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随着马车的前行,许云帆发现周县令身边跟着的官差举着的牌匾上挂着红绸带,就是周县令手里都拿着一朵大红花。
  一见夺人眼球的大红花,许云帆嘴角就是一抽,抓了秦润一把,“他们这是想搞我是不是?”
  “不是的,云帆,我们这儿就是这样的,怎么说你也是个“状元”,自然是要游街庆祝一番的。”
  许云帆嘴角抽了几下,“可我不太想。”
  秦润笑了起来,“别人巴不得的事,你还不乐意了。”
  “别人乐意是别人的事,反正我是不太乐意的,骑半天马,其实还是有点累人的。”许云帆沮丧着脸,直到马车走近了,生无可恋的下了马车同周县令客套了两句。
  周县令拍拍许云帆的肩膀,那叫一个欣慰啊,别看这小子平日去找他基本没啥好事,不过就冲他在夫子大比中考了第一名,以前那些事,那都不是事了,“来,这可是我早早就给你配好的红花,哎哟,咱们的夫子状元今儿贼俊。”
  一旁的师爷几人附和,“那可不,咱们许夫子可是文曲星下凡,不是常人能比的。”
  周县令亲自把大红花给许云帆戴上,又安排其他人将护送许云帆荣归故里的秦家军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反正今儿许云帆肯定是回不去了,怎么都得给他先游半天街再说。
  看着聚集在城门口黑压压的百姓,再看周县令身后请来的那般人,敲锣打鼓的,估计是早把他考了第一名的事广而告之了。
  许云帆生无可恋的抹了一把脸,在周县令笑的见眉不见眼的催促下翻身上马,“周叔,你可得把我夫郎还有几个孩子安顿好了哈,他们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你这孩子,难不成我还能怠慢他们不成?”周县令乐呵呵的,暗道,许云帆从京城回来也是累了,要是他开口拒绝,自己如今也奈何不了他,毕竟这位可是早入了圣上的眼,轻易得罪不了。
  周县令心如明镜,他知道的,许云帆再怎么不情愿,可自己开口了,他便不会拒绝自己,一来是自己是齐修泽的舅舅,二来也是许云帆这人是个知恩图报的。
  许云帆确实是个记恩的,他在村里,仅靠一个夫子的身份,既能买山又万事顺遂,少不了他们这帮人私底下给他便利。
  其他人一听许云帆那声“周叔”,再看周县令,眼神都变了。
  今儿聚集在此的人,可不仅仅有清陵县的人,就是隔壁县城的一些人都来了,至于他们为何过来,大家心知肚明,许云帆一声“周叔”,可谓是给了周县令极大的面子。
  这不,周县令昂首挺胸,颇有种小人得势的架势。
  一上马,许云帆苦哈哈的脸色一变,挂上了营业式笑容,一进城便开始不时抱拳与街道两边的百姓互动。
  原本一切进展的很顺利,将至街尾,许云帆笑的脸都快僵了,不知何缘故,右边的人群突然出现了几句斥骂声,许云帆循声看去,一汉子披头散发,身上缝缝补补的灰色衣裳看起来灰扑扑的,与乞丐并无太大区别,要说唯一的区别便是此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前头官差见着突然冒出来跪在前头的汉子,不由呵斥起来,让他们赶紧让路,莫要耽误他们“状元”游街了。
  哪知,那汉子却是直接给许云帆磕了一个响头,“许大夫,求您救我儿一命,求您了……”
  就在官差即将开口再次呵斥驱赶时,已翻身下马的许云帆一个举手,官差立马闭嘴了。
  许云帆几步走到前头,单膝曲下,“你儿子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是什么人都能换来许云帆的善意,换其他人,许云帆可能不会理会,可这个人,许云帆见了,却是觉得心生难受。
  哪怕方才只看了一眼,许云帆还是看清了此人消瘦的面庞以及沧桑的神色,眼里的绝望在同自己对视时又隐约生出一丝希望。
  也正是这一丝希望,才让汉子生出绝心冒险一试,将尚在游街的“状元”拦了下来。
  他不是不知道,一旦惹起“状元”不悦了,人家有的是办法让他悔不当初。
  可就在他推开围观的人群强挤出来引起不满时,他看到了骑在骏马上的许大夫再次看了过来。
  对方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明,并未因此心生不悦,也正是那对清明的双眼仿佛给了他拼搏一试的勇气。
  许云帆想,这是一个值得令人敬佩的父亲,他就像林二湖一样,平平无奇,可却是儿子眼中顶天立地的英雄。
  何顾笙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扫了一眼两边看热闹的人,这才掀开孩子的裤子让许云帆看,“许大夫,您看。”
  许云帆没立马看,而是招手让一衙役过来,“你给我做个证人,是这位大哥让我看的,不是我要猥亵他家小孩啊。”
  何顾笙急了,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许大夫,您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要算计您,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们都说我儿子这样是鬼怪附体了。”
  是的,孩子的情况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毕竟大夫看都看不出是啥问题,可鬼怪附体这个说法,何顾笙是不信的,同时也是难以启齿的。
  就因为孩子长了一条尾巴,亲戚邻居都说,他的孩子是怪物,是不详之人,要他把孩子溺水或者丢了,就是孩子的娘都怕孩子,几次趁他不在要把孩子淹死掐死,嘴上说着责怪的话语,说什么就因为他,她才会遭受了他人的非议。
  何顾笙好歹也是个秀才,只觉得鬼怪一说纯属荒诞无稽,他的孩子那么可爱,会奶奶的喊他父亲的孩子怎么就是鬼怪了?
