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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
  徐丽娘讲起自己频频去买桂花油:“妾是去铺子里传递消息。”
  “向谁传递?”
  “妾是淮南侯的线人,以每月为期,不论大小消息,都要通报。”
  “淮南侯的线人只有你吗?他的暗线只有太平花行一家?”
  “不,淮南侯正是靠买卖消息起家,消息四通八达,暗桩无数。太平花行只是其中之一,只是妾不敢随意探问,故了解不多。”
  “既然暗桩无数,那淮南侯就不可能直接联系你们。你的直接上线是谁?”
  “刘正英将军。”
  “国舅卞秀京的副将刘正英?他是淮南侯的线人?”
  徐丽娘缓缓点头。
  ……
  杜筠看向他,“卞秀京手段狠厉,极其独断,淮南侯把刘正英插在他身边这件事,绝对不会让他知道。”
  这是拿捏刘正英的把柄。
  李寒和杜筠对视一眼,嘴角一扬。
  “既如此,戏可以做起来了。”
  ***
  刘正英没有被下牢狱,但被人专门看管起来。不出意料,卞秀京那里不久就会传来消息。自己牵涉的事太多,他不会由自己死。
  刘正英这么想着,听着房门一开,走进个衙役装扮、身材瘦小的男人,将一只食盒放在桌上,低声叫:“国舅叫小人知会将军,一切安心。”
  男人没有多说,从食盒中拿出几样小菜,都是荤的。但手一个不稳,跌了盘狮子头在地上,连连告罪。
  刘正英没当回事,挥手让他下去。
  男人走后,门再度锁上,刘正英在桌前坐下。
  卞秀京势大不假,但皇帝为什么突然松口查办?难道真的露了破绽叫李寒抓住了?
  他神思不定,突然听得脚边“吱”地一声。
  一只老鼠啄食饭菜,突然乱叫起来,不多时四爪一蹬翻倒在地,已然气绝。
  有毒!
  这是卞秀京着人送来的饭菜,难道卞秀京要杀自己灭口?
  他真的要自己死?
  刘正英心中惴惴,那些菜再不敢动,从屋里踱步许久,便躺在榻上出神。香炉中气息幽幽,不多时他便迷迷糊糊睡下,朦胧之际,房门轻轻响了一声。
  一双脚无声迈入,下一刻刀刃便直直向床上刺来。
  刘正英到底多年征战,睡得也浅,当即惊醒躲避,但到底手无寸铁,那人又进攻迅猛、招招致命。刘正英正要发力以拳相击,突然感觉手臂酸麻无力。
  香炉有问题!
  他被一脚踹翻在地,吐了血出来,哑声道:“就算死也叫我做个明白鬼,将军为什么要杀我!”
  “淮南的奸细,还要再问什么?”
  败露了。
  刀刃当头斩下,刘正英躲避不及、抬起手臂,突然听见破门之声。
  金吾卫带刀急冲进来,将那刺客擒在刀下,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是李寒匆匆赶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大将军——卞秀京要杀我灭口!”刘正英手脚无力,只得爬过去紧紧抱住李寒,嘶声叫道,“我说,我全都说!”
  第205章 六十二身份
  杜筠作为陪审,坐在旁案前记录口供。李寒端坐堂上,没有响醒木,打开刘正英的官牒,说:“你是元和七年五月入的卞家军。”
  “是。”
  “正当卞秀京并州屠城的时候。”
  “……是。”
  “淮南侯在这个节骨眼安□□进去,因为并州一案他也牵涉其中。”
  刘正英跪在地上,咬牙点了点头。
  李寒将他的官牒一合,道:“淮南侯消息网四通八达,若我所料不错,公子檀身处并州一事就是由他举发的。”
  “不止。”刘正英问,“不知李郎可曾听说过元和六年虎符失窃一事?”
  见李寒微微皱眉,刘正英略作哂笑:“也是,皇家秘辛,你自然没听过。那就长话短说吧,元和六年虎符失窃,皇帝大怒命令找寻,后来淮南侯探得消息,虎符似乎到了秦文公手中。”
  “秦文公?”
  “是,南秦上一任大公,现在当政的秦善是他弟弟。”刘正英道,“是篡位。”
  李寒想了想,“但秦文公元和六年年底便死于七宝楼大火之中。”
  “人死了,东西没有。”刘正英看向他,“他死后,虎符被他的亲信快马送往了并州。”
  “为什么要送去并州?”
