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虽然偶尔,在不逃避时,李善情清楚,一个人不断地不要自尊心,去靠近一个不太可能有回应的人的原因,也只可能是因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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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善情缓慢认清自我中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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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凌晨三点半,庄叙从李善情所在的酒店房间离开。
  他站在旋转门边,手机的电量仅剩一小半,等待一辆距他三公里的网约车时,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刚认识李善情的时候。
  当时庄叙并不知该如何完全去拒绝李善情,在无意间纵容李善情入侵了自己的生活,五年过去,本以为有所改善,现在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好。
  庄叙必须要离开,也是因他感到,如果在此过夜,李善情将很快察觉到他意志力再一次的衰弱。到时李善情会做什么,他已可以想见。
  雨不再下了,地面将干未干,有些深深浅浅的痕迹。风缓慢地从海滩的方向吹来,绕过幢幢或高或矮的楼宇,将庄叙的外套吹得轻轻贴在休闲服上。这股若有似无,却让人无法忽视又不知如何抗拒的推力,也使庄叙想到来自李善情的肩膀、手臂的碰触。
  这次见面,庄叙发现李善情变得喜欢偷偷地将手脚放在他身上,仿佛肢体接触是一种所有权的象征,让李善情可以在对庄叙的追逐游戏中,凭借庄叙的不拒绝,暂时占据赢家的身份。
  李善情一向是喜欢这样。如果庄叙站着不动,他会大胆往前逼近十步,如果庄叙拒绝,他说自己很委屈,然后说那我只走近你五步,然后问庄叙:我是不是很好?
  理论上说,庄叙觉得自己已经清楚李善情会说会做的一切。可能比起情侣,比起什么易碎的梦,李善情更想做一个四处捕猎的猎人。或许不是故意为之,是天性使然。
  既然庄叙不想做猎物,最该做的事就是远离李善情的猎场。
  所以司机抵达后,坐车通往公寓的前半段路程里,由于刚刚离开李善情没多久,还没有开始回忆,庄叙下定了一个决心,要继续将他和李善情之间的联系完全斩断。
  但等到靠近公寓的时候,这决心被撤销了。
  这是因为他想起的是李善情向下凹陷的腹部,明显的肋骨,与被他面对面凌空抱起时,在他下巴旁的慌乱而急促的声音。李善情抱紧庄叙的脖子,全身重量压在庄叙双手的手掌,不断地发抖,不断地呼吸。
  在那一时刻,李善情更像任人宰割的羔羊,也让庄叙生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自己本来就不是猎物,就不一定要充当猎物,在想要时,甚至可以对自信的猎手发起反向的抓捕。
  如果李善情再继续缠着他不放,庄叙又想,他是否应该开启有生以来最不严肃的一段关系。
  虽然不完全拒绝李善情,但也不主动,不积极,便不会再产生失败的概念。
  回到公寓后,庄叙只睡了三个小时,感到自己做了六个小时的梦。
  梦的内容是幸福的,李善情在梦里性情大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言出必行,庄叙自己对李善情也毫无原则,毫无怀疑,就像童话结局一样,和李善情生活在一起了,对现实来说没有参考价值,当然也没有意义。
  下楼后,庄叙看到周思岚醒了,已经吃过早餐在看新闻,问了一句:“他给你发消息了没有?”
  “李善情吗?”周思岚明显明知故问,不过他并无恶意,庄叙不会计较什么,站在一旁,盯着周思岚拿出手机。
  周思岚动作慢吞吞的,找到了和李善情的消息,看了看,说:“有的,半小时前发的,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可以告诉他吗?”周思岚问,“还是一直不回消息,等他放弃?”
  “可以,你取消免打扰吧。”庄叙告诉他。
  周思岚立刻“嗯”了一声,开始给李善情回消息。
  周思岚说“下午”,李善情很快回复,问周思岚:“你们去哪些地方”,“什么时候回滨港”。
  周思岚做助理很懂事,从不擅自决定,抬头问庄叙:“可以说吗?”
