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真情无法打动她,那就用利益诱惑她。
他可以成为她的刀,帮她除掉讨厌的人。
画酒恐惧道:“不,我害怕你!”
害怕得到,更害怕得不到。
宴北辰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在画酒面前,也懒得装模作样,不解道:“她想要杀你,我为什么不能杀她?”
锦安不过一只蝼蚁,为什么要因为这个生气?
画酒摇头:“那是我的事,和你无关,我会自己解决!”
她觉得快疯了,被宴北辰逼疯。
他只淡淡笑,没出言反驳,心头不屑至极。
她自己解决。
呵,如果送给别人杀,也算解决方案的话。
宴北辰离开后,画酒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
局势越发紧张,赤州甚至派人来到星州,请求星沉言协助,却没得到回复。
画酒以为宴北辰会消停一阵子,或者直接躲回魔界。
她没想到,准备回幻思宫那日,身后少年出声叫住她:“小帝姬。”
画酒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阳光下,宴北辰面色呈现不正常的苍白。
当着画酒的面,他捧出一盆璨然盛放的芙染花。
阳光下,神花华彩熠熠,美得惊心动魄。
养一朵芙染花,需要一百年。
画酒震惊地抬起眼。
宴北辰却神情平淡。
上次她说不相信他的爱,他回去彻夜反思。
都说神族喜欢用这花表达爱意,那他也种出来,送给她好了。
芙染花要养一百年,他等不起,只能查阅古籍,拿血一次又一次,强行催开神花。
试了上百次,只成功这一盆。
宴北辰递过去:“赔给你的花。”
看着那盆花,画酒眼眶酸涩,只感受到浓厚的悲哀。
她曾经如此期待能看到它开花,期待得到他的爱。
等了几百年,才终于看到。
但现在,对她而言,芙染花早就不重要了。
画酒平静道:“耽误我赶路的花,不需要了。”
宴北辰递过去后,画酒没接。
神花连盆一起砸下去,摔得破碎。
摔到地上后,强行催开的花没有消散,躺在土壤里,散发诡异红光,如同血液。
她早就不需要他的爱了,为什么还要来,动摇她的心?
画酒硬起心肠,踩着泥土碎花,从少年身前,径直走过。
宴北辰低下头,望着被她踩碎的花。
画酒把他的心血,扔在地上践踏。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出奇愤怒的。
然而少女经过后,他没有追,而是屈膝蹲下,抓起破碎的花,一口一口,吃了进去。
为什么不相信他的爱呢?
他的骨血,换了种方式,又回到身体里。
心中的暴戾被压制。
*
因为魔族谋杀神族的导火索,神魔两族关系迅速恶化,拖了数年,终于找到开战的借口,试探对方实力。
战争永远都是上位者的游戏,靠下面人的热血,骗他们去送命,继而掠夺自己想要的资源财富。
开战之前,按照旧例,神族四州王族,都需要来到日神殿前的高台,鼓舞军心。
按照次序,青瑶排在画酒之前。
青裙仙子大义凛然陈词时,画酒举目望去,下方无数狂热的神族被鼓舞,声势震天,大有不破魔族势不还的气概。
轮到画酒时,看着那些无辜的神族士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画酒知道,他们之中,注定有一部分人,要成为权力的牺牲品。
她应该像四州的王族一样,骗他们去奉献,骗他们去牺牲。
站立许久,预想的话就在嘴边:“希望你们……”
在无数双眼的热切注视下,画酒再也说不下去,那些骗他们去送死的鬼话。
无数普通人尸体高垒,才能垫起,她现在所处的高度。
脚下高台漫出鲜血,令她反胃。
“活着回来。”
说完,画酒转身离开高台,毫不留恋。
直到她彻底离开众人视线,下方的神族士兵们,还沉浸在诡异的安静中。
千万年来,神界四州,王族无数。
画酒是第一个站出来,公然说出这种话的。
神族士兵皆愣。
以往的王族,总是长篇大论激励他们,去战场抛头颅洒热血。
只有画酒,简简单单八个字,产生载入史册的效果。
很多年后,后世仍旧流传着这传奇性的一幕——
当年的画酒小帝姬,亭立于四州豪杰前,一袭雪白长衣,外面装点绯裙,腰系细长青蓝飘带。
