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庄叙,”李善情可怜巴巴地叫他名字,顿了顿,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脾气急吃软不吃硬。”
  “以前没概念,现在知道了。”庄叙说。
  李善情“哎呀”一声,把语调放得更软:“那你还知道吗,本州法律规定情侣吵架不能超过四十八小时的,不然会被抓去坐牢,我真的不想你坐牢。”
  庄叙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李善情又说:“我现在是魔术师,倒数三二一你就会把我生日和我吵架的事忘记,好吗我要开始了。”
  他说得信念感十足,在电话那头真的自如地数起“三、二、一”来,像开玩笑一般,自说自话将庄叙记忆抹除。
  李善情说这些话,并没有打消庄叙对他感情态度的疑虑,但成功让庄叙重新变成那个暂时决定不面对现实,掩耳盗铃的人。
  挂下电话,李善情的手机屏幕又回到了打电话之前,他已经看了一遍的syncpulse发布会视频页面。
  无论是电话前,还是电话之后,李善情都从未这样想像庄叙一样成功和健康,平等站在庄叙身旁,获得一模一样的万千赞誉,获得世界上他还没有得到过、体验过的一切。
  英俊自信的庄叙,和从他家被赶走的庄叙,让他思念,让他矛盾,让他心急,以及生气。
  这个庄叙,冷冷淡淡,飘忽不定,又亲他,又指责他,又要当男朋友又要当老师,就这样把自己害惨了。
  究竟为什么庄叙就不能凡事都顺着他,非要质疑他、与他作对,明明都在谈恋爱了,也不知道让让他,把他气得口不择言,彼此伤害,又让他想他想得睡不着。每个小时都要在心里骂庄叙好几次。
  别人都是爱情事业两得意,李善情如此聪明,却在事业本该一飞冲天的现在,情感变成一团乱糟糟的毛线。
  反正全部都是庄叙的错,可是不联系又让李善情更加难受,看完庄叙的视频,觉得太想他,就消气了,直到庄叙不会再找他,还是还是忍不住,做一个先低头的人,即使李善情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错。
  好在庄叙这天也没为难他,李善情数三二一,庄叙也笑了。
  和庄叙和好后,李善情以为他和庄叙没多久就会见面,以为以他的聪明,可以尽快排除哈罗德,以及其他被卢正明带入项目组的专家的影响,将noalume完全握回自己手中,并未料到旷日持久的恶战才刚刚开启。
  而失败与艰险可以将人格完完全全重塑一遍,李善情认为如果写一部自传,他真正成熟的人生,应该是从二十岁开始。
  跨年夜里,李善情跟着卢正明出去社交。哈罗德也在场。
  餐后玩牌,李善情跑到一个桌前坐庄,玩二十一点,哈罗德坐过来,不知是运气差,还是心态差,玩了几把,一次都没赢。
  哈罗德本便是那种不大输得起的个性,还喝了几杯酒,输着输着,身旁的玩家揶揄他,他面色便难看了起来,提高了赌注,却还是输。
  输到第十把,哈罗德将牌一拍,眯起眼睛,冷冷对李善情道:“noah,你发牌是不是有问题?”
  “不必这么说话吧,在场好像不是没有人赢,”李善情本便看他不爽,毕竟他害自己和庄叙吵架,当然也觉得他可笑,懒得争辩,便抬起手,无辜地看着他,“那我不玩了,不敢影响你的好运。”和对面的玩家交换了个无奈的眼色,耸耸肩,便下桌离开。
  晚宴场上照例没什么李善情能吃的,他拿着杯水,跑去和一个朋友聊天。这位朋友是位科技项目的创业者,做过李善情演讲时的观众,现在制作的软件即将上线,在业内备受瞩目。
  李善情与他相熟已久。聊天间,朋友数次欲言又止,突然将李善情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noah,克里兰的ceo和卢正明关系不错,哈罗德也给他们做过顾问,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见过两次。”李善情心中微微一惊,像已猜到朋友要说哪一方面的内容。
  果然,朋友顿了顿,告诉他:“我前几天听说件事,很少人知道,前两年,克里兰公司尝试过你要做的东西,但一是技术方面有困难,二是在公司内部也受到了很大道德伦理上的质疑,ceo怕舆论扩散,影响公司股价,就把项目关停了。”
  “如果他们现在借由noalume继续项目,”朋友的语速慢了下来,有些担忧地看着李善情,“以后需要承担风险和攻击的恐怕只有你。”
  李善情在孵化器的第一次演说失败后,便已仔细考虑过这件事,有自己的行动与备案。
  不喜欢被人——尤其是庄叙——质疑,也是因李善情自信已比任何人都想得周到,无需旁人指手画脚。不过朋友对他确实是关心,他想了想,先是解释:“我们已经正在给noalume设计药物舱内的辨识性伦理限制,现在的商业核心也不是演讲时的娱乐性的情绪控制了。”
  “我知道你的能力,”朋友说,“但你得小心,你年纪小,碰上的事情也少,真得警惕一些。”
  李善情点点头,感激地拍了拍朋友的手腕,忽然听朋友说:“而且前阵子,你跟着卢正明去利城,找维原生科的庄叙,这事也传得不大好听。”
  李善情倒是没想到这事还能扯到庄叙,精神立刻紧绷,手里杯子里的水也差点晃出来,问:“什么?传了什么?”
