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常去见大皇子,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想必也高兴。”
  正说着,元子从外间进来:“禀陛下,韩副督公入宫请旨。”
  “朕为大皇子的诞生而高兴,一时忘了今日朝中还有要事。”尉鸣鹤挑了挑眉,含笑看向沈知姁:“可见阿姁来得及时,省得朕去唤你。”
  沈知姁从小几上拿来纸笔,笑靥嫣然明媚:“陛下说吧,今日要臣妾写哪些内容?”
  “您口述,臣妾先记下来,等会儿誊抄到圣旨上,再交给韩督公。”
  尉鸣鹤很是信任地点点头:每次沈知姁要和外臣见面,他都会让元子跟着,从没见元子反应过异常情况。
  ——可见阿姁一片赤诚,从无结交朝臣之心。
  尉鸣鹤当然不知道,元子每次都很听从沈知姁的吩咐,就在御书房门口看着,对御书房内的情形其实并不算清楚。
  今日要下的圣旨,是对慕容丞相和韦中尉本人的处置。
  半月前,是对其府中男丁家眷的判决。
  现在他们被剥夺官位,应当直呼其名为慕容冽和韦武。
  不管慕容冽和韦武对自己府上出现的、“私联土藩”的证据如何矢口否认、叫屈喊冤,尉鸣鹤仍将通敌叛国算作两人最大的罪名,和谋反叛乱并列。
  为表宽仁,尉鸣鹤对其族人算是轻拿轻放,只杀本支成年男子,其余一律流放岭南,世世代代不得参与科举。
  而慕容冽与韦武两人,都被尉鸣鹤处以重刑——慕容冽被判车裂,韦武腰斩,于五日后在午门行刑。
  随后就是昌王和平郡王,两人已经被剥夺爵位、从玉碟中除名,五日后在宗亲府地牢中行绞刑,其后代被贬为平民,五代内不得回京。
  唯一倒霉的大约是霍太妃,被仵作证实,是被人毒杀而亡,动手的人必定是经过霍老将军和昌王的同意。
  偏尉鸣鹤最擅长恨乌及屋,照样降了霍太妃的下葬规格,草草以末等规格葬入先帝皇陵。
  由于霍家主逃往土藩,正在被沈厉父子追击,所以霍家一行人全都暂时安置在牢中,不做处理,但明眼人都知道,只会比慕容氏和韦氏的处罚更重。
  最后是夜影司人员的变动。
  前去为喜公公诊治的御医传来消息,说喜公公受伤严重,两双腿是妥妥废了,不但不能再回朝任职,而且对寿命颇为影响。
  尉鸣鹤便在喜公公养伤的地方拨了个宅子,给喜公公封了个虚职,每年再发上不菲的俸禄,就是让对方余生好好休养的意思。
  不过尉鸣鹤并不像前世那样,提拔韩栖云为夜影司总督公,而是将夜影司的领头人分为左右督公,韩栖云为右督公,另选了一位早早跟着喜公公做事的人为左督公。
  此人姓海,沈知姁曾经从韩栖云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这一连串的圣旨内容砸下来,沈知姁脑中的思绪就如同绕开的沸水,不停地冒着泡泡。
  她记完所有的内容,强压住要翘起的眼尾,娴熟地用一种依恋不舍的目光望向尉鸣鹤:“陛下,臣妾先去了。”
  “等会儿便是用药的时辰,您可一定要记着,不能拖的。”
  “朕让元子留下,你可放心了吧?”尉鸣鹤见沈知姁细心叮嘱,心尖就好似被蜂蜜浸润,顺着就让元子留下。
  沈知姁目的达成,维持着面部神情,脚步轻松地去了御书房。
  转过多宝阁时,她没忘记回首一顾,绵绵的眸光像被拉长的丝线,牢牢系在尉鸣鹤身上。
  “贵妃倒是有些愈发黏着朕,比刚入宫时还黏糊。”尉鸣鹤将沈知姁的反应都看在眼中,胸腔里涌动着甜滋滋的笑意。
  元子上前一步,感叹道:“当时陛下落马,贵妃娘娘冒死去救了您,这经过了生死一遭,您与娘娘的情感自然是更上一层楼。”
  “而贵妃实在是吓着了,这样关切您,是怕哪一日一转身,您又会和当时一样,身陷险境。”
  尉鸣鹤深以为然:“通过此事,朕亦爱重贵妃。”
  “再过三月,朕便能重动右手,正是在万寿节前。”
  “朕要为贵妃亲笔写一道封后诏书。”
  *
  沈知姁到了御书房,轻车熟路地坐在了御椅上,等候韩栖云的道来。
  片刻后,韩栖云一袭黑衣而来。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韩栖云拱手行礼。
  他的鬓发微微湿润,呼吸略急,一看就知道,这一路是急走而来。
  “韩督公请起。”沈知姁坐在御椅上未动,用细白的指尖递去一张帕子:“烈日炎炎,督公流了不少汗,快擦一擦。”
