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只不过,这些人全部换了模样。
傅乘歌的眼圈红得跟兔子差不多,鼻梁骨都是通红的。他牢牢地盯着陆卫琢的眼睛:“你爷爷那边的人能动吗?”
陆卫琢夹着手机,对着傅乘歌点了下头,然后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向阳台,慌乱中却没拉开阳台的门。紧接着顾拥川从门外冲进来,扶住门框的一刹那明显踉跄。傅乘歌走过去扶住他,自己却率先腿软,倒在顾拥川的怀抱里。
顾拥川搂住傅乘歌,求救一样的目光四处乱看,寻找着唐弈戈的身影。
曾经这些人多风光,滴水不露,稳如泰山。白洋多希望这些人还维持着世家子弟的气度,多希望从他们眼中看出稳操胜券的意味,多希望他们仍旧不可一世,动动手腕就翻云覆雨。
连他们都慌了,可见唐誉是真的不好找。
“李成平!今天你给我死!”纪雨石的声音伴随着他的暴起冲向了李成平本人,把李成平按在了玄关的墙上。梁忞和梁语柔两个人拉住他,无济于事,纪雨石的两只手死死扼住李成平的喉咙。
“石头!松手!”梁语柔抠着他的手指头。
“松手啊!石头你松手!现在还没弄清楚……”梁忞也帮着姐姐一起抠。
精致的贴片甲一片片剥落,在纪雨石的手部关节上翘起来,又掉在地上,留下道道抓痕。纪雨石的手却没能松开,他怎么能松开!
要不是你儿子!纪雨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是水生的左膀右臂,你儿子知道所有的布置!结果呢?他把唐誉送给了陈念国!他知道唐誉在陈念国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他全都知道!
“松手。”唐弈戈从暗影里走出来,攥住了纪雨石的腕口。
纪雨石不甘心,也不动。
“松手!”唐弈戈又说了一次。如果要杀李成平,轮不到这些小不点儿。
纪雨石这才喘上这口气,在理智彻底失控前松开了李成平的脖子。李成平马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扶着墙大喘气,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水生一步步走向李成平,脸部肌肉已经做不出任何的表情,好像身体里的一部分正在慢慢死去,正在不可逆地消亡。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生命的透明度也在降低,变得越来越不可捉摸。
“成平。”水生闭上眼。
李成平抬起头,和水生对视。
水生闭着眼睛说话,他没法面对新博那孩子的背叛,自己一手教出来的李新博,居然……同样的,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李成平,他们一起长大,情分比谭刀都深。认识谭刀那年都20岁了。
可咱们是从小相伴的人,为什么?
“成平。”水生面对过无数大风大浪,不是没被人背叛、出卖过,唐家不能随随便便去别人家这道家规就是因为自己立的,那就是自己付出过的代价。只是李成平不一样。
李成平却摇了摇头:“不可能!”
他不能相信,坚决不信,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到只言片语,句句扎心,推翻了他整个人生。他的爷爷就跟着唐家打天下,两家人的关系并非雇佣,而是情意深重!现在他们说,唐誉是在新博车上出了事,李成平直接推翻了一切。
“不可能。”他再次摇头。他宁愿新博和玉宸一样在医院抢救!也不能这么模模糊糊的失踪!
