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哪部分有道理?”
  臧六江不依不饶,他索性拉停了大黑,一手扶着马鞍一手拽着缰绳,微微摇晃着坐在马上的余淮水。
  远处的天边有一抹红霞,这边却簌簌的下着小雪,雪花掉落在臧六江的发间看着格外惹眼。余淮水身上的毛衫系到了脖颈,被臧六江这样瞧着,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下巴藏在了毛领之中。
  这样的氛围莫名让他喘不上气来。
  臧六江见余淮水不出声,心想是不是自己逼得太紧,正要开个玩笑换个话头,便见余淮水抬起手来轻轻拂去他发梢的雪粒,冻得微微发红的指尖停在他的眼前,十分的惹眼。
  “下次要亲脸便亲吧。”
  风卷着小雪刮过县衙门前,傅家的小厮被几个衙役粗暴地轰了出来,傅家在中原从未受过如此苛待,小厮心有不甘还要击鼓,那满脸凶相的衙役便猛地一搡,将那小厮直接掀翻在地。
  “我们是来告状的!你们怎么这样不讲道理!”
  小厮瘦弱些,被衙役一搡接连的打了几个滚,身旁的小厮连忙上去阻拦那行凶的衙役,扯着嗓子申诉起来。
  “他妈的,还敢胡说!?”
  衙役瞪起眼来,朝着门内一指,鼻子朝天道:“我们县老爷治理有方,连年的受圣上褒奖,从没听过有什么土匪!”
  “我家少爷就在山上被劫匪绑去了!我们眼睁睁瞧着的!”
  小厮还不罢休,与那衙役争辩起来。
  “滚滚滚!再敢胡搅蛮缠,我就押你进去打个三十大板!关进大牢!”
  眼看衙门口愈发混乱,傅聪率先坐不住了,他一掀轿帘下了马车,直冲冲地便往人堆里扎。傅明阻拦不及,只得跟着他下了轿子。
  “大哥!大哥你莫要冲动!”
  傅明眼见着傅聪要动手,连忙上前拉住他,傅聪两眼急的通红,被傅明拉着的手臂绷得死紧:“淮水都被绑去三天了!要我怎么不急!”
  看傅聪的状态,傅明在心里暗暗地叹气,当时淮水留下的决定的确是最明智的,若现在留在土匪手中的是傅聪或是他,依照他们的性子,怕是已经没命了。
  “依我看,这县衙并非不知山匪作恶。”
  傅明拉着傅聪退到一边,两人小声低语:“怕是与山匪有什么往来,在暗中包庇。”
  “你是说他们通匪?”傅聪皱起眉头,牙齿咬的咯嘣作响:“没有王法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大哥,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傅明见安抚住了傅聪,便带着他拨开人群,径直奔向守在门口看热闹的其他衙役。
  “哎!不能进!”
  那衙役伸手立起板子要拦,傅明劈手压下板子,动手间便顺着板子将一块碎银塞进了衙役手中。
  “我家下人笨嘴拙舌,一时着急说错了话,我三弟在山里走失了,急着要找,还劳烦你进去通传一声。”
  第11章
  那衙役捏了捏掌心的碎银,假模假式地瞥了一眼,脸上这才露出笑模样来。
  “哎!老李!”他朝堂下对着小厮动粗的衙役招了招手,两人对了个眼神,一同拿着板子退到门前,对着傅明说话也客气不少。
  “看您,我们这也得按规矩办事儿,不然老爷责怪下来,我们也没法交差。”衙役毕恭毕敬的,后头被他教训过的小厮还趴在地上,见他如此,气地偷偷咒骂。
  “不错,若是谁都能来衙门前胡乱敲鼓,咱们还有清梦可做吗?”
  门前的衙役一个唱红脸一个扮白脸,废话不断,又硬生生从傅明手中撬出两块碎银,这才为难一般开口说道:“罢了罢了,我瞧着你们心诚,进去替你们通报一声。”
  随后两人便一溜烟地钻进衙门,将门板合上了。
  “真是欺人太甚...”
  被殴打的小厮一瘸一拐,十分委屈地向自家主子诉苦:“咱们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傅明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可眼下他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只得用力叹了口气,摸出腰包来给了小厮两吊子钱,要他去找个医馆好好瞧瞧。
  小厮明白这傅明是褒奖他办事用心,喜滋滋地拿着钱退了回去。
  师爷正躲在县衙的门板后头,见两个衙役喜气洋洋地开门进来,立即板起脸来装腔作势地发问:“外头,是什么事儿啊?”
