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老板在旁连连点头:“对!我这老伙计平常没事干就喜欢画画, 最爱带着画板去找一个地方写生,一画一天还是寻常的,偶尔还直接住在外头,消失好几天才回来。如果你们想知道这附近哪里的景色好, 问他准没错!”
正说着,忽然有一个小孩子快步跑了进来。
说是小孩子, 也就面容稚嫩些,看上去是十岁左右, 但身高看起来已经和十五六岁的少年没什么区别。
这小孩子还有一双大脚。
他跑进去,一跳就跳到了小酒馆靠墙的一个小平台上, 高高举起自己手中拿着的一根东西欢呼。
“耶!今天大胡子叔叔在,莱伦多叔叔也在!”他一看到旁边还做了两个人,仔细看过后还认不出来, 就惊奇地咦了一声, “还有这两位……啊呀!我喊不出来!没关系!就等你们将来的音乐家阿诺来给你们演奏吧!一切都等演奏完后再说!”
他喊完,还煞有其事地给台下的人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然后拿着手中的东西开始吹奏。
那原来是一支竖笛。
很高的小男孩吹奏得很用心。
酒馆老板微眯着眼, 摇头晃脑敲着桌子和着节拍。莱伦多颇为陶醉地眯着眼, 翘起的一条腿一点一点, 也点在了拍子上。
不过时寻和褚东斋听这曲子就没听得这么舒服了。
褚东斋悄悄给时寻传音。
“少主, 这是不是和邪神有关的曲子?”
乐音回旋间, 确实有邪神力量汇聚。
但看起来,莱伦多和酒馆老板都没有受到曲子中的邪神力量影响。吹奏中的阿诺应该是最容易被这些邪神力量影响的人,现在看起来也一切都好。
时寻一边听一边微笑。
他也用传音回答褚东斋。
“当然是邪神的曲子。这男孩阿诺有些意思。莱伦多说他们这座城有巨人血脉,说不定还真有。”
看阿诺脸上的稚气,分明还是小孩子,能继续长身体。但这身高已经不凡了,健壮有力得应该能和寻常成年男子相比。
大概也就巨人血脉才能解释他的特殊。
不过他最让时寻感兴趣的,还是他竟然对这邪神力量免疫的特殊。
酒馆老板和莱伦多能不受曲子中的邪神力量影响,也多得了他。
这首曲子很长。
阿诺一吹就是将近一个时辰,这才终于停下。
他兴冲冲地从平台上跳下,冲着老板就伸出手。
“大胡子叔叔!我的饮料呢!”
酒馆老板如梦方醒,呵呵笑着:“你等等。”而后就进了柜台后,也给阿诺准备饮料了。
阿诺眼馋地看着褚东斋还剩下一大半的酒。
他咽了咽唾沫。
莱伦多轻声细语:“阿诺,你还是小孩子,不能喝酒。”
阿诺垂头丧气,拉长了语调:“莱伦多叔叔,我知道啦,你要说多少次嘛。”
莱伦多对着时寻和褚东斋眨眨眼:“看,我们城这些年就阿诺这孩子有返祖的巨人血脉,这孩子才九岁呢!”
端着大杯柠檬水过来的老板补充:“阿诺也是我们城最小的孩子,其他比他大的,最小都有二十一岁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背后已透出许多心酸。
由此,已然可以知道,这一座城,这些年来,已经多难看到新生命诞生!
莱伦多略有不满地看了老板一眼,大有责备老板面对一些刚来到这里的外乡人就说这么多的意思。
不过他自己也很快低声说:“之前教阿诺这首曲子的那位吟游诗人……”
酒馆老板纠正:“他自称是颂神者,说自己已经和那些普通的吟游诗人不一样了,让我们也要称呼他为颂神者。”
时寻和褚东斋对望一眼,都觉得那人一定是邪神信徒。
莱伦多也不知时寻两人想法,只改口说:“那颂神者说,就是因为阿诺这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身上拥有我们这城里难得的返祖巨人血脉,所以为了这孩子的诞生,我们这座城才会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新生命诞生。”
莱伦多说到这里住了嘴。
他担心地看了看已经喝完了柠檬水,又到了台上继续吹奏着竖笛的阿诺。
现在阿诺吹奏的,已经不是之前的曲子,而是一些小调。这些小调相当有地方特色,想必就是这城中一直流传着的曲子。
莱伦多刚才说话的声音太低,阿诺又专心捣腾着弟子,应当并没有听到。
莱伦多看到阿诺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心一意吹着笛子,他脸上的担心才淡了些,只是依旧有些伤感。
为了一个孩子,却让这城中许许多多孩子都无法诞生,他们还真未必觉得有那么值得。
但一切都发生了。
即便这一切真的和阿诺有关,那也不是阿诺所希望的。连阿诺自己这些年都不止一次地流露出伤感,悄悄地和他们说,希望能有一些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朋友一起玩耍。
酒馆中一时间只有阿诺吹奏小调的声音。
时寻冷不丁问:“如果那个颂神者说的是假的呢?”
