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这架势是不喝趴不停啊!
  真有人去混酒了,乱七八糟加了一堆白酒黄酒红酒,没敢倒陆绝杯里,笑着往沈叙的杯子倒满了。
  “这杯沈总也能喝了,就算您厉害!”
  “这杯绝对够劲!”
  “酒神!”
  包间的光暗沉沉的,看不出沈叙的脸色,他拿过杯子,望着微微荡漾的酒,微微蹙了下眉,正要喝,骨节分明的五指伸来,盖住了酒杯。
  他抬了下眼皮,陆绝在旁懒懒地笑,“我认输了,沈总。”
  陆绝翻手夺下那杯酒,仰脖喝见了底,喧闹的包厢瞬间寂静了下来。
  陆绝搁下酒杯,碰到大理石桌面,响了清脆一声,他起身说:“我和沈总在你们玩不痛快,就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全记我账上。”
  又热闹了,此起彼伏喊着“陆总万岁”“谢谢陆总”。
  那双漆黑的眸却始终只看着沈叙,“沈总?”
  沈叙淡淡起身,说了几句客套话,他率先走出包间。
  大厅充斥着纸醉金迷的重影,沈叙无声穿过人流。
  出了酒吧,清新的夜风迎面扑来,吹散了身上的酒气。他无声吐了一口气,半夜了,路上特别安静,他在路边等了会儿不见有车,索性搜了地图,沿着小道走回酒店。
  他知道陆绝还跟着他。
  不远不近的距离,大概十来步,陆绝没出声喊他,他也当作不知。
  人行道两侧是高高耸立的槐树,错落在树林间的路灯从缝隙照出光亮,路上很安静,许久没喝这么多酒,沈叙脑袋有些重,走得比较慢,影子倒映在路面,被灯光拉得特别长,跟身后的影子偶尔会交叠。
  晚风偶尔携来几声虫鸣,偶尔也有一辆辆车从旁边的马路经过,这样一路走到酒店,陆绝始终没喊过他。
  到酒店门口,有雨点落下,沈叙停住仰头看了眼天空,有一两滴雨落到他睫毛上,他眨了眨眼睫,低头进了酒店。
  刷卡进屋,先听到了雨点砸着玻璃窗的声音。
  下大雨了,应该走了?
  沈叙这样想着,先去卫生间洗了手和脸,他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抬头看着镜子里脸颊透着微微红色的自己,他抬手,慢慢擦掉了睫毛上的水珠。
  雨声越来越清晰,走出卫生间,沈叙又看了眼落地窗,迟疑几秒,他还是走了过去。
  房间在21楼,其实根本看不清楼下的情况,别提此时还大雨倾盆。
  站在落地窗前,大约过了一两分钟,他还是转身换了身衣服,下楼了。
  去前台要了一把大伞,沈叙拿着出了酒店。
  出了玻璃门,大雨的动静更清晰了,夏天的雨,总是猝不及防,也总是很大。
  沈叙很快发现了陆绝。
  男人垂头坐在酒店喷水池旁的台阶上,他只穿了一件黑衬衫,被雨淋透了,紧贴着他后背。
  沈叙撑开伞过去。
  酒店准备的伞很大,足够容纳两名成年男性,沈叙停在陆绝面前,手腕微倾,伞大部分遮到了陆绝头顶。
  沈叙喊,“陆总。”
  陆绝仰起脸,他的脸也被大雨淋湿了,长睫上全是水珠,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漆黑清醒,他望着沈叙的脸,嘴角微挑,“学会喝酒了,挺好。”
  沈叙望着他眼睛,“我不知道我同那位先生有多相似,不过我是沈叙。”
  “你是乐乐。”陆绝目光灼灼,“我不会认错。”
  “你醉了。”沈叙弯腰把伞柄塞陆绝手里,“雨很大,快回——”
  他腰两侧被陆绝紧紧搂住了,湿透的脸埋进他胸前,“乐乐,我好想你。”
  “我说了不是……”沈叙正要推陆绝,搂紧他的手忽然同时垂落,他一怔,就发现陆绝正从他胸口往旁边倒,往外推的手抓而去抓陆绝。
  陆绝比他高大,他一只手根本抓不稳,反而变成拥抱陆绝的姿势一起跌到了台阶上。
  伞脱手飞了出去。陆绝在下方垫着,沈叙没磕碰到,只是他大部分身体都压在陆绝身上,隔着又薄又湿的布料,能感受到陆绝身体的滚烫。
  沈叙刚换的衣服又淋湿了,他迅速从陆绝身上起来,“抱歉……”
  陆绝一动不动,沈叙住了声,马上去扶人,才碰到陆绝,陆绝就反手又抱住他,滚烫的脸贴着他脖子,呼出的气息也特别烫,“乐乐,我难受……”
  “……”
  沈叙放弃再纠正他,“你发烧了。”
  “嗯。”陆绝低声应着,抱着沈叙的手更紧。
  雨越下越大,被陆绝密不透风抱着,沈叙没办法,只好伸手够到雨伞,拖着陆绝回酒店。
  到了大堂,酒店的工作人员马上跑来问:“您好,需要帮忙吗?”
