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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逢春时(重生) 第83节

  幸好秦惊墨预料到宴席人多,唯恐生变,早有准备。
  他握拳,轻轻咳了一声。霎时间宴席下方走出一人,似是陇西某地方官吏。
  那人诚恳道:“小人斗胆,今日贺喜,小人略备薄礼,还望能呈至老夫人眼前,得老夫人青眼。”
  秦老夫人早恨不得这时有人能出来解围,教她把这档子事翻篇。闻言她眼前一亮,应允道:“那便快呈上来,让老身瞧瞧,是甚么好东西。”
  一人带头,斗礼便很快开始。玉雕瑞兽摆件,掐丝珐琅仙鹤烛台,螺钿镶嵌百寿屏风……种种名贵珍宝,稀罕玩意,全都先后呈上,瞧得众人眼花缭乱,激动不已,不一会便把适才的小插曲抛之脑后。
  秦意浓却毫无心思赏玩贺礼。她正一动不动盯着容栀,简直要把她看出个洞来。
  容栀想装作不知,却实在无法忽视,直觉被盯得发毛。她皱了皱眉,无奈道:“秦小娘子,要问什么便问罢。”
  秦意浓见心思被拆穿,也不藏着掖着,索性问道:“殿下跟你示爱,你都没有反应的么?”
  “自然是有的。”她心里泛着隐秘的欣喜,她并不觉得难以启齿。
  秦意浓不知,容栀的意思是否便是她与谢沉舟两情相悦,她绞着手指犹豫半晌,凑过去小声道:“其实……”
  容栀挑眉:“?”英姿飒爽的小娘子,何时这么犹豫不定过。
  秦意浓瞧了瞧她,数次欲言又止,终还是忍不住道:“别怪我多事,容姐姐,你帮了我大忙,我觉得欠你个人情,才这么说的。我……并不觉得殿下是你的良配。”
  似乎说罢觉得这样不妥当,她噤了声,仔细等着容栀的反应。
  容栀眼底划过一丝复杂之色:“医治惊弦是某分内之事,不必言谢。至于殿下,”她顿了顿,并未追问下去:“多谢小娘子提点。”
  秦意浓愣愣道:“你不问我?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容栀却似早猜到她会这么说,她淡然地弯了弯眼,答道:“殿下有鸿鹄之志,欲成大事者,不论是殿下自己,还是身边之人,都会常处险境。”
  当今圣上容不下谢沉舟,他唯一的办法便是取而代之,但取而代之又谈何容易。
  无论成事与否,被他所喜,亦或者同他两情相悦,是祸,会惹出更多事端。
  秦意浓不傻,自然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阿兄与殿下图谋之事,虽然未曾说与她听,但她也猜到几分。
  说好听是拿回应有的皇位,说得难听,便是要谋逆。其中牵扯甚广,自己不是没有劝过阿兄。
  秦意浓微怔,她倒是比自己思虑的还透彻。
  斗礼还在继续,容栀只静静地瞧着一件件奇珍异宝从她眼前闪过,并不心急。
  唱礼的侍从尖着嗓子,一路终于念到了明和药铺。
  容栀在席间一众人交杂的视线中,不紧不慢地起身:“容栀代明和药铺,恭祝秦老夫人身体康健。”
  唱礼的侍从瞧了她一眼,继续道:“四季养颜茶饮方集,灵珀凝香安神枕……”
  容栀边朝秦老夫人解释道:“这是青囊圣手失传已久的茶饮方子。容某偶然得到一本残卷,便同师傅一起研究,在青囊圣手的基础上编订而成。”
  本听到是饮方,席间不少人露出鄙夷之色。不值钱的玩意,到处都能买到。可一听是青囊圣手失传秘方,便炸开了锅。
  “什么!居然是青囊圣手?”
  “青囊圣手可是医圣,我也曾听闻他有许多秘方失传,竟被这小娘子觅到了!”
