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骗了她,骗她交出一颗真心,然后肆意践踏。
“你有喜欢的人,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画酒再也忍不住,出声质问。
宴北辰不想和她吵,起身要走,画酒慌忙叫住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年在神界,是我救你的话,那么……”
她知道他喜欢青瑶,想不出原因,只能把这当成唯一解释。
她以为宴北辰喜欢救命恩人。
但他头也没回,冷声打断:“不会有如果。”
他离开后,空荡荡的石牢里,又只剩下画酒一个人。
能衣着整齐聊天的机会总是少,潮湿的雨夜,他又来了。
这种天气,他的心情不会很好。
画酒感到害怕,可再怕也逃不掉。
这次不在石床上。
躺在干草上时,眼前越来越模糊,她轻声说:“我可以忍受你的残暴,喜怒无常,不在意,不关心,甚至能忍受你不喜欢我。”
曾经为了留在他身边,她能忍受这么多。
可他什么也不能为她改变,甚至仗着她的喜欢,肆无忌惮伤害她。
他一直在践踏她的底线,她已经退无可退,只剩绝路。
既然他不愿意放弃青瑶,就不该来这里,和她纠缠不休。
“你心有所爱,何必这样做。”
少女胸腔带着浓厚悲伤,然而无人在意。
画酒知道,他甚至可能根本懒得听她的废话。
他不听,她却一定要说出来。
因为有的话像执念,不说出来,会记挂一辈子。
说出来,才得以化解。
情感本就不对等,在宴北辰面前,她已经一败涂地,除了性命与稀薄的尊严,什么也不剩。
其实就连以上两样,也都握在他手里,很轻易就能碾碎。
青年也很清楚这一点,抬指掐起少女苍白羸弱的脸:“可是阿七,是你没得选啊。”
望着那颤缩的眸光,他轻轻笑了,“要是你足够强大,有能力从我身边离开,根本不会留在这里和我废话,不是吗?”
他的话对极了。
要是可以,她早就逃了。
画酒勉强挤出笑:“是的,寄人篱下,总是要付出代价。”
说完这句,少女忽然满目哀伤,“抱歉,我不该利用你。”
她真的后悔了。
即使死在劫雷下,那也是她的命数。她不该算计到他头上,奢求利用他的力量避劫。
总好过现在,被困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早早离开,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如果不是她贪心,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错了,都是她错了!
她想道歉,宴北辰却不给她机会:“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些?”
他一点也没心软,按在少女脊背的手忽然加重力气,痛得画酒蹙眉,依旧没能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念头。
她捂住眼睛哀求:“可不可以放我出去?我的眼睛很痛。”
少女浑身雪白,双腿笔直纤细,小腿被紧握在青年手中,形成屈辱至极的姿势。
她不想呆在这里,忍受小侍女的嫌弃。
最重要的是,她不愿承受宴北辰的泄愤。
她不想像个木偶,被迫承受。
宴北辰看着她的左眼,漆黑瞳孔浮着一层水雾,看起来没有半点异常。
轻笑一声,心底生出淡淡讽意,不知道她又耍什么花招。
“痛?痛可以挖出来啊。”
他伸出指,抚过少女的眼皮,“挖出来就不痛了。真的,我向你保证。”
说这话时,青年语调旖旎,吓得画酒以为他要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但他的手顿在她眼尾,突然正色问:“放你出去的话,你会离开我吗?”
看着青年仅剩的右眼,画酒脊背发寒,忍住恐惧,尽量平稳声线:“不会。”
“撒谎!”
几乎同一时刻,青年松开手,如同猎人,埋首在她耳侧,吓得画酒肩头瑟缩。
“为什么非要留着我?”
