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那一刻,画酒好想念云州。
  在云州,颜楚会骂她,但起码她有住的地方,没人会把她赶出去。
  眼眶酸酸胀胀。
  她第一次意识到,虽然颜楚脾气坏,但是以后,她再也见不到这个对她很坏的人。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雨,砸散莲池厚重的雾气。
  夜雨的掩饰下,画酒终于敢放声哭泣。
  莲池偏僻,平时没人会来这里,画酒只能等天亮,再想办法出去。
  抱着荷叶的茎,少女昏昏沉沉睡过去。
  她冻得失去知觉,被人救起,安置在附近的云水居——这里偏僻,没人愿意住,成为画酒的居所。
  后来她才知道,那晚青瑶特意叫颜银一起回来,是为商议生辰宴。
  可惜被画酒扫了兴。
  于是两人的生辰宴,变成青瑶一个人的,不再征求画酒的意见。
  ……
  画酒想起了一切。
  此刻,青瑶就扑在她床前,假惺惺道歉。
  要是以前,画酒没准还真会相信。
  但现在,她冷冷抽回手。
  这演技太拙劣。
  浮绘瓶本就不是寻常物,除非用灵术暴力破坏,否则就是从再高的地方掉下来,也不可能碎。
  但就是那么巧,它被风吹了下来。
  早不碎晚不碎,偏偏在青瑶她们进来前,哗啦啦碎一地,碎在唯一有嫌疑的画酒面前。
  直接坐实她因嫉妒打碎花瓶。
  这种把戏,连现在的画酒都骗不过,更何况颜银?
  她就是有意偏袒青瑶。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画酒闭上眼,再度睁开。
  重要的是,她重生了!
  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忽然变成现实。
  画酒呼吸有些急促。
  一夕之间,上天把期待已久的礼物,捧到她面前来,让她有些懵。
  画酒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想到这里,她忽然抓起青瑶的手,掐了一把。
  第55章
  “你干什么!”
  青瑶恶狠狠大喊, 立马抽回手捂住。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失态。
  她心虚地瞟一眼画酒,发现她并没在意, 悄悄松一口气。
  这下画酒确定了。
  青瑶会喊痛,所以不是梦。
  本来她想掐自己的,但四肢有些麻,效果不佳, 只能麻烦青瑶代劳。
  她推开青瑶,拒绝她虚伪的示好:“这点痛都受不了, 还道什么歉?”
  如果只是口头道歉,完全不用付诸实际行动,那画酒不接受。
  青瑶不忿,却也只能吃哑巴亏。
  画酒无意与她纠缠,冷声下逐客令:“我要休息了,青瑶姐姐还是早些离开吧, 免得我把病气传染给你。”
  丝毫不留情面。
  这里是云水居,又不是景烟居, 青瑶只能继续吃瘪。
  等青瑶走远, 画酒不敢耽搁,立即动身。
  见她下床,侍女们羔羊般的面具终于破碎:“小帝姬你不能起来, 殿下说过,你需要静养!”