  “有人说,你妈妈是他遗产案的律师,”朋友见他突然紧张,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所以传说你去找庄叙,是想让维原生科替你背书。毕竟庄叙现在业内的声望很高,如果他能支持noalume在伦理上的合理性,到时你的项目发展也会顺利很多。”
  “noalume在伦理上没有问题,”李善情下意识纠正,“我也不可能找维原生科为我站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音量有些高,马上降低一些,玩笑般冤枉地对朋友道:“你知道啊,我哪是这种人呢?”
  朋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当然知道。”
  “不过你和他当时是吵架了?我听见什么版本的都有,你们究竟熟不熟?”朋友又问,而后忽然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李善情:“noah,要是你和他关系不错,可以适时多交流,让别人多拍到几张照片,方便营造一种维原生科站在你这边的氛围,这对你以后的事业绝对没有坏处。”
  朋友说的当然是事实,李善情完全明白。
  其实出门前李善情还给庄叙拍了他穿西装的模样,得意地说“李总出门”,庄叙也回复了他,说“很适合李总”。他们现在又是李善情设想中的很好的情侣了,李善情的恋爱清单也在继续向下列。
  但算得上是第一次,李善情没有随心所欲地说话,第一次主动选择去做个懂事的,不任性的成年人,他想了几秒钟,对朋友笑了笑:“还是不了吧,遗产案都几几年的老黄历了,我跟他也没那么熟。靠太近蹭照片,我怕会被他的保镖赶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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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想好明天休不休息,那暂时就是休息吧!如果不休息我就突然会发出一篇更新!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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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若未曾经历,李善情也不会相信,一个人从二十年来一如既往的自信,到完全地封闭自己;将热爱亲近他人、喜欢开玩笑、热情与天真的习惯,彻底从人格中剥离出去,只需短短几个月。
  一月初,庄叙生日那一天,是李善情与庄叙温情尚存的最后一刻。
  滨港的凌晨十二点,是番城的早晨八点。这天番城天气晴朗,太阳温柔地将百叶窗照得发出白色的圣光,李善情给庄叙打电话,祝他生日快乐。
  若声音可以转化成视觉,庄叙的嗓音或许像温和的银器,有一种绸缎般的平滑。他语气含笑,说:“谢谢,早安。”
  “我给你定了花和蛋糕,白天会送到你家里,”李善情告诉他,“还有一件我觉得很适合你的外套,必须喜欢知道吗?”
  两人的物质欲望都十分不强烈,李善情平时并不逛商场,不知该送什么礼物,在网上挑选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件觉得庄叙可能会穿的衣服。
  “等到了之后,你记得穿上拍照给我看。”李善情说,拿起他最近一直摆放在自己房间茶几上的,从庄叙办公室强行带走的小兔子摆件,用指腹摩挲兔子的耳朵。
  “好。”庄叙答应他,他们说了晚安,李善情出门去上课。
  白色的太阳高悬在天空,不过番城的气温还不高,李善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课后,他来到研发中心的办公室。
  noalume的项目发展得很快,十一月,他们突破最重要的技术难点后,即将准备动物实验。研发中心的成员不断增多,因此在上个月,他们又多租了一层楼方便办公。
  倒不是想要吹嘘自己,也从未对庄叙吹嘘过,除了健康状况不稳定之外,在智力与专业甚至幸运方面,李善情确实认为自己是独有而不可替代的。
  毕竟不绝于口的夸赞,李善情在项目不同顾问专家教授口中听见过无数次。卢正明都常常感慨,没料到研发的过程会如此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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