  她尾音含笑,带着若有若无的亲昵。
  像被抛在水中的鱼饵,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平静地看着湖里大鱼摇着尾巴游来,迫不及待地去咬钩。
  第119章 捷报一条驯服而不自知的恶犬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沈知姁递来的帕子虽是普通的棉料,但颜色却是娇艳的山茶色的,带着淡淡的清香。
  就像去年秋天,沈知姁送给韩栖云的那一朵山茶。
  “微臣多谢贵妃娘娘体恤。”韩栖云眸光微动,唇角几不可微地翘起两分弧度,躬身伸手,带着七分恭敬与三分压抑住的情愫,将棉帕接过。
  他却并未用沈知姁的棉帕,而是将帕子好生收入袖中,定声道:“只是朝政重要,微臣先为娘娘磨墨。圣诏越早下去,外面就能越早稳当。”
  沈知姁面上浅浅一笑,似朦胧的月色动人。
  她捻起朱笔,小巧精致的下颌朝着朱墨砚台微微一点:“劳烦督公。”
  “微臣回来后才得知,娘娘在叛军入宫之际下令果决,才有如今的大好局面。”韩栖云颔首应下,磨墨的动作愈发娴熟,桃花眼中是心满意足的笑意。
  ——天知道,当他从玖拾口中得知,沈知姁命玖拾趁乱对尉鸣鹤动手时,胸腔中是多么地心潮涌动、难以平复。
  韩栖云几乎能想象到,沈家小女郎下令时,这一双瞧着明媚纯真的杏眸,是如何闪烁着冰冷残酷的光芒。
  像是踏着血而来的小鹿。
  有一种极为吸引人的灼灼反差,天真而又冷酷。
  尉鸣鹤呀,这个运气极好、坐上天子之位的狗东西,现在越来越像是一条被人驯服却不自知的恶犬。
  ——他自以为高高在上,施舍沈家女郎天子的爱情与信任,其实却是
  主动而愚蠢地躺倒在陷阱中,向着设陷阱的贵妃露出柔软的颈脖和肚皮,对抵住自己咽喉的利刃一无所知。
  只等一个时机。
  等太子出生后,这位薄情寡义的天子,就会进入生命的倒数。
  韩栖云在心中畅快地想着,比三伏天饮了冰酪还痛快。
  “幸好有韩督公留下的人手,不然做不到那么利落。”
  “督公自己亦是当机立断,如今荣升夜影司唯二的管事人之一。”沈知姁温声赞了韩栖云一句,见对方眼尾舒展,便心绪转开。
  ——这也幸亏尉鸣鹤自视甚高,将范院使、吴美人这等不算重要的事情交由沈知姁来办,给了她做动作的机会。
  才有了现在,尉鸣鹤瞧着大获全胜,实际上心腹喜公公退下、心腹吴统领已经悄然离心、范院使则对尉鸣鹤颇有怨言,无知无觉间就偏向了诸葛院判和沈知姁的局面。
  “本宫记得,督公从前提起过海督公的名字。”
  “贵妃娘娘记性甚佳——海督公是臣特意推举出来的共事人,并且决定权在臣之上。”
  “不过,海督公早早跟着喜公公,却郁郁不得志,很是感激微臣的慷慨举荐,微臣亦帮着海督公重新收拢整肃过夜影卫。”
  迎上沈知姁略带兴味的目光,韩栖云眼底盛笑,轻声道:“微臣曾经听过,当恶犬受伤后,最容易胡乱攀咬。”
  “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微臣总是要往后站一站。”
  “对了,微臣回京时,曾去拜访过镇北将军。”韩栖云敛起了几分随性:“根据镇北将军所言,土藩之军不过是乌合之众,仗着有昌王提供情报、兼之有霍家里应外合,才能在北疆一时之间如入无人之地。”
  “他们不会是国公爷和世子的对手。”
  为了保住自己的国家,土藩王迟早会将霍家主的项上人头奉上认罪。
  霍老将军再怎么巧舌如簧、用兵如神,在士气大涨的镇北军和洗刷了冤屈定国公父子面前,顶多坚持一个月。
  “冤屈得解、立功回朝——微臣恭喜娘娘,定国公府将重新鲜花着锦、重获辉煌。”韩栖云磨好墨,立在御桌侧面,含笑看着沈知姁写诏书。
  沈知姁正在写对慕容冽与韦武的赐死圣诏。
  闻言,她眸中的笑意淡了下来:“立功回朝最是不妙。”
  有尉鸣鹤这样的皇帝,底下臣子即便是立了再大的军功,也要极力推辞出去,将最大的功劳夸在天子身上。
  不过……就当暂时寄存在尉鸣鹤手中,连同尉鸣鹤的脑袋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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