“可是……8个定位器,8个,他知道在哪儿,全部拆下来了。”水生一字一顿,一字一泪,哪怕李新博给自己留下1个,也算是留了一个活口,一个希望。
“我们查过监控,他里应外合,放人上车。”水生不敢回忆他看到的一切。
监控中,新博前面的车下来了人,等在了车流暗影中。等新博的车到位,那人就上去了。然后车子照常开,在一次停车中,快速转移了唐誉。
那人拖着昏迷的唐誉下车,路边有车队接应。黑暗中十几辆车一起开走,监控要一条一条地查。
“他们把唐誉转移,新博开着车继续走,拖延了黄金时间。随后他把车停在路边,又上了别人的车。”水生走到了李成平的面前,就是这样的世代交情让他没有提防,让李新博开着车,送小宝回家。
等到水生察觉到不对劲,发现8个定位器都不动了,那一刻天崩地裂。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不相信!这不可能!”李成平捂了捂胸口。
“我也不想相信,成平,我真的……”水生再次哽咽,“我真的不想怀疑你,我现在问你,你到底知不知情。”
白洋也跟着往前一步,眼睛就盯着李成平的嘴巴,等着他说话。只要他开口,或者一点头,白洋就想杀了他。原来唐誉身上有8个定位器,居然有8个。为了这次见面,水生真是把能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如果不出内鬼,天王老子也弄不走唐誉。
如果不出内鬼,唐誉此时此刻应该坐在这个客厅里,被家人环绕。
“他还没吃药呢。”白洋没头没尾地自言自语一句。
时间都过了,唐誉还没吃药。可是白洋又不敢深想,他怕此时此刻的唐誉已经再也不用吃药了。
他怕,不知道陈念国联系他们是干什么。他怕,那个大喊着“我爱你”的人,已经不能再开口。
屈向北一把拽住了白洋,这时候谁都不够冷静,大家不要乱。不然白洋乱起来提刀杀了李成平。
所有的人都看着李成平,水生也是没有法子了,说:“成平,你给新博打个电话。我们打他都不接,你是他父亲,说不定他会接。你问问他……就说我求求他了,告诉我们小宝在哪儿呢。如果,如果他愿意自首,我们愿意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好陌生的词啊。白洋的眼皮还在跳动。你们可以既往不咎,我做不到。我会杀了他。
李成平也是乱了,好不容易摸到了兜里的手机,却拿不出来。拿出来了,又掉在地上。他把手机捡起来,在满屋的注视下拨通了李新博的手机号。等待音是那么漫长又惊心动魄,震得白洋心脏都疼了。
那种经历了极限运动之后的撕裂感,再一次在白洋身体里出现。心房开了个大窟窿。
水生给李新博打过,唐弈戈打过,唐爱茉打过……这么多人都打过了,但是那边既没有挂断,也没有接听,用平静的冷淡逼疯了所有人的架势。唯独这一次,那边有了不一样的动静。
通话接通了,李新博接了。
李成平呼哧呼哧地喘气:“你……”
“是我,是我干的。”李新博打断他。
李成平的身体从僵硬到发软,靠在了墙上。真的是,居然真的是。李成平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情绪和反应,连说话的功能都消失了,前胸后背集体冰冷,后背很沉,很疼。
见李成平不再开口,水生想要抓住手机,继续说下去。可是电话就在这一刻挂断了,显然是有反追踪侦查意识。他们再次失去了李新博的音讯。
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呢?水生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在李新博身上,因为陈念国是不可能放人。不等他再次求助李成平,李成平顺着墙壁笔直地往下滑,痛苦地捶了几下心口。
“快!”水生马上喊人,“成平他有心梗,快!”
患有心梗的李成平陷入昏迷,然后被抬上了担架。白洋像个透明的幽灵,像飘在半空中,眼瞧着人间发生一桩桩惨剧。如果这些惨剧都没发生,现在他和唐誉应该已经见过了全部的家人。
“白洋,你来,先跟我上楼吧。”唐爱茉压了压眼角,叫白洋跟着她先上楼。唐禹现在陪在家里老人的身边,可是她也明白,如果唐誉回不来,老人们恐怕不好。
白洋先看了看墙边的老式挂钟,这个时间,唐誉该饿了。
他没吃药,也没有吃宵夜。
跟着唐爱茉上了楼,这次换了个房间。白洋一进屋就一阵眩晕,不是身体上的眩晕,而是精神方面再次被击穿了。
墙上,挂着他曾经见过的那幅画。用珍珠和宝石构成的太阳系在墙上闪闪发光,鲜活夺目,一如初见。
“原来是你啊。”白洋对着画说。太可笑了,太凄惨了,原来他和唐誉在同一时间看上了同一幅作品,嘉宾络绎不绝的艺术展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为这幅画驻足。他们的手摸过同一张出价,他们的指纹曾经叠在一起。
原来是唐誉买下了。白洋走到那幅熟悉又陌生的画作面前,居然在这里又遇见你。
“这是他昨天让人送过来的,昨天晚上。”短短几个小时,已经临近午夜,唐爱茉的嗓子彻底嘶哑了。她明明没说太多的话,却掩饰不过身体里发生的距离负面发应。
这幅画是太阳系。白洋又低下头,看到桌上有一本熟悉的书籍,怎么那么像北哥家里的那一本?他快速地翻开,结果就看到了皱巴巴的星体图。
书上的星体和墙上的星体交相呼应,闪着只有它们才能懂的微光。
“糖糖小时候是早产,7个月就落地了。我出了车祸,直接把他给撞了出来。”唐爱茉颤抖着坐在床边,她不应该这时候说这些,可是她太想说什么,要告诉全世界她关于儿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