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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听觉被无限放大,鸣笛声再度响起。
  但开船的方向,却不是通往既定的目的地。
  而是再回到出发的地方,停泊,靠岸。
  细弱的两边肩膀,搭上了带着体温的西服。
  季斯晏大手揽着她,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像是被提前打点,一路下船,途中竟没遇到其他的人。
  许岁倾披着宽大的外套,坐进熟悉的劳斯莱斯幻影。
  上车后,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岸边的大船。
  隐隐的红点,正在瞄准自己旁边的位置,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
  多愚蠢。
  自以为找好诱饵,让季斯晏贸然现身,好寻求报仇的机会。
  殊不知,早就落入了,陷阱中的陷阱。
  同时间,一排排红点,突然闪现。
  天空乌云密布,阵阵雷鸣,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夕将至。
  季斯晏根本没有回头,只冷声吩咐着司机,“开车。”
  随后两手捂住许岁倾的耳朵,带着她一起俯下身体。
  经过特殊处理的车窗玻璃,在上车时已然紧闭。
  随着那声响动,船上人群快速扩散,爆发出的哄闹声,求救声,被隔绝得彻底。
  但即便如此,季斯晏仍然不愿意。
  让她听见,哪怕一点声音。
  司机急踩油门,轮胎快速摩擦地面,动静刺耳。
  后方的大船,在火光中,影子越发渺小。
  直到行至空旷处,才停下车子。
  季斯晏先偏过头,看了一眼右侧的女孩。
  素淡的小脸发白,不见一丝血色,双眸紧闭,样子极不安稳。
  就连身体,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隐隐的不安浮上心间,他眉头紧皱,语气着急,叫着名字。
  “许岁倾!”
  但旁边的人像是没听见,根本不给任何反应。
  季斯晏倏地转过身,捂着耳朵的大手,滑落到了肩头。
  许岁倾也跟着他坐直,还是没睁开眼。
  松手的同时,人突然不稳,朝着他的方向,栽了过去。
  额头上的冷汗,透过黑色衬衫,浸入熨帖的布料,再到心里。
  他又叫了声,依然是没有回应。
  季斯晏心里一滞,发了慌地上下查看。
  确认没有受伤,才抱起许岁倾,把人放在腿上。
  太着急,就连动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右边肩膀的伤,也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心。
  皇家医学院,许岁倾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病房外,季斯晏面色凝重,独自缓和着呼吸。
  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隐隐发抖。
  心底涌出的那种感觉,让人不得不开始怀疑。
  原来,自以为心足够坚硬,任何人不得撼动半分。
  也是会害怕的。
  害怕她真的一走了之。
  害怕就此失去。
  所以才会,在知道伯恩散落在都柏林的那些余孽,故意透露许岁倾的行踪。
  就是为了赌一把,自己到底会不会现身。
  愣怔间,唐闻安闻讯赶来,走到季斯晏左边身侧停下。
  他看了眼关着的病房门,有些不明所以,朝着旁边问,“你的小猫,这次又怎么了?”
  习惯玩笑的姿态,顺手搭过季斯晏肩膀。
  刚好就碰到了,不久前才被擦伤的位置。
  男人薄唇一抿,强压下泛起的疼痛。
  唐闻安察觉怪异,把手收回,又问,“受伤了?”
