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这不是我真的态度卑微到乖乖把自己脖子上的无形的牵引绳送到陆知昀手里,目的是表明我想要给他当小狗的决心,而是尽管我去伦敦陈修齐那借住也不过发生在几个月前,但今时不同往日了,陆知昀这个正宫的面子还是得给足。
暂时性的正宫也是正宫嘛。
他的反应没有我想象当中大,我原本已经做好了要和他软磨硬泡一会儿的准备了,可陆知昀在他脸上的水珠完全干透之前就给了我回应:“行,那他来的那几天你就睡我这来。”
他的爽快让我提前准备好的其他说辞一时无用,我想也是,原本预备着和陈修齐那几天挤一张床算了,竟是没想到直接睡陆知昀这。
我想夸他颇有正功的风范,又觉得这种话说出口显得太过肉麻,欲言又止想要开口几次都犹犹豫豫地闭上了嘴。
抬眼时我注意到陆知昀看着我有些复杂的表情,他突然问我:“裴南,你后面还打算去哪玩吗?”
他指和前几天一样,离开英国去欧洲其他国家旅行。
我沉默地想了一会儿,心里的答案是后面时间长一点的假期只有复活节和回国之前的一段时间了。
但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再在陆知昀的面前提什么还有不久就得回国。
这句话一旦讲出来就会被非常自然的引申到,请你记住我们俩的约定,一旦回国就分开。
禁止相互纠缠。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但应该要去的,总不能让我的申根签只用一次,废了,我好大力气才办下来的呢。”我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他。
这可不算说谎。
不过显然这招在今天并没有奏效,新的一年里陆知昀在第一天就在心眼子上获得了质的飞跃——或者说是过去我小瞧他了。
他今天就偏要将我追问到底,我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睛,较劲一般地谁也不挪动视线,心里却掀起一层风浪。
他说:“是没计划好,还是没打算和我一起去?等过几天开学这学期后面根本就没有剩多少课,你的论文要回国写吗?”
我的大脑懵懵的,怎么也想不明白话题会进行到这里,我不是在一分钟之前还和陆知昀商量陈修齐会来我这里借住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手上还全是水,于是用手肘碰了碰他。
陆知昀摇头,他无所谓地笑笑:“没什么,刚好想到罢了。”
他看起来情绪一下子变好了,猝不及防地换了话题问我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吗,像是一阵风吹过来吹走了云。
饿,自然饿,从昨天下午就几乎没有进食的我因为什么饿陆知昀心里清楚得很。
“不想点了外卖等着送过来了,冰箱里有什么直接热了吃掉算了,”饶是我对感情再迟钝,也品出了几分不对劲,我抬手拍了拍陆知昀的脸颊,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你在想什么,起码我现在最喜欢你。”
我讲不出更加腻歪的话了,只能这样别扭地安抚着他。
哪怕被我加上了“现在"这个前缀,陆知昀还是欣然接受了。
他得寸进尺地从背后抱住我,兽性大发地成为一只考拉,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让我觉得张不开嘴的话他总是轻而易举就能说出来:“好的,我也最喜欢你裴南。”
听到了,我的态度对这种甜言蜜语一向介于完全相信和保持质疑之间,总是说这种话的是渣男,永远会相信的是傻子。
从过去到未来,我和陈修齐还能做很久的朋友。
但陆知昀,我从一开始就给他设置好了退场的时间,这样很容易就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突如其然地质问我一下了。
半年,就剩下最后半年了。我和陆知昀坐在桌前相对着啃硬得像树枝一样的全麦面包时,我在心里默默计算这半年具体是多少天。
就连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我是不是得准备开始为了工作投简历,我都能草木皆兵地理解成是不是得再见了。
好像昨夜他靠在我耳边说出的“新年快乐”相比于不确定的未来已经更远。
第41章
进入了新的一年,就意味着我的圣诞假期已经过半,过不上几天我就即将开学。