日神高台上,万千华灯起。
少女脸庞素白,没什么表情,唯独额心一点朱砂,红得刺目,圣洁清冷。
她静静站立时,漫长静默中,众人意识到:就算是神族,千万年来,也只得这样一位得天独厚的神女。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盛世之花,只开在繁华的土壤,是战争对胜利方的褒奖,不该出现在任何贫瘠之地。
少女臂挽披帛,烟雾般扬起,由白渐绿渐红,如风过平川,枫林尽染。
狂风中,她的目光平静,遥望远方的远方,那是无人之处。
一种类似悲悯的情绪,在她脸上产生。
许久,她说:“希望你们,活着回来。”
活着。
原来他们的性命,在一个王族眼里,也值得被在意。
*
这次神魔大战,没掀起什么水花,以魔族小败收尾。
画酒回到幻思宫后,由于雾云台推青瑶的事,加上日神高台的“不正当”发言,很多王族,有意与她保持距离。
出任务时,没人和画酒组队,她被妖兽咬伤腿,回星州养伤。
这时候,四州青年英豪,倒是都派人,来星州提亲。
他们想娶的不是画酒,只是星州的小帝姬。
一时间,星州门庭若市,来往王族络绎不绝。
画酒知道这些事,但并不在意。
这一年冬,神界罕见地下起雪。
画酒腿伤未好,披着厚厚的狐裘,坐在木椅上。
“萧萧梧叶,吹送寒声。”
云水居的庭院,传来少女吟诵旧诗集的声音。
一墙之外,枯枝银装素裹,少年眼睫上都凝结一层冰霜。
他在墙角坐了半天,等到追兵离去。
直到少女念完整本旧诗集,梨木窗扉透出暖黄的光,宴北辰才抬起眼,身上冰雪,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
画酒合上诗集。
零落飘雪中,少年缓缓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在地上,从下仰望她。
失败多次后,宴北辰终于学会礼貌:“小帝姬,很抱歉,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我来是要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能不能请你嫁给我?”
那眼神哀戚,仿佛被拒绝,就会破碎,跟着夜雪一同被吹散。
他冒险回来,只为求娶。
第78章
“能不能请你嫁给我?”
听清宴北辰的话, 画酒不觉得惊奇,只是思考,他又在图谋什么?
借她的身份, 做他的登天石?
想通这层,画酒轻笑:“父亲不会允许我嫁给你的。而且,就算我跟你走,你也洗刷不掉罪名。”
言外之意就是, 不要妄想利用她。
宴北辰茫然片刻,完全不明白, 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即便不明白,他依旧苦涩地承诺:“现在的我什么也没有。但请您相信,给我五百年时间……”
害怕她没有那么长的耐心,于是改口:“不,只需要三百年。”
“三百年后,神魔九州之内, 我会成为与您最般配的人。请给我一个机会,等等我, 不要嫁给别人。”
他不奢求她现在嫁给他了, 他只需要一个机会。
少年的承诺那样真诚动听。
然而……
“我为什么要等你?”
画酒的目光,比枝头的雪还冷,“你的承诺, 一文不值。我现在就能找到更好的,为什么要等你变好?”
这话当然是骗他的。
画酒不想嫁给任何人,她已经准备拒绝, 只是恰好宴北辰来了。
竟然不怕死来这里, 就要做好,承受她怒火的准备。
“小帝姬, 请相信我,没有人会比我更真心。”
宴北辰仍旧望着她,目光是演不出的诚恳。
看上去,他似乎真的很害怕,她会嫁给别人。
画酒没有反驳,将诗集放在一边,托住下巴问他:“你有多爱我?”
循循善诱,给他假象。
看着单膝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画酒想起,很久之前,她也这样卑微哀求过,求他娶她。
可是,高高在上的宴北辰,不愿意娶无权无势的画酒。
现在两人地位颠倒,他一无所有,凭什么让她去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