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其实这才是李善情今生做过最自私的决定。庄叙送李善情回家的路上,李善情心里是这么想的。
第一次要求庄叙和他谈恋爱,是因为李善情根本不懂得爱,随便又任性,现在想重新做人,做一个不自私的人,则应该别答应庄叙,也不把可能生病的事说出来,赶紧让庄叙从他的生命里离开。离开痛苦,离开病原体。
现在还来得及。
但李善情又没有做到,他对庄叙的需要超乎他自己的想象,失去了理智也没有控制。李善情已经不再是一个自由的人,他抓着庄叙的手,好像抓住一个救不了他又不想他走的救兵,一支离开了会马上死掉的安慰剂。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真正生病,那就好了。一切迎刃而解,他也可以继续和庄叙生活在一起。
李善情回家上楼之前,又在庄叙的怀里待了一小会儿,要开车门的时候,庄叙忽然叫他名字,对他说:“李善情,这次不要骗我。”
“我就要骗,”李善情对他说,“骗的就是你,我也没有答应你复合的事,和李总谈恋爱你想也不要想。助理是不能爱上总裁的。难道这点道理不懂吗?”
李善情说得还挺认真的,所以才把庄叙逗得开心了一点。
晚上爸妈回来,李善情没有聊起这件事。
他看了几篇关于渐冻症的相关论文,昏昏沉沉地想了很久,给方听寒、赵自溪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出现病情的可能性,又叮嘱他们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千万不要透露风声,而后又善用缓释舱睡了一觉。
凌晨三点睡着后,庄叙梦到过往,像将六七年间的人生重过一遍。
起初是他和李善情刚刚认识,他收到李善情大堆大堆的信息,李善情展示自己的聪明。庄叙不回复他,有时让他别来烦自己,还把突然出现在他家书房的李善情用力地拉到走廊,对他训话。
庄叙看到当时的自己实际上常常想,李善情真的很聪明。发现那个十九岁的庄叙,也不知是真的看到李善情在他家大呼小叫觉得生气,还是单纯想把李善情抓到一边,抓到一个只有自己在的地方。
梦到李善情离开滨港的那一天,他开车到了一个可以看见公务航站楼的地方,看到李善情乘坐的湾流飞机起飞。那一年他把手机换了十几次时区,有时候是滨港,有时候是番城,在卫星地图上查找了李善情的家。
第一次出发去番城见李善情时想了很久应该穿什么衣服,有没有什么衣服可以让李善情想回滨港,选择来他公司工作,或者有没有什么外表,能让李善情对庄叙产生一点对别人不同的情绪。
又梦到被李善情说分手的那天,庄叙气得口不择言,威胁说不要再联系,提醒自己从此不要忘记李善情的所有包裹糖衣的自私个性。
整整一年半,他将李善情的所有甜言蜜语贴上毒药的标签,不断地重复不断警示,人生不会再允许李善情的进入。
然而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又收集了一些有李善情特稿的杂志,塞在周思岚的抽屉里。有时又开始想到李善情坐飞机来滨港找自己的样子,抱着氧气机,尤其是在收到李善情的花的那个生日夜晚,庄叙的眼睛睁开闭上,全部都是少得他可以一一数出的,李善情表现出对他在乎的画面。
他再三告诉自己,李善情只是把他当成一片可以攻占的领土,同时又希望一年的每一天,都是李善情在机场出口出现的那一天。
当想到他在人来人往的机场抱着自己,发出剧烈的咳嗽,庄叙就无法精确地去恨这个不够爱他的人,无法真实地排斥一段让他既爱又恨的感情。
生活简单也复杂,庄叙在梦的最后,决定删除了所有假装过的消极和反感,只留下真实的欲念。
就是不论李善情意愿如何,他都不会再做一个听之任之的绅士。
比如次日李善情乘飞机回番城,本来不让庄叙送,也不让庄叙跟,庄叙还是去了,和李善情的亲人打了招呼。
李善情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庄叙觉得他应该是高兴的,因为他把庄叙拉到一个休息间,抱着庄叙的脖子吻了一会儿,又威胁:“下次再犯你等我的禁止令。”
起飞后,李善情在飞机上睡觉,庄叙无法和他联络,下午出席一场重要业界的聚会。李善情走了,仍然可以在各处听见圈内人士讨论他姓名的声音。
“noah这次这么快就走了,”休息时,有人闲聊,“没和赵署长见到面。我看noalume进滨港是不太可能的。但听说他们要启动快速上市了。”
而后忽然有人看向庄叙,发问:“庄总,你有没有被noah堵到?听说他四处找你。”
庄叙想起李善情多番叮嘱,也不希望自己万一说了不该说的,李善情醒来有意见,又在电话那头闹,便含蓄地说:“没有。”
“他是不是几年前就开始纠缠你,”对方说,“你要是想要,我这里有一个非常优秀律师可以推荐给你,必要状况下,我建议你申请禁止令。”