  “想说就说。”庄叙这么说,周思岚说了。
  两人聊天一条接着一条,庄叙看着,难免想,李善情为什么这么早就起床。因为李善情以前是那么容易累,又爱睡觉的一个人。
  要说这一年李善情身体很好,庄叙觉得摸起来也太不像。昨晚进房后,庄叙没有开始吻他之前,李善情的嘴唇都还有些苍白。
  若是上帝觉得李善情太过邪恶,而剥夺了他的体能,庄叙不认可这样的决定。即便是个庄叙常常决定要远离而失败的恶魔,他也希望李善情能健康而富有朝气。
  庄叙下午便离开利城,去一座东部的城市谈合作,待了三天,又返回滨港。他没有阻挠周思岚和李善情的联络,不过李善情太擅长找话题,周思岚又是不太懂拒绝的性格,有时庄叙觉得李善情影响了自己助理的工作,亲自进行制止。
  五月下旬,周思岚给李善情提供一则情报,说他们又要去东部一趟。
  李善情软磨硬泡问到了时间和地点,但因为李善情自己公司事务太多,正开始筹备noalume的志愿者招募事宜,且东部太远,要耗费的时间太久,最终没能成行。
  对于自己是否要植入noalume的事,李善情正在犹豫。由于是较为轻型的手术,他的身体勉强可以满足要求,而作为创始人,若率先不植入,似乎没有这个道理。
  但真动手术,李善情又担忧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并发症等着他。
  六月中旬,李善情毕业了。
  庄叙当然没来毕业典礼,李善情前几天发过直播链接给周思岚,周思岚没说什么,显然也不会告诉庄叙。
  李善情的父母、外公外婆、赵自溪和玛丽来观礼。李善情穿着学位袍,上台接受校长的学位授予。
  虽然在外名声不佳,且最近因为志愿者招募的事,又被架在风口浪尖上批评,李善情在学校的人缘其实还不错。台下不少欢呼,让李善情心情好了少许。
  下台后,李善情拿出手机,发现周思岚居然给他发了信息,说“我看了毕业典礼,恭喜”。
  九个字一个标点,李善情愣愣读了七八遍,心莫名其妙跳起来,总觉得不像周思岚,像庄叙的语气,不管不顾,就站在原地,给周思岚打电话过去。
  但接电话的是周思岚,有些意外般问:“善情,怎么了?”
  他身边很安静,不像有人。李善情愣了愣,心中的热度降下,立刻找了个由头,对周思岚道:“思岚,谢谢,你是第一个给我发祝福消息的好朋友呢。”
  “啊?”周思岚像反应迟钝,过了两秒,才说,“不用谢!”又老实而热情地道:“善情,祝贺你毕业!”
  挂下电话,李善情陷入一种以为可以抓到庄叙,却扑一个空的伤感中,想着庄叙,给周思岚发:“思岚,你对我太好了!你们什么时候再来?就算还是到东部,我也会赶去请你吃饭的。”
  过了两周,他们没有去东部,而是临时决定去往中部的一座城市。庄叙似乎是去那儿谈医疗保险覆盖的事项,根据周思岚所说,他们只待三天,第二天晚上会去一场许多名流政出席的宴会。
  那儿离番城只有三个小时的航程,李善情便加急处理完三天的工作,匆忙出发,在飞机上睡了一小会儿,落地时看见漂亮的河流湖泊,心中又不安稳地希望,可以像上次一样成功抱到真正的庄叙。
  最近他忙得都没空进行身体探索,而且现在已经尝过庄叙的滋味,发现幻想只是幻想,还是真人力气大,更有实感。
  这两个月,李善情声名更为不佳,基本已经到了臭名昭著的程度,懒得出席任何社交场合,也不愿在此时公开靠近庄叙,便只是住进了从周思岚口中打探出来的酒店。
  他前几天过敏严重,飞机上也干燥,刚住进酒店,便流了一次鼻血。问酒店要了加湿器,吃药想休息一会儿,却接到投资人威尔电话。威尔又来叮嘱他尽快将noalume推向市场,减轻舆论上的压力,李善情犹豫再三,觉得还是不能休息,便戴上加湿口罩,在桌前工作。
  到九点多,李善情很疲惫了,合起电脑,想去床上躺一会儿,半梦半醒间,收到了周思岚的消息:“善情,我们已经回酒店了,不过我在会场吃了很多,不是很饿。”
  “那我明天再请你吃吧。”李善情打着哈欠回,“对了思岚,庄叙住在哪间房?我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想亲手送给他。”
  周思岚可能是去咨询了庄叙,过了一会儿,才把房号过来。
  庄叙和李善情住在同一层,李善情便先去浴室,照了照镜子。
  从世俗意义上说,虽然显得有些苍白,李善情的脸和身体是没有瑕疵的。任何人都会承认这一点。
  不过最近笑得太少,好像不知该怎么笑了,李善情歪歪头,对着镜子,熟悉了一下微笑的肌肉运作,将嘴角提起,顺口说:“小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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