画酒忽然丧失某种力气,觉得好累,连呼吸都成为一种折磨。
要是以前,说不定她还会心存幻想。
但经历种种,那点希冀早就消耗殆尽。
她再也不会傻到,认为他是出于喜欢,才非要留下她。
也许她身上,还存在某种他可以图谋的利益。
只剩下这个可能。
画酒叹气,要是他还需要什么,大可以说出来,她直接给他,大家都不用再互相折磨。
“我喜欢你这具躯体。”青年的话过分直白。
他笑看着她,捞起她的指亲吻。
画酒已经被逼迫到窒息,垂下眼,冷声开口:“青瑶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她试图激怒,但宴北辰一眼看穿这种意图,静静凝视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画酒半劝半哄:“你既然喜欢她,就该专心爱护,而不是留在这里……”
她试图教会他如何爱一个人。
手指突然被紧紧按住,画酒倒吸凉气,没办法再说下去。
宴北辰手指越收越紧:“喜欢?多可笑的话。像我这样自私自利的魔头,怎么会喜欢别人。”
所有人不过是他利用的对象。
在捏碎画酒的骨头前,他松开手。
逃离桎梏后,少女做出猝不及防的动作。
她忽然伸手,宴北辰以为她要还击,或许是想扇他一巴掌。
扇就扇吧,他懒得躲。
结果快被他捏碎的指,温柔停落在他左眼旁。
嘲讽笑意凝固在他嘴角。
她说:“挖眼的时候一定很痛吧。你连眼睛都愿意给她,怎么会是不喜欢?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其实,爱一个人不可怕的,你别害怕。”
如果害怕去爱,永远得不到爱。
最重要的是,画酒不想再和他们两人纠缠下去。
这下他觉得更好笑了,反问:“谁告诉你,我把眼睛挖给她了?”
画酒身体僵住。
他唇畔笑意一点点淡下去。
青瑶那眼睛看着严重,实际上顺手就能治好。他故意拖着,就是不想让她好得太快。
表面功夫,自然是做给旁人看的。
毕竟,这可是他从巫樗手里好不容易抢来的,不好好珍惜,神族怎么会相信?
退一万步,就算她眼睛真要瞎,宴北辰也不可能挖自己的给她。
他又不是蠢货,不去挖别人的眼睛,都算日行一善。
至于他瞎掉的左眼,是在梦中丢掉的。
梦中的他要更年轻一些,蠢得头上长草,亲手挖出左眼,捧给一个不在意他的女人。
愚不可及!
宴北辰简直想回到过去,在他头上踩几脚。
挖就挖了,偏偏痛还要现在的他跟着承担。
太不公平了。宴北辰憎恨上梦中的蠢货。
凭什么他去干蠢事,痛却要他来受?
想到这里,青年英俊的面庞更显阴郁。
看着身下可怜的少女,宴北辰扯出笑意。
她总是自以为是,妄图揣测。
实际上她的揣测,构不成毫末的他。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即使全天下都不理解他,但她应该懂得。
藏得太深,没人能看穿他,画酒也不例外。
宴北辰不想被看穿,又期待被看穿。
这种矛盾心理,快要把他逼疯。
于是他也想把她一起逼疯。
“告诉你个秘密,这只手有六根指头。”
他伸出左手,然而画酒看见的,却是正常人的手。
不多不少,正好五根指头。
“你猜多余那根去哪里了?”
他眼神黯淡,看了一眼少女的心房,“被我剁了。”
“任何多余的东西,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我舍弃。”
第48章
宴北辰生来就没有心, 却多出一根指。
他砍下第六指,那根指化成往生骨,成为他缺少的心脏。
在苍野, 未散的硝烟中,身下少女抬起脏兮兮的脸,拽住他的衣摆求救。
说实话,千年里, 她是头一个用那种眼神看他的,竟然会蠢到来求他。
这么蠢, 怪不得神心都被别人挖了。
宴北辰冷笑,没打算搭理她。
往前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停顿下来。
“这颗心,是我给你的。”
石牢中,男人视线淡漠, 顺着少女锁骨下移,最终停驻在某处。
那下面, 藏着血肉之心。
“你的……心?”
画酒愣愣重复。
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他又在骗她。
神有神心,魔有魔心。
怎么会有人失去心还能活下去?
但青年神色格外正经,完全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玩笑。
画酒目光开始动摇, 心底仓惶。
原来,这才是她偶尔与他心意相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