  传说青囊圣手为报恩情,医治好了大雍朝开国帝王的不治绝症,并让其寿命绵延,在太子继位,其成太上皇后,又活了二百年之久。
  “失传秘方都能弄到,”秦惊墨偷笑道:“莫不是殿下帮她寻的罢。”
  搭在膝盖上的手敲了敲,谢沉舟摇头道:“她无需我帮。”话虽简短,他神色温和,只觉意料之中。
  她什么做不到?只有她想做,和她不想。
  寿礼她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毕竟关乎天医节人选,自己不敢马虎。只是无形中,似乎因谢沉舟得罪了秦氏,也不知会不会迁怒于她。
  她唇角弯起浅浅弧度,嗓音清冷干净:“依春之生发、夏之清热、秋之润燥、冬之滋补原则,精选应季药材与花草。您若按着方子没二三日服用,则可容颜永驻,岁月悠然。”
  秦老夫人平素厌恶讨好巴结,此时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一是容栀贺寿态度不卑不亢,温和有礼,二是这贺礼送到了自己心坎上。
  她虽年迈,却依旧看重自己的容颜。否则也不会涉险,明知面部有伤,还不听大夫所言,执意敷粉。
  虽则殿下因容栀,才拂了秦意臻的好意。但仔细想来,容栀却并未做错什么。她还帮自己医治火疮呢,若是今日没无她,自己恐怕要沦为笑柄。
  况贸然献舞,秦氏也不占道理,未经殿下知晓,甚至她、惊墨也被瞒着,便在大庭广众下献舞,此为强迫之举。
  她秦氏立足陇西,靠得是民心所向,从不屑为威逼利诱的事。
  这般想着,秦老夫人也不再纠结于方才的过节,略略笑了笑:“容小娘子一片好意,老身谢过了。”
  容栀见她并未排斥抗拒,心下更是安定,继续道:“安神枕虽不如秘方珍贵,却也是容某亲采草药研磨制成。”
  然那驻颜秘方已经夺去秦老夫人大半眼神,她便也没太在意这枕头,只点头叫侍女收好。
  “母亲……”见她如此便收下容栀贺礼,秦李氏心有怨怼。这小娘子可是让意臻难堪的,就轻易放过,让整个秦氏都吃瘪?
  秦老夫人自知自家儿媳的意思。虽自己心中也有气,气秦李氏瞒着她,让意臻吃了苦头。
  不过秦氏虽不能与殿下结为姻亲,但殿下的剖白,却是在自个寿宴上完成的。她是寿星,她自然最大。
  秦老夫人眯了眯眼,和蔼地笑道:“容小娘子,方才殿下所言,便是属意于你。老身便倚老卖老一会,斗胆替殿下做一回主,问问你的心意。”
  容栀眉眼微冷,动了动唇,似乎说了什么,然却听不真切。
  秦老夫人只当她一时愣怔,又补充道:“不知容小娘子爹娘何处?若是信得过老身,老身也可做媒,替小娘子说亲。”
  在秦老夫人看来,容栀医术再精湛,也不过是一介商贾。能得自己说亲,算是抬高了身份,也好与谢沉舟相配。
  宴席下,谢沉舟勾唇笑了笑。想从容栀身上下套讨好处,也要瞧瞧容栀同不同意。
  且他剖白心迹,完全是情之所至。他虽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平静下来却并不后悔。
  只是,与容栀无关。她拥有选择的权利。是否要接受他,亦或是再次拒绝,全凭她的心意,旁人休想,也不能插手。
  容栀略略抬眸,发髻上的白玉簪子随着她动作轻微晃动,亦泛着冷光。
  谢沉舟就在此时起身,说道:“她不……”
  怎料容栀也同时开了口。她的语气稀松平常,面色也静得出奇。
  只见她她思索一瞬,悠悠然道:“好。”
  这次,轮到谢沉舟愣住了。
  第79章 此致经年 “我们,和好。”
  自那日宴席结束, 流云就一直小心翼翼。无论是侍候容栀梳洗,亦或是在明和药铺,她都闭紧了嘴巴。就连谢沉舟为何摇身一变, 成了皇长孙殿下, 她也不敢问了。
  今日秋高气爽,容栀将搜罗来的医书孤本都从库房里搬出来晾晒。
  “麦冬”,她指了指其中一卷, 本想唤麦冬, 流云听见,却瑟缩了一下。
  容栀眉头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继续说道:“你去拿镇纸,将褶皱处压一压。”
  “是, 小姐。”麦冬得了令, 便去书房找镇纸了。一时间院子里,只剩容栀和流云二人。
  容栀坐在石凳上,随手捡了卷书,她也不翻开瞧,就捧在手里。
  见容栀没有动作,只眉目冷冷坐在那, 流云心中更加笃定。她就知晓!那日宴席上, 被迫答允与殿下说亲,县主心里定是不痛快的。
  “县主……”此时无人, 流云便也不拘着喊她小姐。
  她方开口,容栀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 示意她继续说。
  流云道:“您若是不愿与殿下说亲,奴婢这就收拾盘缠,我们回沂州便是。”她左思右想几日, 实在不明白,倘若不喜,县主为何不拒绝秦老夫人的提议,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容栀哭笑不得,方明白过来,流云这几日的反常是为何,便问道:“天医节将至,我回去做甚?”