陈修齐在新年的第三天风尘仆仆地抵达我在的城市,他听信了网上攻略的意见,这次下定决心当个早起的特种兵,然而丰满的理想是神清气爽地坐在火车的窗边,享受好几个小时的美景,现实却是他从起床就无比艰难,甚至险些错过了看好的那班车,一路上都是眼皮差点粘在一起的状态。
最终唤醒他的是半梦半醒时身子向前倾,脑袋猛然磕到了前排的座椅。
当然,这一切体验都来自于陈修齐单方面的描述。
我在火车站接到他的时候他正倚靠在墙边看手机,发现我过来便开始朝我大吐苦水,几乎是同时一条精致的朋友圈就被制作出炉,配字还是“伦敦到爱丁堡的火车记得坐在右侧”。
实则我见他黑眼圈如同大学时我们熬到后半夜又爬起来上早八一样,只是同我碰面后精神依旧难掩奋。
“就你一个人”寒暄完过后他问我,说话的时候左看右看的,"他呢”
这里没有姓名的他,显而易见地指向陆知昀,我的记忆不由得回到几个月前我去伦敦的时候。
记得那次和陈修齐在火车站分别时,我祝他能不能早日结束暗恋。
当时还以为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然而几个月的时间过去,日子简直过得就像一团乱麻。
陈修齐曾经还会多看两眼的洋人帅哥现在早已泯然于人群当中,而我,预想到的预想不到的东西,全数缠在了一起。
罢了,这种东西不能细想。我问陈修齐要不要先回我家放个东西,他没带多少行李,一个双肩包被利用好了每一处空间,山一样地压在他身上。
于是今天我特意问陆知昀借了车,这样就不用担心回去一趟太耗时间。
“哦,原来是他的车,"陈修齐坐在副驾驶上,伸手摆弄了两下中间挂着的粉红色毛绒小猪,我猜他对陆知昀尽管素未谋面但印象一定不好,又碍于现在正用着人家的车无法发作。
这其中的感情就和万清优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正眼瞧过韩希的男友吴瀚成一样,陈修齐站在我这边,先入为主对陆知昀不顺眼一点,正常。
我懂。
这时候我就决不能袒露出想要为陆知昀说好话的意思,可惜我内心又确实产生了些胳膊肘往外拐的危险想法。
闭嘴就是最好的选择,我在这时候说话和在泰坦尼克号上面选座位没有任何分别。
一路奔波陈修齐已经累得够呛,因此他并没有发觉到我的欲说还休。我领着他进了我房间的时候他恨不得包一丢就瘫倒在床上,他十分眼热地感叹:“早知道我就不去伦敦了,差不多的价钱你这住得也太舒服。”
他看出我为了他特意收拾过房间,跟我客气说什么床太挤的话他打地铺就行。
我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少跟我客气,就你睡……你在的这两天我住隔壁去。”
“隔壁!”
从陈修齐张嘴的幅度看起来他是想要大喊一声,但见识过学生公寓隔音有多差的他最终音量减半,到喉咙口的时候只吐出嘶哑的两个字来。
“这不是为了你来我特意这样做的……”我立刻很识时务地把天平偏向他以示安抚。谁料为时已晚,陈修齐一连追问了我好多问题,从我和陆知昀什么时候开始的到是谁先告白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在混乱的记忆当中找出结果,他的问题就又涌上来:“后半年毕业了你们打算怎么办,你要留英?”
或许是看到我一瞬间变得僵硬的脸色,还是他自知失言,陈修齐的语速慢下来,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睫毛因为紧张在止不住地乱颤。
我看出他嘴巴反复地张开又合上,还正在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想要为自己找补。我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我无所谓:“我才不留,他留不留……我可说不准,哎呀管以后那么多干嘛,我都和他说好了,毕业就干脆别联系了。”
这下干瞪着眼一脸难以置信的人变成了陈修齐,也许这些话是我内心活动的时候显得正常,一旦讲出来便听起来太过语出惊人了。但没过多久他就自己调理好了,好像从我嘴里说出什么他都不意外。
“如果是你也正常,”陈修齐盘腿在我床边地毯上面坐下,仰头看着天花板似在回忆,“你和杜嘉泽分手的时候就特别果断,那时候还没抓到他劈腿的确凿证据,他还有脸挽留你,幸好你看出来不对还是坚持分手了。”
往事暗沉不可追,老实说,从我和杜嘉泽分手那一刻起我就希望此等晦气东西往后在我的人生当中再也不要出现。事实上提起他总是在所难免,无论是和陆知昀这位现任进行对比,还是警醒我擦亮眼睛千万别栽倒第二次。
总是聊着聊着就避不开杜嘉泽这人我没什么异议,但扫兴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