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还想靠着夫子大比进入翰林院学士的眼呢。
  在国子监,班级也是分有三六九等,若是他们在夫子大比中取得更好的名次了,便有机会教授更好的班级。
  没办法,他们这个年纪的,再参加科举,哪怕考上了,怎么也得从七品做起,只怕几十年后才能做到人上人的位置,倒不如努力加把劲结实更有前途的学子。
  至于国子监更年轻一些的夫子,参与夫子大比,自是还想冲击一下的,毕竟国子监虽好,但夫子终究是夫子,官是官,两者自是不可相提并论,桃李再多,终还有一句老话叫靠山山倒,若是这会进入众学士的眼,日后少不了好处,兴许还能得其提携一把。
  权衡利弊之后,寻夫子几人见许云帆无动于衷,不得不收敛气火闭嘴了。
  在监考官未到,考生尚未进场前,许云帆不由想到昨天的第一轮面试。
  昨儿的面试是不允许外人在场的。
  几个监考官将题目挂出来,许云帆一看这种备具争议的题目,顿时就头大。
  “哥儿、女子该不该担任要职?”这种题目真的太招人恨了。
  许云帆都能想得出待会若是自己站起来了。估计要被群起而攻之。
  智者,有时候就该学会明哲保身。
  几百个考生选定了正反方,许云帆也跟着落座,待监考官发言两句,大家就开始“吵”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己方已然落了下风。
  许云帆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夫子,有几个,他记得,好像就是国子监的,双方视线相交之际,出于礼貌,许云帆点了下头,对方却是直接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白眼。
  几人估计是注意到了他,又貌似看他不顺眼,几人之间明显有了一次短暂的眼神交流,像是达成了意识,炮火集中攻击在许云帆身上,不仅说他浑水摸鱼不干事,指桑骂槐的抨击他夫子的身份含有水分,又借此说他人品有问题,其原因就是家中长辈不会教育,连孩子都教育不好的妇人、夫郎又有什么本事做好其他事?
  许云帆:“……”
  tnnd,这帮人莫不是看他长得帅就以为他好欺负了?
  说他可以,说他妈妈说他家中长辈就不行了,许云帆舔了下唇,心想着,弄不死你,他都不姓许。
  对方那不把许云帆放眼里,满是鄙夷不屑的神态,差点没让许云帆气笑了。
  身为京圈太子爷都得巴结的人物,许云帆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鸟气?
  但他今天有点佛,既然对方看他不顺眼,眼神不好看,他不看不就好了,干啥非得看,白白让自己受气呢,这不是找罪受吗。
  许云帆不说话,一直保持着沉默,身边的夫子用胳膊肘推了推他,“许夫子,你不说两句呀?”
  赵夫子额上都出了一层汗,他们这边一众夫子,貌似嘴巴不是太利索,对方一句“古往今来”,“先皇不曾开此先例”等话便压得他们不敢再反驳了。
  你敢反驳吗?
  那不就是证明你对先皇颁布的律法有意见?
  对先皇有成见,你是有九条命是不是?
  总之,就是不好刚啊!
  双方隔道对峙,一端坐着数位监考官,身后又是一众前来听“课”的学子,甚至说不定还有某些大人潜在其中,说实话,大家伙压力都很大,但都在牟足劲的表现自己有多厉害,什么律法,典故那是张嘴就来,一个个说了唾沫横飞。
  对于“建议哥儿、姑娘与汉子平权”的一方,可谓是被压制的厉害。
  许云帆坐在一众中年大叔中,反而倒显得十分突出,可从头到尾,他都只是静静的听着,并未发表过一句言论,甚至看起来还有股无所事事的桀骜不羁,一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架势,自顾自的吃着跟前的茶水点心。
  可能是见许云帆长得好,心态也不错,最主要的是这是己方人,坐在许云帆旁边的夫子见许云帆心态好,胃口不错,把桌上的茶水点心吃了差不多,便将自己跟前的推到他面前。
  许夫子还年轻,想的不多,胃口大,很正常,跟他们儿子没差。
  可他们不知,许云帆在不经意间观察几位监考官已经观察了很久了。
  许云帆抬眸瞥了一眼对面方才说的最多,言语之中皆表明哥儿夫郎就该安分守己相夫教子,而不是像个汉子一样在外抛头露面,更不用说身居高位了。
  男人是天,怎可让他们凌驾于天之上,如此岂不是倒反天罡?