  刚拿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乎,两个衙役听见师爷的声儿有瞬间脸都扭曲起来,但他们很快又换上殷勤模样,巴巴儿地搓着手,将一块银子奉上。
  “还能有什么事儿,他们嚷着说是土匪绑了人,要咱们县衙做主呢。”
  “土匪?”师爷吊眉细眼,手上掂着银子心里一喜,面上还是挑剔的不行:“是东头儿的,还是西头儿的?”
  “那准是西头儿的了。”
  刚刚动粗的老李一拍巴掌:“东头儿那伙人哪还作恶啊?”
  “嗯?”师爷立刻竖起眉毛,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你也脑子昏头了,跟着胡说?”
  “瞧我这张嘴!”老李立刻反应过来,虚虚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咱们见识浅陋,哪知道哪伙土匪才是真恶人啊,还得靠老爷决断才行。”
  “哼,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话还算中听,师爷斜了那衙役一眼,捏着自己的两撇胡子转身向后院走去:“提两个知情的人进来问清楚,报给咱们老爷听听。”
  “呸,什么东西。”两个衙役目送着师爷离开,立马啐了一口:“宫里出来的腌臜货,还真拿自己当什么好东西了。”
  “要不是咱们府衙收了他,早在外头饿死了!”
  两个衙役受了气,嘀嘀咕咕地骂了几句,这才回身开了大门,横眉冷眼地对着傅聪傅明道:“请吧二位,咱们得替老爷问问话。”
  “真是要进京的举人?”
  县衙老爷听至此,才放了茶杯微微抬眼,瞥向桌案前头的师爷。
  “可不是。”
  师爷恭敬地将那状纸递给县衙老爷,脸上也有些慌乱:“不光是那被绑的身上有功名,那傅家兄弟在中原也有些家底,大人,这事儿可得办啊...”
  “嘶...你派人去西山上问了吗?”
  县衙老爷闭眼轻轻捋了捋自己的白须,半晌才支开一只眼望向师爷:“要是他们干的,让他们赶紧放人。”
  “问过了呀老爷。”师爷一拍巴掌,脸上的焦急更甚:“二爷那边回过话来,说他们从不绑男人回山,压根没见过什么小少爷。”
  “不是他们?”
  这倒有些意外,县衙老爷摇晃着脑袋,思忖半晌,朝着东边扬了扬下巴,脸上出现一丝狡黠。
  “派人去打听打听,莫不是那臧六江转了性子,也开始做这些活计了?”
  那师爷眼前一亮,压低了声音,对着知县道:“要真是他们...咱们老爷可要如愿了。”
  被衙役问罢了话,傅聪傅明一身疲惫地出了府衙大门,门外候着的小厮一拥而上,关切地检查着自家主子有没有被衙役为难。
  “没事,别来烦我了。”
  傅聪扒开自己身边围着的小厮,颇为懊恼地抱着臂膀蹲在地上,他仰头看着黑沉的天边,鼻子都有些酸涩。
  傅明也疲乏地厉害,他挥手散了下人,挨着傅聪商议:“这事儿,不能告诉爹娘。”
  傅聪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傅家瞒着余淮水的身世,他们两个却是打小就知道这番隐情的,老娘那么疼爱淮水,若是知道此时人已经被绑进土匪窝了,怕是要哭的肝肠寸断了。
  “赶明儿,大哥你便带着人往京城赶吧。”
  傅明望着天色,伸手去拉傅聪起来:“再没人去京城坐镇,爹娘那边要起疑了。”
  傅聪被傅明拽起身来,他一抹眼角,担忧溢于言表。
  “真不知道淮水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嘴那么挑,怕是瘦的都没有人形了。”
  被臧六江堵在桌边的余淮水用力地皱着脸,面对臧六江舀了鱼羹的勺子,他凶巴巴地道:“我不吃。”
  臧六江眼疾手快,一勺子塞进了余淮水张开的嘴里,俊秀的眉眼竖立着,一副很凶的模样。
  “什么叫‘没有胃口就不吃了’?你中午才吃了多少东西,鸡叨完你吃的东西都填不饱肚子。”
  余淮水被他缠的没有办法,只得抢过臧六江手中的汤碗回到桌边,细致地吃起饭来,硬是塞了个七分饱,才被臧六江放过。
  两人吃过了饭便要收拾床褥睡下,收拾着,臧六江突然想起什么,停了掸被子的手,朝向余淮水道:“那两张狼皮还得晾过才能裁衣裳,明天我带你去山下私塾买书,顺道儿去买几身。”
  余淮水正捧着从书房搜刮来的书看,臧六江他五哥留下了不少可用的书,让余淮水因丢书而烦躁的心安稳了不少。
  “不去。”余淮水最烦买衣裳,当即一口回绝。
  “那不成,我那几个哥哥若是瞧见我娶了个媳妇儿连合身的衣裳都不给买,能活剥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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