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有刺客!保护青瑶帝姬!”
此时神侍终于回过神。
金身护体, 隔绝不了剧痛。
强大的力量,震得青瑶全身发麻, 快要失去知觉。她闷哼一声,呕出血来,染红衣襟。
尽管痛苦,她还是勉力望向高墙,只看见蒙面刺客双眼漠然,如同俯视蝼蚁。
起伏的惊呼声中, 青瑶再难维持体面,捂住心房, 蹒跚退后。
见她踉跄倒地, 宴北辰蹙眉。
他没料到青瑶竟然如此怕死,参加春宴,还用金身护体。
金身是珈泽的。
自锦安出事, 青瑶察觉危机,一直处在惴惴不安中。
为了让她安心,珈泽特意凝出半生修为, 化作金身保护她, 她才敢露面。
幸好,她的谨慎, 又保住她一次。
失去意识前,青瑶得意地笑了笑。
她心底冒出的念头,不是恐惧,而是巨石怦然坠地的解脱感。
汲汲营营半生,难得有休憩的时刻,真是轻松。
反正青瑶知道,后面的事,不必自己操心。
珈泽会替她收拾刺客。
一击不中,宴北辰目光凛然,翻身而下。
他现身庭院中,当即拔剑,转瞬化出七十二把剑影,狠绝至极,势必斩草除根。
今日敢当众来此,宴北辰早就做好,不能全身而退的准备。
只是被抓住前,他必须带走青瑶。
他是个自私护短的魔头,挡画酒路的人,就是他的敌人。
当他的敌人,就去死。
参加春宴的,大多是四州王族亲眷,灵术不佳,惜命得很。
她们被蒙面少年吓得惊慌失措,作鸟兽散。
逃窜时,还不忘召唤神侍,捉拿刺客。
宴北辰的目标又不是她们,懒得搭理,七十二把黑剑,直指青瑶而去。
可他已经失却先机。
珈泽回过神,狭长的眸闪过寒意,立即出剑抵挡,上前与他缠斗。
一黑一银两位少年,招式缭乱,晃花人眼。
珈泽有些吃惊。
身前少年刀剑双修,以剑化刀,实力不容小觑,远比他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
珈泽根本不敢分神。
对面黑衣少年一刀砍来,他难以应付,只能收回罩住青瑶的一半修为,才勉强扛住,迎面而来的霸道刀气。
远处护卫围拢,掩护众人撤离。
刹那间,交战的劲风袭向画酒。
她看见珈泽举剑抗住宴北辰一刀,身下地面却承受不住压力,乍然开裂,裂痕一路延伸到她这边。
庭院太小,施展不开,收不住的灵力,很容易误伤周围。
打斗的两人只比武力,没用灵术,却仍旧招招致命,没给对方留活路。
普通神侍,根本不敢靠近。
珈泽顾虑亲友,不敢放开打就算了。
令他吃惊的是,黑衣少年竟然也在控制灵力,刻意收敛,不想波及旁人。
所以,这里有他认识在意的人。
想到这里,珈泽眉目凛然。
高手之间对决,最轻微的误差,也能决定胜负。
趁对面人分神,珈泽一剑斩落他掩面的黑布。
失去遮掩,宴北辰后退两步,难掩周身煞气,苍白的皮肤显现出病态感。
珈泽眼神淬冰:“是你!”
他认出宴北辰。
两人之前有过几次照面。
对珈泽而言,最深刻的一次,当属画酒前往人间收服穷奇时,他在云顶穹宫,撞见宴北辰。
在此之前,他对宴北辰的印象,停留在一个和画酒有矛盾、又在众人面前为她挡刀的奇怪少年。
云顶穹宫那里,正值傍晚。
生命树盎然,散发热闹温暖的气息。
无数神族来到这里,在两指宽的红绸上,写下愿望,系于枝头,祈求神明庇佑。
面对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珈泽一眼注意到宴北辰。
少年实在显眼,穿着幻思宫的弟子服。
他一个魔头,却学着神族的模样,笨拙在红绸写下愿望,往生命树上系。
少年写了很多字,红绸带上,黑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贪心又急切。
珈泽凝神,动用灵力一观,气血瞬间上涌,将理智溃堤。
——那些红绸,无数条愿望,全在觊觎同一个人!