  流云疑惑道:“可是,您难道真的要嫁给殿下?”
  “谁说我要嫁?”她嗓音淡淡:“秦老夫人只是愿意为我说亲,又不是拍板教我嫁与他。”
  指婚是只有圣上才能做的,秦老夫人就算掺和,最多也就是以诰命夫人的身份向圣上提议罢了。
  流云似懂非懂,心中还有疑惑:“那县主为何要答允?若是被人发觉您的身份,您岂不是有危险?”
  容栀回答得很快:“我隐瞒身份,就是怕以我为要挟,连累阿爹。陇西到皇城快马加鞭,少说也要半月,到时天医节都结束了,我早就离开陇西。圣上就算察觉,又能如何?”
  商世承纵然想派人来抓她,又如何能得知她的行踪?
  她继续道:“但是天医节,明和药铺必须胜任。秦老夫人既成了为我说亲的人,自然也要对我格外照顾。”
  不过是暂时接下说亲的名头,就能成为明和药铺更胜一筹的砝码,何乐而不为。
  流云堪堪听完,讶异地张了张嘴,半晌恍然大悟,佩服道:“县主好聪慧!反倒是奴婢愚笨了。”
  随后又想到什么,她试探性问道:“所以……殿下若时时来找您,您也不会不开心?”
  容栀摇了摇头。这几年在外奔波,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经营药铺,遇到的追名逐利,尔虞我诈之事,不比权利场少。
  如若她是谢沉舟,她恐怕会比他更狠戾,更不择手段。况且他并未真正做出什么伤害镇南侯府,反倒是他留在玄甲军的裴郁,帮助阿爹良多。
  她虽不能原谅他,却已真正理解他。
  容栀眸色清浅,嗓音辨不出喜怒:“殿下若来寻我,我自会以礼相待。”
  却见麦冬两手空空,身后跟着数名侍从,衣着打扮皆非明和药铺之人。
  容栀目光瞥见那些侍从肩上挑着的木箱,似乎塞了满满当当的东西送进来。
  麦冬躬身道:“小姐,殿下正在院外,说是求见小姐。”
  这些木箱,是谢沉舟送来给她的见面礼?容栀略略打量一眼,似乎并无看察的兴趣,只招手叫流云领着侍从,去库房归置。
  她淡淡“嗯”了声,算是同意,也不吩咐仆从沏茶。她原地坐了会,忽然又抬手,把另一张石凳上的软垫拽过,塞到了自己身下。
  日光清朗,洒在空气中,泛起淡金色浮尘。有白光在浮尘中闪过,劈开浮尘,晃得她眼前一白。
  容栀眯了眯眼:“他来了,你不许唐突了贵客。”
  话落,那抹白光骤然消失。房梁上,长钦端详了会他那短刃上,刃面反射出的容栀的面庞,而后忽地抱刃落地。
  “不好。”他答的干脆。
  “随你”,容栀不怒反笑:“待会若你双臂俱废,我可不会再救你。”
  谢沉舟进来时,瞥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容栀坐在亭中,面前摆了大大小小的药材,并着一本古籍。她借着日光,一面暖着身子,一面翻找古籍里关于药材的记载。
  日光映照下来,在她侧脸打上一层薄而透的金辉,那金辉却不足以让她周身晕开暖意,反而更衬得她恬淡冷凝。
  他未再近前一步,站在廊下,眼里噙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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