  画酒摇头,心里很急:“没时间了, 快帮我梳洗, 我要去朝鸣殿。”
  她要赶在试炼名单上报前,面见星沉言。
  得知事态紧急, 侍女们也不敢含糊,立马帮她收拾。
  少女脸上带着病容,这副样子,是不能去见天君的。
  侍女们小心翼翼,帮她扑了层腮红,看起来总算精神些。
  照了照镜子,觉得没太大问题,画酒出发了。
  神族生命漫长,然而能把握住的契机,不过二三。
  其中真正能改变命运的,只会更少。
  对画酒的求见,星沉言毫不意外。
  又或者说,他其实一直在等她,只是像一截情绪内敛的朽木,不想对外界释放任何讯息。
  一路走来,看着逐渐与模糊记忆重合的朝鸣殿,画酒感慨万千。
  隔了好几百年的岁月,她终于有机会,重新站在这里。
  上一次,她只会揉着眼睛哭。
  这一次,她要长出自己的脊梁,屹立天地间,不要再被任何人欺负。
  画酒的心跳得很快,她将手轻放在锁骨下方,感受着久违的熟悉。
  她的神心还在,一切都还有机会。
  进入殿内,格外通畅。
  看见画酒,侍从自动退立两侧,主动为她让出一条道。
  殿内只有父女两人,画酒俯首道:“父亲,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去参加试炼。”
  她已经做好被惩罚的准备。
  但无论如何,雪域她一定得去。
  一切根源不在于青瑶,不在于任何人,只是因为她太弱。
  弱小,就是会被欺负。
  她想变强大,不想再仰仗任何人的脸色活着。
  出乎意料,星沉言没有追问她出尔反尔的原因,只满意道:“很好。”
  作为他的女儿,弱一点没关系。
  但如果遇到困难就放弃,那样的话,她不配成为星州的帝姬。
  虽然他对颜银已经攒够失望,但那些是大人之间的事,不影响他对画酒的看法。
  朝鸣殿中,年轻的天君痛苦闭上眼,转动手中檀珠,语气却温和:“你是最像我的孩子,父亲希望,你能从雪域平安回来。”
  珈泽生得像他,然而继承星州治愈系神脉的,只有画酒。
  所以他说,画酒是最像他的孩子。
  只要她愿意迈出一步,前去试炼,他就已经满意。
  至于结果,他不在乎。
  这只是普通神族逆天改命的机遇,对星州帝姬来说,多一件或少一件法器,其实毫无差别。
  换言之,就算珈泽当年没拿到浮沉剑,星州也会替他寻到更好的。
  不过能靠实力,向外界证明自己,当然更好。
  星沉言一直知晓画酒的处境,也知道她醒来后的变化,只是从不主动过问。
  画酒愿意去,那他培养她。
  画酒不愿意,那就算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没人有义务,为他的期待买单。
  他也没兴趣干涉别人的想法,哪怕是他亲骨肉。
  以前,星沉言眼里只有两种人,那就是颜银和其他人。
  现在他连颜银都不想管了,任由她疯,更别提其他人的死活。
  *
  离开朝鸣殿,画酒回到云水居,准备试炼的事,两耳不闻窗外事。
  反正会发生些什么,她大概都知道,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这期间,外面喜气洋洋,一派热闹。
  “前些日子,魔族又来进犯,幸亏神界将士英勇无畏,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草地上,红衣侍女惬意又自豪。
  “魔族简直太坏了,他们明明有地盘,为什么总来进犯咱们?”小侍女愤慨。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神界多好啊,灵力充沛,处处都是好地方,哪像魔界那个鬼地方。”说到这里,红衣侍女满脸嫌弃。
  其实她也没亲自去过魔界,但大家都这么说。
  她摆摆手,“不过魔族这次输得挺惨,咱们大获全胜,抓了一堆俘虏,听说个个穷凶极恶!”
  小侍女害怕,赶紧跳起来捂她的嘴,让她别说了。
  见目的达成,红衣侍女笑道:“别害怕,来了咱们星州的地盘,管他多大的本事,都只能蜷着!我听说,为表臣服,魔尊巫樗甚至连他亲儿子,都送来当质子!”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
  七日时间很快过去,又是前往幻思宫进学的日子。
  画酒自然也得去,不同的是,这次她没再去找青瑶一起。
  雪白的宫殿前,来自四州的弟子三三两两成堆,服饰都是浅紫色,从远处看,像流动的紫色河水,往入口处汇聚。
  画酒到时,大家早就按照次序入座。
  但芃羽星君还没来,大家都抓紧时间,和周围人闲聊。
  “听说外面送来好多奴隶,好热闹,等会咱们出去看吧。”
  “好啊好啊,那些奴隶长得好看吗?”
  “嘁,魔族的奴隶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丑八怪。”
  “丑八怪有什么好看的?那我不去了。”
  一切闲谈声,在画酒踏进殿内时停止。
  大家转头安静看着她,目光说不上友善,玩味居多。
  画酒也不在意,第一堂课照例还是芃羽星君的,她只想赶快入座。
  她不想惹事,却有人故意捉弄她,想看她出丑。
  眼见座位就在面前,画酒刚抬起脚,忽然凭空多出一道绷直的白线,把她绊了一跤。
  见画酒摔倒,大家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快把屋顶吵翻。
  画酒没有生气,只是安静回过头,盯着身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被她盯得发虚,反击道:“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推你的!”
  此时芃羽星君走进来,见大家都在笑,示意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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