莱伦多和酒馆老板都被他问住了。
两人讷讷的,答不上话。
还是台上的阿诺吹完了几首小调,又跳下台过来,笑嘻嘻地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怎么忽然都不说话了?不说话是不是就有听我刚才吹的小调了?莱伦多叔叔,我最后吹的那首可是你教我的《夏日湖边》!怎么样?我吹得还可以吧?”
莱伦多敷衍地应了两声。
他刚才哪里有心思注意阿诺吹了什么?
阿诺也听得出莱伦多的敷衍,因此脸上的欢快散去几分。
看着阿诺有些失落的模样,时寻忽然手腕一翻,手上也多了一支竖笛。
他这一手本领露出来,一下子惹来阿诺惊呼,连莱伦多和酒馆老板看他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
时寻冲着阿诺扬了扬手中竖笛:“我记住你刚才吹那首夏日湖边了,我也吹一次,你听一听,如果你觉得我这本事可以教你的,那我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你就跟我学一首曲子,怎样?”
阿诺眼睛越来越亮,不等时寻把话说话,他就已将脑袋点得如小鸡啄米。
“好啊好啊!别说一首!你要我学再多首都没关系!你要教我,那我是不是该拜你为师?我喊你师父好不好?”
时寻朗笑一声:“那不行。我没有收徒的打算,所以只能教你一首。”
阿诺眼中的神采稍黯,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
“一首也好。”他恭恭敬敬地就要对时寻行礼,但礼行到一半,他就想起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时寻,“那我怎么称呼你?”
“我名为时寻。论年纪……算了,不提。”时寻哂笑一下,旋即脱口而出,“你就喊我时哥哥吧。”
这称呼一出口,时寻自己就先怔了怔,连阿诺什么时候给他行完了礼,又问了如何称呼褚东斋都不知道。
还是褚东斋察觉时寻有异,暗暗传音询问,时寻这才回了神。
时寻也没和褚东斋多说,只拿着竖笛开始吹奏夏日湖边。
他吹奏不知比阿诺强了多少倍,在场几人除了阿诺外人人都有心事,竟依旧全部被他带入笛声中的意境,仿佛真的在盛夏季节来到清凉湖边,玩着沁凉的湖水,吹着清爽的湖风,快乐得不可思议。
仅得小木头知道时寻刚才为何走神。
此前,还有一个喊时寻“时哥哥”的人,正是精灵国的小公主黛儿!
当日和黛儿分别,时寻就有预感,将来还会因为精灵族的危机而和黛儿再次见面。
而刚才时寻不自觉地让阿诺和黛儿一样称呼他,恰是一种外应,证明已经离时寻和黛儿重逢的日子不远了,至于那精灵族的危机,或许已经爆发。
不过这等事情,时寻也没必要和其他人说。哪怕是准备一直跟在时寻身边的褚东斋都没必要在前往精灵族之前知道,时寻就索性不提。
一首小调吹完,几人久久不曾回神。
等酒馆老板率先大声叫好,将其他人都强行从小调的意境中拉扯出来,阿诺就惊喜不已地大喊:“时哥哥!”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若不是时寻早说了不收徒,他怕是无论如何都要立刻拜师了。饶是现在,他都跃跃欲试,转来转去的眼中流露出他的小心思。
阿诺正想着如果自己跟随时寻学习期间表现得好一些,是不是就有可能成为时寻的弟子,最不济也能从时寻这重多学几首曲子。
时寻看透他的小心思,笑吟吟道:“如果你肯答应我,以后都不再吹之前那个颂神者教你的曲子,甚至你遇到有谁吹奏,你都立刻阻止他,让他也以后都不再吹奏,我就可以再教你两首曲子。”
阿诺浑然不觉时寻深意,只歪着脑袋想自己能不能做到。
他语气中满是苦恼:“我自己以后不吹,那肯定没问题。可是其他人吹……我能阻止他们吗?我如果阻止不了他们,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