  况且,孩子出生时屁股上就有一点东西,后来才长有食指长的,说明这条尾巴不是长大后长的,而是在娘肚里就有了。
  如果说他儿子是小鬼,孩子他娘岂不是大鬼了?
  何顾笙看过那么多书,知道人有六指,甚至还有唇上缺块肉等等,自家儿子不过是多条尾巴,怎么就是天理不容的存在了,连孩子娘都容不下他。
  这个孩子太可怜了,若是自己都将他弃之不顾,视他为不详之物,这个孩子就真的没有路可走了。
  何顾笙舍不得,他读书十载,不仅为了光耀门楣,还为开拓眼界学理明事。
  身边的人都在劝何顾笙把孩子扔了,甚至对他的孩子抱有异样的目光,避之如蛇蝎。
  可他知道,每个孩子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所以,无论他们的到来是在父母的期许中还是意料之中,既然把他生下来了,作为父母理应好好的善待他。
  何顾笙想,他人弃之如敝履,作为父亲,他便视他如珍宝,定不辜负他来到这个世界走一遭。
  在一次何顾笙发现自家媳妇要对孩子下毒手时,怒火攻心打了媳妇一巴掌,他媳妇可是有点背景的,无论是她还是孩子外家都容不下这么一个被人视为鬼怪的孩子。
  在岳父岳母的逼迫下,何顾笙顺势与媳妇和离了,他知道岳家在府城算是有权有势之人,一旦和离,他们断不会放过他,无法,何顾笙提前做了准备,变卖了八成的家产,剩下的那两成不过是几座山头,他将银子地契全部带在身上,将父母孩子一起带离府城回了老家,安置好父母后,便开始了带着孩子四处寻医之路,几年入不敷出的日子,他身上的银子早花光了。
  这几年,他变卖八成家产带着孩子从南走到北,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就为让孩子做一个正常人,可惜看了那么多大夫,大家伙都看不出孩子是个啥问题。
  何顾笙不是没想过去京城,可京城那些医术高超的大夫,大多都被上层家族拉拢了去,他一个底层人物如何能见到人,连条门路都没有,更不用说请人出手了。
  直到走到沂平府,县城里都在流传清陵县的孟大夫医术了得,得知他带子求医便建议他往清陵县这边来看看。
  在来的路上,何顾笙还遇上了一支由御医组成的队伍下乡免费替村里的孩子治疗长虫病,村民都带着孩子去排队了。
  那些御医人很好,还会顺带替孩子看看其他问题,何顾笙胆战心惊的抱着儿子也去了。
  直到排到他,何顾笙一跪,换来了几位御医的关注,得知儿子的情况后,几人商议了许久,最后还是对他摇头表示歉意。
  “何顾笙,你的儿子身体除了体弱,过于瘦小以及多出来的这根东西之外,其他问题是没有的,孩子的事我们并不能给你任何保证。”
  “是的,如果你让我们给孩子做切除术,谁都不能保证……他不是大人,有的孩子承受能力本就没有大人好,这件事,其实跟赌注没什么两样。”
  赢了,皆大欢喜。
  输了,何顾笙将满盘皆输。
  “要不,你带孩子去清陵县吧。”其中一位御医突然开口道。
  “还请大夫给我指条明路。”何顾笙立马就哀求起来,他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去赌,他赌不起,于这件事上,他就是个懦夫,他太害怕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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