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只要有闲暇,我就去看周难知。经过短暂的休息和调养,他的气色稍微恢复了一点,不消几个月,他就会彻底把我忘掉,把这段不愉快的联姻也忘掉。
他朋友向来很多,虽然婚后约出来玩的次数很少,可是那些朋友仍然在原地等待他,只要他邀请,他们就会很高兴地出来和他见面,感叹他和中学时期没什么差别,也有人想问他的alpha怎么不见踪影,看在他精神欠佳的情况下,识趣地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我坐在最近的包厢里,门只开一条缝,为的是听清周难知说话的声音。经理对我的行动不无疑惑,这和跟踪狂有什么区别?长久的机械化培训教会他们礼貌,即便如此,他们也学会闭紧嘴巴,只字不提自己的困惑。
周难知的酒量还是很浅,不过他一直避免喝酒,只是参加某个好朋友的生日会时,他还是不免灌下小半杯。
这小半杯就能让他醉了。周千澍还没赶来,我在暗处等了片刻,还是走出了包厢。
偶遇的姿态被我做得很好。他的好朋友认出我,认出这个与周难知联姻至今,仍然毫无进展的alpha丈夫。
“哦……”好朋友的脸上有些尴尬,没有预备会在这里撞见我。“那个,要不然,你送难知回去……?我和他哥哥说一声。”
周难知已经睡着了,安稳地倚在我的肩膀上,睫毛低垂。
我忍耐不住,俯身去找他的嘴唇。
他喝的酒是带有果汁的那种,唇齿间余下一点甜味,都被我剥夺得很干净。
亲了片刻后,周难知迷迷糊糊地醒转了一点,睁开眼睛,视线都是迷离的,找不到落脚处,“恒焉……?”
我真的怕他在那一刻说出另外的姓名。如果是周千澍也就罢了,要是他说出另一个alpha的名字,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安全送他回家。
万幸,答案是正确的。
“是我。”
酒精把周难知搞得不清醒了。他想不起来,现在是什么情况?残留的意识在告诉他,快跑,这个alpha已经跟你不再是两厢情愿的婚约关系了。但是他太累了,就只是在我胸口蹭了蹭。
“宋恒焉。”
像以前许多次那样,他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我把他小心地放到副驾驶座,车开得很慢,我在心里祈求,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吗,最好长到一整晚都开不完,那样我就不用把他送走了。
开到路口那里,周千澍气势汹汹地等着。他不知道我和周难知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不妨碍他认为我就是周难知买醉的罪魁祸首。
我解开周难知的安全带,把他从车里拦腰抱出来,太轻了,几乎像是没有重量。他这些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吗?
周千澍沉着脸把他弟弟接了过去,神色和当年我前去教室门口把周难知的外套递给他时别无二样,“你又跟踪难知?”
不等我辩解,他就丢下一句,“有什么误会你自己和周难知解释,我是不会帮你传达的。”
周千澍背着周难知回了家。倘若有他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真的只是我和周难知之间产生了一点误会就好了,那我一定解释清楚,一切又能恢复如初。
但我知道不是。周难知是害怕了,因为见识了我的真面目。画册上写了我的年级,他没想到我从那么早开始就在觊觎他。
我遗传了我爸的不正常。周难知没有义务忍受和承担这种不正常。
宋若锦来看过我一次,抱着某种看热闹的心态,他自己情场得意,难免想来围观旁人,“要不我帮你去和嫂子说一下?”
我抬眼看他,宋若锦举起双手,“好吧,我知道,这是你的事,我不干预了。真是的,我只是看哥你这样有点可怜……”
可怜吗?也许吧。可是真的比较起来,父亲比我可怜。我至少能够按捺住那些阴沉的、灰暗的想法,父亲却没能做到。
“所以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吵?我看着嫂子就像个人美心善的啊,应该也挺好哄的吧。”
我的视线盯着电脑屏幕,给吵闹的宋若锦下了逐客令,“滚。”
宋若锦就在秘书“请”的手势之下滚了。
我知道他想帮我。在宋若锦最年幼最无助的时候,我把他从上了锁的杂物间里解救出来,给了他一碗牛奶,让他免于被饿死或吓死,他就记到现在。
可是他要怎么帮我呢?连我自己都没有头绪。
况且,当年我之所以会帮他,并不是因为心地多么善良,只是在拙劣地效仿周难知而已。
我躺在床上,睡意一如既往地没有眷顾我,反而是耳鸣和眩晕又找上门。
药物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但我不想拿。
作者有话说:
恒焉:这是什么?前妻的嘴唇。偷亲一口!