  方才太担心,着急把许岁倾送往医院。
  所以抱着的时候,哪怕扯到伤口,竟然都不觉得疼。
  这会儿静下来,痛感也随之放大。
  季斯晏脸色难看,额头浮现层层薄汗,极力克制。
  唐闻安转到他身前,语气忽然正经,劝道,“这伤应该不轻吧,先去我那儿上药。”
  说着便作势要走,发现男人没动,依旧是盯着病房门。
  他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再说话。
  轻微的吱呀声,负责给许岁倾检查的医生,推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站到两人距离半米的地方,恭敬地汇报情况。
  “季先生,我们给病人做了详细的全身检查,没发现有任何外伤。至于突然晕倒,应该是惊吓过度,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才导致的。”
  听见这话,季斯晏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放松了些。
  唐闻安站在旁边,闻言正要开口。
  他抬手,先一步制止,客气地对着医生询问,“那,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现在正在输葡萄糖液,等过了今晚,应该没问题。”
  季斯晏深呼吸一口气,回了个“谢谢”,随后旁若无人地,抬脚走进了病房里。
  医生离开时关了灯,窗外浅淡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落成斑驳的阴影。
  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许岁倾躺在床上,左手的手背上,插着输液管,面容沉静。
  光线落在睡颜上,更添上几分柔和的静谧。
  他拿起凳子,轻轻地坐到病床右侧。
  隔得近,能看见许岁倾羽睫轻颤,可眉头皱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柔软的黑发,有一捋沾在额前。
  季斯晏伸手,想要替她别到耳后。
  但只是停在半空,便没有继续动作。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轻叩的敲门声。
  最后不舍地看了眼,才起身,走出去,让唐闻安亲自上药。
  他原本就在皇家医学院工作,不过是悠闲惯了,才跑去科克开了诊所。
  只是,名义上还挂着职位,办公室也依旧保留。
  上完药,时间一晃就到了夜里十点。
  季斯晏从唐闻安办公室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去。
  而是站在外科大楼下,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点燃的雪茄,往嘴里送了口。
  薄唇微张,青白烟雾从里面飘出,再往上扬起。
  接近深夜,周围不见行人踪影。
  只有停靠在路边,隔着他的劳斯莱斯幻影,有些许距离的地方。
  一辆黑色机车,吸引了季斯晏的注意。
  他微眯着眼眸,让人无法看透,被烟雾遮挡的情绪。
  又过了阵,才把雪茄掐灭,丢到门口的垃圾桶里。
  站进电梯,过了几秒,听见叮的一声。
  季斯晏抬头,正好撞见,要往外走出来的人。
  还没等他有任何反应,倒是程牧先低下头,试图掩盖眼神里闪过的慌乱。
  随后佯装镇定,对着他恭敬地称呼了声,“季先生。”
  季斯晏没看过去,视线落在程牧身后不远处。
  许岁倾的病房门。
  俊朗的脸庞上,隐隐浮现出不悦神情。
  很快,季斯晏便展开皱起的眉,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还在戈尔韦吧?”
  伯恩确实葬身于大火中,这不假。
  但也只是伯恩而已。
  虎视眈眈,觊觎着季斯晏位置的人,不在少数。
  在听到消息后,都蠢蠢欲动。
  所以作为季斯晏最信任的人,程牧被安排着继续留在戈尔韦,彻底铲除后患。
  他一向听话,办事妥帖,这些年来,手段也是越发狠绝。
  可这会儿,竟然出现在……
  程牧略微抬眼,偷瞄季斯晏神情,心里暗暗思忖。
  随后,选择如实地汇报,“是的季先生,我应该在戈尔韦,但确实有急事,所以才赶回来找您,晚上有个伯恩的手下,说了些……”
  说话间,程牧欲言又止。
  “说了些,关于许小姐的事情。”
  此刻的病房里,床上安然躺着的人,眼皮开始微微颤动。
  虽然已经输完液,可还是像被粘得牢牢的,睁开好费劲。
  加上浑身无力,动一下便扯得全身都疼。
  就连脑子也是,混混沌沌的,意识还很不清醒。
  夜深人静,窗外寂寥黑沉,呼呼的风声刮过,更显得萧索孤寂。
  这种时候,总会让许岁倾想起,半年前的那场遭遇。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正对上,纯白的天花板。
  在听见有人推门的轻微动静之后,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皮鞋踩在冰冷地面,刻意被放轻的声音。
  这些天来,她已经太过熟悉。
  季斯晏怕扰她睡觉,没开灯。
  他抬脚,走到床边,坐在刚才的位置。
  眼前的女孩,睡颜和刚才他出去之前,如出一辙。
  只是,痛苦的神色,似乎稍微缓解了些。
  看着看着,他嗓子发干,清晰的吞咽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季斯晏俯下身体,薄唇一点点凑近,许岁倾的唇。
  随着距离不断缩小,灼热呼吸喷洒,落到鼻尖,下巴,再是耳垂。
  就在两人的唇瓣,快要贴上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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