的人,带你与那孩子走,难免要给那侍女一个说法,妹子,你能否搞得定她?”
苏容妘犹豫一瞬,一时间不知究竟是裴涿邂在给她唱空城计,为了让她将阿垣藏身之地寻出来,还是他当真能做到他所说的那般,只需知晓她身在何处,绝来打搅她。
只是她心中相见阿垣,很想很想,她的担忧与思念让她在此刻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时间紧迫,她必须即刻给谭策一个交代。
“无妨,我来想办法就是。”
苏容妘的心坚定了下来,毅然决然道:“有劳谭大哥引路,明日我便带着宣穆同行。”
“明日?”谭策语带疑问,“你要白日里去?”
苏容妘点头:“是,既然谭大哥说周遭没看到暗处有人,要么是真没什么人看守,要么就是看守的人太过谨慎叫人难以察觉,既然如此,不若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否则她即便是离开了裴府、离开了京都,仍旧要时刻草木皆兵,做什么都畏手畏脚,到头来的结果同裴涿邂派人看守她时一样。
她又叮嘱一句:“我不知你们在绸缪什么事,只劳烦让我与阿垣见面时,莫要安排在什么要紧的地方,身侧也别放什么要紧的人。”
谭策欲言又止地盯着她,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重新咽了回去。
“谭大哥有话直说罢。”
一个习武的粗人,即便是想了半天,最后也没办法将话说得柔和些:“妹子,沈郎君如今很要紧,他是军心所在啊,他当初贸然去见你,我就没同意,如今他身子一日更
比一日糟,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苏容妘沉吟一瞬:“我明白你的意思,若论私心,你希望我们见上一面,但若是论你们所谋划的事,想来仅仅是一面,也容易功亏一篑,是不是?”
谭策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但无论如何,不也得让我先见到他再说?”苏容妘神色坚定起来,“即便是我此刻同你走了,把宣穆仍在此处,躲躲藏藏离去也依旧会被发觉,你既说了他时日无多,我知晓他的性子,此刻他定已将此后的谋划安排妥当了,是不是?”
谭策眼神有些躲闪,分明是被说准了。
苏容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让自己维持暂时的冷静。
“你且告诉我明日要往何处去,再将今日我所说的都告知他,只需让他自己琢磨在何时何处接应我就是,不许在将我推走!”
她肃着一张脸,神色笃定又认真,谭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只能叹气一声:“罢了,你们两个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犟!明日一早,你出门向西走就是。”
言罢,他敲了敲窗:“我走了每次,你赶紧将着窗关上罢,别叫那个侍女察觉了去。”
他转而回身,顺着原路返回,一身黑衣很快便融到了夜色之中。
苏容妘重新回到床榻上,但这一颗心却是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阿垣病重,究竟是何时来的病,又是从哪里来的病?
她却是有一瞬怀疑到了裴涿邂身上,想着莫不是裴涿邂放自己与他离开,便是已经料定他时日无多?
但这怀疑很快便被她给压了下去,她找不到相信裴涿邂理由,她发散出的怀疑是人之常情,但可她的私心不愿意将裴涿邂想得太坏,更不愿意去恨他,不想将他与阿垣的命沾染上关系。
苏容妘抚着胸口,亦是在离开裴府后,第一次想到了裴涿邂,脑海之中浮现起当初分别时裴涿邂的模样。
他眸中的执着忽明忽灭,拉着她的手想要扣紧却又在尽力克制,她在仔细回想间寻找出证明裴涿邂清白的证据,她想,若是裴涿邂真得对阿垣做了什么,有哪里会那么放不下?
苏容妘闭上双眸,脑中混乱至极,生生熬到天命,从窗外的第一缕光洒进来,她便开始起来收拾东西。
待到叶听察觉了她这边的情况,苏容妘也不等她开口来问,直接道:“我要去见他,你是同我一起走,还是回去给你家主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