  沈叙还了伞,说:“送一支温度计,一盒退烧药,一杯热水到2107。”
  “好的,请稍等!”
  沈叙带陆绝回了房间,人还树袋熊一样贴在他胸前,他只好说:“我去拿浴衣,你先松手。”
  陆绝缓缓松了手。
  沈叙快步去衣柜取了一件新浴衣,无声吐了口气,这才回身走向陆绝,递浴衣给他,“我只有杨副总的联系方式,他现在应该没办法来接你了,你换了衣服在这儿待一晚吧,我再去开间房。”
  他住的套间,客厅有一套组合沙发,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休息,但他思考几秒,还是放弃了这个选项。
  陆绝没出声,下一秒又倒了。
  这一次陆绝是真失去了意识,沈叙费劲把他运到卧室的床上,又认命地帮他脱湿衣服。
  解开第三粒衬衫扣子,一道微微凸出的伤疤露了出来,沈叙起初没在意,大部分人都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留下伤疤,直到他翻过陆绝的肩膀脱衣服,又在陆绝后背看到一条相似的伤疤。
  同样是在心脏位置。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您好,客房服务,给您送热水和退烧药。”
  沈叙拉下了陆绝的湿衬衫,现在也没必要帮他穿浴衣了,把他塞进被子,出去掩上了卧室门。
  拿了温度计,热水和退烧药回来,沈叙先测了陆绝的体温。
  看到体温计的数字,沈叙蹙了眉。
  41.2。
  他给陆绝喂了药,收拾好陆绝的衣物,关了灯就要离开,手就被重重抓住了,陆绝迷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俞汀别走……”
  雨停……俞,于,艇,停,汀?
  乐乐的本名?
  沈叙这样想着,回道:“我不走,我就在客厅,你不舒服就叫我。”
  陆绝烧太厉害了,他今晚没打算休息了。
  也不知陆绝能不能听见听懂他的话,僵持了好一会儿,抓在沈叙手腕的手才一根一根松开。
  沈叙出去了,关卧室门的时候他停了一秒,最后还是没有关紧,留了一丝缝隙。
  联系客房服务把陆绝的衣物送去干洗了,沈叙才去卫生间脱了湿衣服,简单冲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
  只留了客厅的一盏落地灯,他打开电脑,稍一迟疑,在搜索框输入各种“雨停”。
  时间渐渐流逝,又一次输入俞汀后,弹出了一条信息。
  【2010全国物理竞赛——金牌,全国十六名,陵江二中天才少年,俞汀。】
  陵江,那座美丽的海滨小城……
  沈叙陷入了沉思,假如陆绝深爱的乐乐,就是这名叫俞汀的少年天才,那的确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
  2010年高二,他去世的时候才成年吧?
  沈叙走神了,又过一会儿,他又进了卧室,轻手轻脚测了陆绝的体温,见降回了正常温度,他才放了心。
  天快亮了,沈叙不想再折腾,扯了条薄毯躺进了沙发。
  或许是他太累,也或许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助眠,向来难眠的他很快睡着了。
  再次醒来,雨早停了,天光大亮,沈叙掀开薄毯坐起身,t醒了会儿神忽然想到卧室还有一个病号。
  卧室门大开着,屋内窗帘拉着,漆黑看不清楚,不是昨晚的紧急情况,沈叙停在门外叩了两下门,“陆总你醒了吗?”
  没有人回应,沈叙换到一旁按了开光,卧室骤然明亮,床铺得很整齐,陆绝已经不见了。
  “……”
  走了?
  沈叙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就要去洗漱,手机响了。
  来电是陆绝。
  上次见面,他掉了房卡,陆绝打过他电话,他没存,但记得这串数字。
  他划了接听,还没开口,陆绝先道歉了,“对不住了沈总,昨天我醉酒给你添麻烦了吧。我喝酒断片,没做让你困扰的事吧?”
  绝口没提昨晚又认错他的事,沈叙说:“没有。”
  “那就好。”陆绝笑,“早上见你睡太熟,没忍心叫醒你,昨夜霸占了你的床真是汗颜,我必须请你吃顿晚饭赔罪,你千万别推辞。”
  晚饭?
  沈叙挪开手机看了一眼,竟是下午三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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