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现在倒好,他直接把花掐给青瑶当药材了。
  画酒上前几步,忽然觉得胸口好闷,“哇”的一声,一大口血吐在脚边。
  这滩血把青瑶吓得够呛,连连倒退。
  “好险,裙子差点被你给弄脏了。”
  青瑶的话极为刻薄,画酒却一点不惊奇。
  在青瑶面前,她不想露出狼狈,却忍不住咳嗽,咳得整个胸腔都在颤抖。
  等把淤血咳完,画酒直起身子,微笑着表示理解:“人命总是比花重要,你突然犯病,他选择救你,也是情理之中。”
  也许把自己骗过去,就不会显得这么难过,显得这么难堪。
  “突然犯病?”
  青瑶思考片刻,摇摇头。她走上前,微微倾身凑近,“我是故意的呀。”
  借由神心控制画酒,此为禁术,一生最多用一次,且损伤极大。
  突然发病,就是因为神心反噬。
  青瑶只是不解。
  画酒都要杀他了,他竟然还要把人留着,连她的花都舍不得摘。
  不会是怕她生气吧?
  青瑶心中越发冷漠。
  她知道,宴北辰很紧张这颗神心。
  为了达成目的,她可以对任何人狠心,包括自己。
  于是她毫不留情,趁所有人不注意,一簪子扎向心口,加剧神心的反噬,逼着宴北辰在她和画酒之间选一个。
  所幸她赌赢了,宴北辰放弃了那盆花。
  所以说,画酒和她斗,永远都是输家。
  画酒在意的东西太多,而青瑶只在意自己想要的。
  为了达成目的,她可以付出一切。
  “其实我也很怕痛,但能看见他的关心在意,又觉得很值得。”
  青瑶继续分享,“你知道吗,他说‘那只是一朵花,比不上我半点珍贵’。”
  “闭嘴。”
  画酒终于忍无可忍,眼里蓄满泪水。
  可哭泣没办法解决问题。
  她只能颤抖着,用手背擦去嘴角血迹,哑声问道:“你让赤莲给我的珠血,到底是什么?”
  面对画酒的气愤,青瑶笑得不能自抑,也不怕实话告诉她:“你说那个啊,只是很普通的毒药。”
  闻言,画酒沉默良久,指节苍白,用力握住牢栏。
  望着得意的青瑶,少女面上的表情一点点碎裂。
  青瑶丝毫不害怕,平静与她对视。
  画酒说:“青瑶姐姐,看起来,你一点也不害怕我。”
  说这话时,少女微低下头,平静得不像话。
  “我为什么害怕?”
  青瑶不以为然,“或者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
  表现得越不在意,实际上越害怕。
  宴北辰舍不得杀她,这点就是青瑶最害怕的。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非来这里,向画酒耀武扬威。
  她把画酒当成假想敌,见到画酒不痛快,她就很高兴。
  越是缺少什么,越想炫耀什么。
  青瑶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在画酒面前,如此缺少底气。
  “你错了。”
  画酒眸光微动,轻轻抬起脸。
  在青瑶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碾碎掌心珠血,将粉末猛地一洒,“我刺杀宴北辰之前,他也没想到我会杀他啊。”
  青瑶下意识想挡,还是有不少毒粉飘进眼睛里。
  “啊——!”
  青瑶捂住脸,踉跄跑出去,向外面看守的侍卫求救。
  场面一度混乱。
  望着狼狈跑远的青色身影,画酒清楚自己干了什么,但完全不后悔。
  “青瑶姐姐,无论是什么毒药,都一起还给你。”
  第45章
  果然, 青瑶离开不久,宴北辰就找上门算账。
  画酒毫不意外,连头也懒得抬。
  伤了他在意的姑娘, 他自然要来替她出气。
  出乎意料的是,他走进石牢,沉默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很久没有动静。
  见他迟迟不开口, 画酒只好问:“青瑶怎么样了?”