  说实话,翰林院敢把这种容易引起争端的问题作为今天的考题,究竟是他们不嫌事大,还是另有用意?
  自先皇继位后,据说不仅废除了很多对哥儿、姑娘家不公平的律法,甚至还鼓励哥儿、姑娘走出后院“抛头露面”。
  当今皇上继位后,更是鼓励哥儿、姑娘进入学堂、书院,与其他汉子一样享受同等的教育,只是百姓的思想太老旧,说白了就是封建,认定哥儿姑娘家日后就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迟早要成为其他人家的人,自是不舍的在他们身上花银子。
  就如秦大娘一家,他们一家人不错吧,可在有限的资源下,不管大蛋比二蛋聪明多少,他们都不曾想过送大蛋去读书,而是宁愿送更为调皮坐不住的二蛋去。
  当今皇上也鼓励女子、哥儿和离后再嫁,可在很多地区,很多人依旧会认为,无论和离还是休妻,那都是妻子或者夫郎的错,这是丢人的,所以这些人会选择忍气吞声,挨打受骂他们都不敢同丈夫说一句和离。
  为什么会如此?
  还不是一些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二是见识有限等的原因。
  在清风书院,许云帆不是没听蒋云深说起京城其他书院的情况,就清风书院而言,里头的哥儿、姑娘家,有哪个是来自普通百姓家?谁家不是不把几十两放眼里的宽裕家庭。
  所以,其实,哥儿、夫郎不能入学,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穷,因为穷,很多人自然会首先考虑培养他们的“根”。
  而汉子,则是一个家庭的立根之本。
  所以,今天的考题,看似是问了一个问题,他娘的,牵扯出来的问题可不少。
  难怪,方才对面说的口若悬河,还说的那么有根有据文嗖嗖好像很有文化似的,可上头几个监考官似乎一点都不满意,有的甚至估计控制不住,听的太入迷,不经意间蹙眉,眼里流露出的不满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许云帆观察“战势”之时,对面一位夫子不由得看向许云,“许夫子难道没什么想说的吗?”
  对方这话,一下子让许云帆成为了场上焦点。
  许云帆清冷的声音响起,明明不大,却有种让人震耳欲聋的压迫感,“说什么?我不喜欢跟一群爱到处狗吠炫耀的东西说话,做人就得大度一点,总不可能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反咬回去一口吧,那你只能咬一嘴的毛,徒增不愉快罢了。”
  这是说不过就骂人了?
  “许夫子,你未免太过分了。”
  “就是,就算你方不能压制我方,想法不一,也没必要人身攻击吧?”
  “身为夫子,许夫子如此这般,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许夫子究竟能不能担任得起夫子教书育人的职责。”
  “粗俗,许夫子所言,当真是粗鄙之语。”
  许云帆啪的拍了一下桌子,轰的站起来,直接就伸手指人,“我丢你公龟,本夫子说的哪里错了?听听方才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屁话?粗鄙之语?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得说两句了。”
  “本夫子不配做夫子?你们就配了?本夫子不吭声,当真是够给你们脸了,你们偏还不知足,非上赶着找骂,那本夫子只好勉为其难满足你们了。”
  “身为夫子,职责是什么,我们不仅要为国家培养国之栋梁,传授学识,且需教书育人,什么是教书育人?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书上就是这样教你们的?我不配做夫子?你们就有资格了?”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马无欺母之义,百善孝为先,连畜生都知道的事,你们生而为人却开口闭口将生育你们的爹爹、娘亲贬的一无是处,甚至还认为他们是无知之妇,身为你们的父母,只怕要寒心死吧,这般开口闭口都看不起对自己有生育之恩的人连畜生都不如,你还想让本夫子跟你们说人话?本夫子说人话你们还未必听得懂。”
  “本夫子保持沉默,不是没话说,而是看你们一群在那狗吠很是有意思,什么先皇不曾开此先例,还什么古往今来,合着,什么都循规蹈矩,人类还用不用进步了?以前咱们的祖先还吃生肉光屁股呢,你们现在吃熟肉了穿上了衣服懂得遮羞了是不是就是忤逆祖先了?事事默守陈规,人类社会还能进步吗?一个个读书读多了脑残了是不是?”
  越说越气,许云帆本不想出声的,安安静静等散场就好,这点分数不要算了,可架不住人家非得上赶着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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