庄叙听他这么说,有了点兴趣,说“我有个朋友可能需要”,问对方要了号码,发给了李善情,告诉他:“找这位律师可以申请禁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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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感情上是不虐的,昨天却没有人相信小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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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遗愿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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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李善情家中找到的一份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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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善情家中找到的一份清单
李善情将自己的疾病检测过程,形容为当红影星与知名嫌犯地下恋,情况十分复杂,十分不轻松。
回番城后,李善情冷静下来,和专家聊了几次,情绪也调整得稳定许多,自觉相对于其他病人,有几项心理上的优势:由于从小到大身体没有好过,虽说求生欲自始至终都很强,李善情对自己得病的接受度还算高,心态不差。
遗嘱也写得十分齐全,从儿时的玩伴,到公司的下属,都可以得到一份来自李善情的善意馈赠。在这方面,李善情已完全不用费时操心。
除了要给庄叙的部分遗嘱。原本李善情便已经在几年内改动过很多次,现在更是只能寄希望于检测结果是有惊无险,因为全然不知要留什么给他。
按专家的建议,李善情应该抽出一段完整时间,到最近的利城als中心完成检测,那里有最高新的仪器技术与医生。
但李善情并不愿这么做。因为他的身体暂时除了手臂有肌束颤动之外,几乎全无异样,多方面了解此类病症后,他确认自己的症状处于最早期,检测的过程主要是做相当多的排除法,排除每一项其他病因,最终确诊需要很长的时间。
虽疾病存在比较长的潜伏期,按照植入缓释器的时间,和李善情的症状发生时间对照来看,两者不可能存在关联,但若李善情进出als中心的消息传出,得病的传言扩散,难免会影响公司的上市,也将使父母亲人操心。
李善情不打算让这种可能发生。
他本便聪明,游说能力一流,专家听他解释后,也被说服,同意他的看法,认可他的担忧,替李善情联系仪器医生,运抵番城,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检测。
对李善情而言,这些计划唯一的阻碍,来自他那位又旧又新的男朋友。因为此人个性保守,绝无可能赞成他的行为。而庄叙又很聪明,李善情想哄住他,简直难之又难。
幸好两人暂时是异地恋,庄叙无法面对面地用那张脸和声音迷惑李善情,李善情独自一人时相当坚强,大脑也能理智很多。
每当打电话视频,被庄叙问到检查的情况和具体的病症,李善情都会胡说八道,有时候说正在确诊对庄叙相思病晚期的过程中,有时又说胃痛心痛不知道什么痛,反正都是小事,让庄叙不许来番城,不许打搅他的检查。
这种胡言乱语,自然把庄叙弄得很不开心。但李善情独断专行惯了,实在很难在清醒时示弱,哪怕对方是庄叙。
在还未确诊之前,即使庄叙知道了检查的进展,那又如何?难道要庄叙放下手里的一切事务,来陪李善情吗,庄叙有他自己的人生,并不比李善情的轻松。
当然,李善情也不会否认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他可能有点太过喜欢庄叙,珍惜两人之间非常来之不易的和平和情侣关系。
又希望庄叙眼里永远只看得到他潇洒和光鲜的一面,不希望庄叙看到他做穿刺检测,不希望庄叙看见他未来坐在轮椅上,又不希望好不容易回到手中的爱情,被一场不知是否要降临的疾病,拖到丑陋的地步。
有时候李善情甚至也觉得,自己开玩笑时说出那句“确诊就把你甩了”,其实是真的那么想过。但真要他这么做,他也不可能做到。可能最后奄奄一息时,他都要给庄叙发消息,确认庄叙是否还只是他的。
春天降临之前,李善情把庄叙来番城找他的日子推了又推,将主要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基本上是对和庄叙见面十分逃避,又对其他一切事务斗志昂扬,提前提交了上市流程里的保密申请,用一个月断断续续地完成了大部分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