  说这话时,她轻轻垂着眼, 整个人的气息都很安静,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宴北辰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睛不再总是望向他。
  于是冷笑:“你把她眼睛弄瞎了。”
  “所以,你指望我因此愧疚忏悔?”画酒抬脸看着他。
  她刺杀他时,他没来。她把青瑶弄瞎, 他迫不及待就找上门来。
  “办不到。”
  少女轻轻摇头,语气平静得没有起伏。
  要不是少女脸侧无声划过晶莹水线, 宴北辰还真以为, 她一点都不怕死。
  或许是出于气愤,他蹲下捏起少女的下巴,嘲讽一笑:“你现在的样子, 可比以前有骨气得多。”
  说完,他嫌脏一般,甩开她的脸站起身。
  画酒的脑袋被甩得偏到一边, 于是决定更有骨气, 红着眼圈质问:“为什么要拿我的花去救青瑶?”
  “你的花?”
  宴北辰笑笑,简短语气极具嘲讽。
  “难道不是吗?”
  画酒什么都不想顾, 只想要一个公道。
  “那本来就是我的花,你凭什么替我处置!”
  捱了宴北辰一掌,又被青瑶气得吐血,画酒的身体情况变得糟糕。她没有站起身,只是紧攥住男人的袍角,声嘶力竭质问。
  那是费娘子送给她的花,他不可以替她做主送给别人。
  她的话毫不客气。
  青年却并未真正生气,耐心提醒:“阿七,你记性好差。连你的命都握在我手上,还在乎什么花?”
  说话时,他明明在笑,眼底却没有一丝高兴情绪。
  他不懂画酒为什么执着于可有可无的花。
  画酒眼睛红彤彤的,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替她慷慨。
  她就是自私,就是冷漠,她就是不想用自己的花去救青瑶!
  为什么青瑶犯病要摘她的花?是她天生欠青瑶的吗?
  她不懂。
  为什么,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喜欢青瑶。
  父母如是,兄长如是,现在宴北辰,亦如是!
  要爱青瑶拿自己的东西去爱好了,为什么非要从她身上剥削血肉?
  是不是有人见证,会显得他们的爱意更真诚可贵?
  她渺小,她卑微,她可有可无。
  可是,她一点也不想见证他们伟大无私的爱意。
  又或者,以上只是画酒的错觉,其实真正的她堪比日月,所以那些喜爱青瑶的人,都恨不得跑到她面前亲自证明!
  画酒头痛欲裂。
  她不需要知道,一点也不想知道,根本不必牵扯上她。
  她只想离这些人远远的。
  可连这样微小的愿望,也不被允许。
  她早就对这一切感到厌烦。
  画酒本以为他是来杀她的,可他没有动手。
  “只是一朵花。”他望着她,目光沉沉。
  像是要说服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画酒缓缓摇头:“那不只是一朵花。”
  那是她曾经全部的希望。
  她眼里溢出哀伤,盯着高高在上的青年。
  可他感受不到她的愤怒与悲伤,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
  他毫不动容,冷冷站在那里,似乎极度隐忍,又似乎极度不耐烦。
  终于,他冷淡问道:“所以呢,赔你一朵花?那你把她的眼睛弄瞎了,也愿意赔她一只眼睛吗?”
  画酒答不上来。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他递给她一面明镜,为了让她看清,掌心祭出白色王火,“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席话,轻飘飘把她的行为定义为发疯。
  她所有的不安,所有的苦楚,所有的慌张,在这一刻,都变得如此多余可笑。
  他冷冰冰的话语像利刃,要将她温热的躯体剖开来,展现在世风下,历经风吹雨打。
  画酒的眼泪怔在脸上,松开男人的衣角,安静下来。
  她不想怎么样。
  从前她只想要他的爱,卑微进尘埃里,变得不像她自己。
  男人递来的镜子,画酒没有接住,镜子碎了一地。
  声响惊醒她,她惶然低下眼,镜子里万千个她,都在垂泪看着她。
  竟然是她吗?
  这样丑态百出。
  于是她擦干净眼泪,用手支起身子,弯下腰,一点点捡起她丢在地上的自尊。
  宴北辰没闲心观赏这励志一幕,头也不回离开。
  直到捡完碎片,画酒才想起,他来石牢一趟,甚至没有追问她刺杀他的事。
  或许是根本不在乎。
  画酒笑容凄然。
  石牢简陋,除了一张石床和石桌,什么也没有。
  地面铺着干草,倒也并不脏。
  对神魔而言,无非是行动被限制,日子无聊。
  接下来的日子,她依旧被关在石牢。
  偶尔会出现一个小侍女,替她检查身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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