  “谁知道呢。但这消息被陛下得知,同时公子檀出现在并州一事不胫而走,陛下担心秦文公与公子檀勾结,将虎符窃走是为了帮公子檀起兵造反。兵权和政敌同时现身,陛下这才方寸大乱,急命卞秀京诛杀公子檀、找寻虎符。卞秀京抵御齐军败退,焦头烂额之际,淮南侯站了出来,为他献上屠城嫁祸之策。”
  杜筠快笔而书,听李寒继续问:“你的意思是,趁并州军民修养之际大行屠戮,并嫁祸到刺杀罗正泽头上的点子,是淮南侯的主意?”
  “当时淮南侯家中虽富庶,但也就是一介地方商人。商者轻贱,怎么能一夜封爵?就算封爵,哪里就能拿到侯爵?从前崔氏累世军功、全族男丁战死沙场,也不过一个侯爵而已!是淮南侯帮了卞秀京大忙,卞秀京上奏亲自为他讨的爵位。”
  “也就是这时候,淮南侯趁机把你安插在卞秀京身边。”
  刘正英低笑一声:“是,商人重利,淮南侯同卞秀京只是合作关系,并不信任。他留我在卞秀京身边,一则掌握朝廷动向,二则……能更好地监管他在京中的消息网。”
  “太平花行。”李寒语气肯定。
  刘正英有些讶然,还是点头道:“是,太平花行。当年卞秀京变卖并州妇女,也是走的淮南侯的路子。这么多女人,可是暴富敛财的好机会。她们被卖入京中暗娼,一面谋利,一面为淮南侯收集消息……”
  李寒断喝一声:“畜牲!”
  刘正英苦笑两声:“谁说不是,等淮南侯一死,这条路子才算停了。”
  但被卖的妇女不会因淮南侯之死就能抽身。
  李寒深深呼吸,将气息平复下去,又问:“淮南侯和卞秀京的合作关系破裂了吗?”
  “没有,淮南侯很聪明,将这段利益关系维持得很好。”
  李寒皱眉,“但淮南侯是被飞刀所杀,死状与李四郎如出一辙。如今已查证,杀害李四郎的正是永王舅甥的人。你的意思是,淮南侯并不是被永王灭口?”
  刘正英想了很久,还是摇头,“不像,别说永王,就是卞秀京也没有杀淮南侯的理由。当时我的身份还没暴露,他们还得继续合作。”
  用飞刀来杀淮南侯,显然是嫁祸给二娘子。
  那刺杀淮南侯的凶手究竟是谁?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行凶?
  云山雾罩之处,李寒也不去纠缠,拿起醒木,问道:“你的行藏已经败露,卞秀京既然灭你的口,下一步就能把并州案全部推到你头上,一箭双雕、独善其身。现在,能救你的只有自己。”
  “淮南侯谨慎,并州案这么大的买卖,他绝对保存着能直接证明卞秀京涉案的证据,以防哪天东窗事发,卞秀京拿他做替罪羊。”
  李寒将醒木落下,啪地一响。
  “举发首犯,可以从轻处置。”李寒看向他,“好好想想吧,是保卞秀京,还是保你自己的这条命。”
  堂中一时沉默。
  许久,刘正英脊背一垮,终于伏在地上,颤声说:“淮南侯在京别宅里,有一本账簿。”
  “买卖并州妇女、查抄并州富户财产折算的战利,谋成的私银,每一笔都有记录。账簿纸张和字迹的年份摆在那里,做不得假。”
  李寒和杜筠不着痕迹地交换目光,淡声说:“不够。”
  刘正英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凝结、滚落鼻尖。他深吸口气,俯首叫道:“卞秀京当年把所谓从齐军手中赢得的战利上缴国库,淮南侯在里面混进去一件东西。”
  “藏诗白玉扳指,扳指内由前朝书法大家刻了一整首百字诗,本有一对,但只找到一枚——那对扳指是刺史罗正泽的传家之宝!卞秀京如果没有屠戮并州,这件东西不会出现在他手上,这是铁证凿凿!”
  ***
  娄春琴翻过一页诗稿。灯光投上拇指,皮肤白了一圈,像枚戒痕。
  他是大内官,值房自然也阔大整洁,堆的不是金银锦绣,而是满箱满箧的书。
  夏夜虫声浓,幽幽低鸣里,一个小内官立在下头给他回话:“……李寒将这些东西呈上去,陛下勃然大怒,当即封了国舅爷的门,将他的兵符也收了,在府上革职待办。连永王爷也被勒令闭门思过,不许入宫。皇后殿下去哭求,陛下连甘露殿的门都没开。大家夥都说,国舅这边只怕真的要倒了。”
  娄春琴手指一动,书稿又轻轻揭过一页,他没抬头,只说:“得了,下去吧。最近当差仔细些。”
  小内官连连应是,正要退出去,突然听娄春琴问:“秋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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