珈泽毕生的好涵养,悉数毁在那一天。
他从未如此动怒,直接上前,将生命树整条臂干斩下,惊得周围神族,惶恐退后。
珈泽销毁那些绸带,不让旁人观量,冷声警告:“离我妹妹远一点。”
这与私心无关,单纯站在哥哥的立场,他也厌宴北辰至极。
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根本配不上他妹妹,不允许沾染分毫!
宴北辰是个记仇的人,当日没和珈泽动手,是因为他还要去人间,不能被绊住。
今日有仇报仇,怒火化为实质,让珈泽吃了不少暗亏。
但珈泽的八个剑术师长,也不是吃素的。
银袍少年挡开刀光,闪身逼近,横剑格住对方,头也不回大喊:“画酒!”
刚才的疑惑,尽数解开。
宴北辰这样的身手,想藏住气息,再轻易不过。
他故意被侍女发现,射出第一箭,明意是刺杀画酒,引开旁人注意力。
实则,宴北辰只是想帮画酒,洗脱嫌疑!
想通这点,珈泽很难不动怒。
在他眼里,画酒竟然勾结外人,伤害青瑶。
听见珈泽蕴含怒意的声音传来,画酒留在原地,手指不受控制,轻微抽搐一下。
其他人已经带着受伤的青瑶,在神侍保护之下离开。
混乱的花园庭院,只剩杀红眼的两名少年,以及站在不远处的画酒。
“就是你盗走悯生花!”
珈泽望着宴北辰,语气笃定。
宴北辰一个魔头,神墓对他而言是禁地,连踏足都是死罪。
敢偷悯生花,更是不可饶恕。
“盗?”
宴北辰不怒反笑,“说的是你才对。”
珈泽抢走他拿命取回来的花,去救青瑶。
论不要脸,他甘拜下风。
珈泽怔然,“你什么意思?”
反正罪多不压身,宴北辰懒得客气:“悯生花是我从神墓取回来的,要说偷,也是你偷了我的东西。”
珈泽根本不信:“你胡说!”
他才不会相信,一个魔头,能从神墓取出悯生花。
宴北辰:“你连神墓的护花神识都没见到,不会怀疑,自己拿到神花,太过轻松了吗?”
神族总是这么虚伪,只相信对自己有益的真相。不直白戳穿,他们永远听不懂人话。
宴北辰才不惯着。
“神识?”
珈泽反应过来不对。
除了石蛙,他确实什么也没见到。
虽然触摸到真相,但珈泽不可能在他面前落下风,只是更加愤然,想要杀掉宴北辰。
珈泽:“你个卑劣的魔头,根本不配进入神墓!”
“卑劣?”
少年低低笑了两声,“你不更加卑劣吗?”
珈泽熟悉地形,将人逼退至花园石阵,以血启动,暂时困缚住宴北辰。
除了自己划破的掌心,珈泽唇边也渗出丝丝鲜血。
已经很多年没人能伤到他,今日他却挂了彩,难得狼狈一次。
启动阵法后,珈泽无法动弹,对画酒说:“快动手,杀了他!”
或许是被吓住,画酒迟迟没动。
珈泽大声质问:“他一个魔头,难道你也要和他一个立场吗?现在动手,还能将功补过!”
“杀了他!”珈泽厉声逼迫。
画酒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宴北辰的胆子真是大,逃命途中,还敢当众弑杀神族。
他残忍,又爱招惹是非,没人能保住他。
就算不被处死,也要丢进大荒流放。
现在他被石阵困住,画酒清楚,等武神侍赶来,宴北辰绝不可能逃掉。
在珈泽的催促声中,画酒缓缓上前,捡起那支遗落的弱水箭。
整个过程,宴北辰都注意着她的动向。
石阵虽然牢固,但他拼尽全力,未尝不能脱身。
但宴北辰没有那样做。
他只是隔着透明的结界,望着画酒。
此刻画酒脑子里,仿佛有无数小人在争吵。
有一半小人高兴鼓掌:“杀了他杀了他!”
另一半小人悲伤哭喊:“不要不要不要!”
画酒快被逼疯了!
“闭嘴!”
她化出长弓,搭箭上弦,直指宴北辰!
挣扎间,画酒想到另一种可能:
一旦活着离开大荒,所有罪名,都能洗清。
不仅可以洗脱刺杀的罪名,连之前两条人命,都能一笔勾销。
这是宴北辰唯一活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