第55章 趁此机会为所欲为
漫长又充满不适的一夜熬过去,我的手机荧幕上多了一个电话。
秘书很有分寸,没事不会轻易打来,合作商通常也会发邮件或信息来确认,留下沟通的记录,鲜少打电话来。
有那么一刻,我控制不住自作多情地希望,那会是周难知打来的电话。
事与愿违,听筒里传出来周难知父亲治病的那家医院的院长的声音。
“宋总,您先前说过,要是周先生来医院了,就要告知您……”
我立刻起身更换衣物,起得太快了,脑袋一阵眩晕,“他怎么了?”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发晴期引发的低烧,我看他是自己一个人来就医的,感觉应该和您说一声。”
低烧的确不算什么大病,作为成年人,周难知一个人去看医生也情有可原。只是我可以想象,如果换成周千澍是omega,在由于发晴期到来有不舒服的时候,他们的母亲是一定会陪着大儿子去看医生的,全程也会很焦急,拉着医生问东问西。
毕竟对着曾经出过轨的丈夫,她都可以抱有无限的宽容,也很舍得让周难知进行一场自我献祭,换取高额的医疗费来救治她那犯过错却只能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丈夫。
就只在爱周难知的时候,她格外苛刻、顾虑、精打细算,拨动算盘反复衡量,不能多给哪怕一分。
我赶到医院时,周难知已经打了吊针睡下了。他是九点多来的医院,多半是等周千澍出门去上班了,他才独自前往医院,免得耽误他哥哥的工作。
他对人总有这样那样的体贴。就只是这样的体贴,他很少会给到他自己。
护士见到我,点点头,轻声打了招呼。“宋总,他大概要过一个小时才会醒,您放心。”
言语之中大有“您可以趁此机会为所欲为,反正周难知一时半会也醒不来”的意味。
就算是这样,我看了一眼病床上安睡的周难知。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可能借机对他做些什么。
周难知的嘴唇有些干燥,我发消息让助理带薪跑腿,买了一个小小的加湿器过来,从饮水间装了干净的饮用水放在床头,摁下开关。
蒸腾而起的细微水雾里,周难知的脸蛋愈发朦胧。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恨他。恨他给了我希望又回收,恨他一点机会和余地都不留给我,恨他在提离婚之前,还要最后提出那趟旅行。
我以为这会是我们感情升温的契机,然而事实上,这只是他别离前最后的怜悯。就像养了一条狗,打算丢掉之前,还要最后往碗里添许多冻干,聊表歉意,真对不起啊,再多吃点吧,吃得越饱越好,毕竟我很快就要把你扔掉了,以后你可能就要在大街上饿很多顿肚子了。
可是恨他又有什么用?就算我形象全无地在他家门口大吼大叫,就算我丢掉脸面死缠烂打,周难知就一定会为此留下来吗?
他只会觉得我果然不正常,而后越发想要远离。
现在,由于点滴里的安眠药的作用,他总算不至于对我避之不及,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同先前每个平静度过的周末那样,他坐在那看电视,我坐在一旁看他。
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暗示护士加大安眠药的剂量,让周难知再睡久一点,没那么快醒来。我也可以借着这个时机把他带回去,在他脚上捆好足够在一定范围内活动的锁链,限制他的行动,控制他的自由,就像我父亲曾经对我母亲做的那样。
周难知会恨我,但也说不好,他心地那么善良,搞不好一开始还想着和我打商量,看我会不会心一软把他放走,要么就多待一些时日,留意我的状态,确保我不需要他了,他再提出要求。
又或者他会装出一副已经喜欢上我的模样,再找机会给他哥哥发送求救讯息,让他哥把他从这个囚牢里带走。
也有可能,再幸运一点,他会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会因为我的囚禁而对我萌生出感情,即便那感情全然是不健康的、畸形的,可只要我努力维系,它也未尝不可以持久,久到某一天,就算我给他解开锁链,他也根本没想到可以离开,相反会非常不习惯地求我把锁链给他戴回去,并把钥匙递到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