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家中幼儿年幼,陌生人上门便说这番好话,谁不喜欢听?
反正他们听着高兴,因不知道士的本事,便也没当一回事,不管儿子未来如何,有钱与否,又是否功成名就,这都不妨碍他们疼孩子。
但徐家人不知道,他们眼前这名看起来头发乱糟糟,甚至发丝中还带着草屑枯叶,看起来同乞丐无甚差别的道士,可不是一般的道士,他可是连皇上都要敬两分的人物。
要不是这年轻小道士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算出大晏朝的贵人会出现在何方,他也不会辛苦亲自走着一遭。
临走前,那道士很是不好意思,终于还是开口同徐父借了两文钱坐牛车去镇上,没办法,他鞋子都走烂了才从深山里走出来,哪怕吃饱喝足了,脚底依旧疼的不行,实在没力气走去镇上了。
徐父高兴,咬咬牙还是给了道士两文钱。
徐家那般条件,能给他两文钱,这两文钱的重量可见一斑。
道士感动的热泪盈眶,当下就说了,“你这恩情我记住了,日后必定报答。”
闻言,徐父也只是笑笑,不当一回事,毕竟,这道士一走,猴年马月才能再来?
可徐父徐母不知道,什么叫一语成谶。
徐致风长到几岁时,确实聪明伶俐,徐家人甚至都想好了,要多卖几个鸡蛋,把孩子送学堂去。
这时候的他们全然忘了道士的话,徐致风十七岁之前,可是受尽欺辱,困苦劳累,就这样的命格,能是读书人的命格?
直到六岁那年,徐致风变了,变得哑巴了,变傻了,每天都脏兮兮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徐父徐母恍惚才记起道士说过的话。
但当时他们不信,全然忘了问道士,徐致风这般可有的解?
后悔已然不及,徐父徐母只能盼着十七年赶紧过去,望徐致风早日遇上他的贵人。
徐致风小时候不止一次听过父母奶奶这般说,让他不要灰心,要继续坚强活下去,他一定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可书上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意思就是说,人不应该被这些超自然的力量所左右,况且,这世上若真有神明,为何神明不佑徐家?
如果真的神明,为何好人不长命,祸害却能遗千年?
徐致风并不信什么他命中有贵人的说法,但在见到许云帆这一刻,徐致风突然恍惚的觉得,也许他错了。
许云帆不知道徐致风发什么愣,伸手在他跟前上下挥动,“怎么了,你发呆呢?不是,我跟你说话,你都还能走神发呆?”
这是把他的话当耳边风,还是无视他的存在呢?
许云帆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搞笑,“别发呆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回过神的徐致风指着前边不远处的河流,又指自己身上散发着腥臭的淤泥,示意他要去洗洗。
那边的河流有点偏,两旁长着半人高的野草丛,少有人会经过那儿。
许云帆又又看明白了,方才只注意看人手看人脸了,这会才发现对方胸口乃至前边的衣服脏兮兮的,那自己同他碰上,岂不是也脏了?
因为许云帆比徐致风还高半个头,许云帆低头看自己的胸口,果然,胸口衣服上已经沾了一片的泥。
也不知道徐致风身上的泥从哪来的,有一股死鱼的腥味,还有一股沉积已久的泥臭味。
许云帆看着自己的脏衣服,还愣了一下,傻不拉几的拉起来闻了一下,当下脖子一伸,嘴一张:“呕!”
徐致风:“……”
徐致风都傻了,这小汉子看起来也不像个傻的呀,怎么还做这种蠢事?
都知道臭了还闻?
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哦!
不算太深的河流里,两个光着膀子的小汉子站在那儿,裤脚挽到了膝盖上,手上有模有样的搓洗着手里的衣服。
许云帆看过秦润洗衣服,动起手来,洗不洗得干净另说,反正姿势动作是到位了,有模有样的,他手里忙着,嘴上也不闲,“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不是哑巴,还是你嗓子受伤了?他们都说你是傻子,我看着也不像啊!”
徐致风又愣了,这人问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就不知道考虑一下被问者的感受的吗?
徐致风一度不知道该做何回答,在这里没有正规的手语,他“说”的太复杂,许云帆不一定看的明白,毕竟作为他的父母,有时候,他表达的稍微复杂了些,看半天,猜半天,徐父徐母都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看手上的衣服洗的差不多了,许云帆才用力的将衣服拧干,摊在石头上晒会,赤着精瘦的上半身,微微扬起下巴,满是自信张扬的模样,以至于,这般好似很傲慢的模样在旁人看来,竟是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这人有点搞笑。
“你可以用手语告诉我,我这人有一点与其他人不同,你知道是哪不同吗?”
徐致风:“……”
徐致风发现,今儿也许是他十七年来,想保持沉默次数最多的一天,偏偏还是同一人给他带来的。
不待徐致风摇头,许云帆自问自答的说:“看你无动于衷沉默的样子,我就猜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吧,我有一点同其他人不同,那就是我这人吧,不仅长得好,还特别聪明呢。”
徐致风:“……”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自信过头之人。
这份过度的自信已然到了有点厚颜无耻的地步。
第121章 变“哑”原因
突然的, 徐致风眉眼弯弯,低低的呵呵笑出声,同许云帆一样精瘦的, 满是青紫的上半身因为对方精致的眉眼, 变得不再那么可怖。
见徐致风笑了,许云帆有点儿满意了。
这才对嘛!
十七岁的少年郎, 在现代, 那都还是高中生呢, 这个年纪的他们,理应是青春洋溢,神采飞扬,正是对未来充满无限可能期许的时候, 哪像徐致风这般死气沉沉,周身仿若笼罩着一层挥之不散的阴沉,看着就让许云帆“不爽”到了极点。
“我这么聪明, 你跟我说, 也许我能看得懂呢?”许云帆又道。
也许许云帆那副青春自信的模样给足了徐致风试一试的勇气, 又许是,许云帆有着自己所没有的朝气, 让徐致风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更让他看清自己活着究竟有多悲惨。
他不该如此的。
自己本也可以像许云帆这般潇洒肆意的活着, 可凭什么, 他不能?
只怪自己不能说话, 他们就把自己当异类看。
徐致风啊啊两声,抬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再用手掌横切在自己大腿根,指了指山上,比划了一通, 最后又一手掐着自己的嘴边,张开嘴,随即好像很不情愿的摇头拒绝……
总之这一通比划,换其他人,只怕连蒙带猜都不一定能猜出个屁来。
许云帆左手横在怀胸,右胳膊肘抵在左手手臂上摸着下巴寻思着。
好一会了,似是许云帆头上灯泡亮了,他一拍手,兴奋道:“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了。”
闻言,徐致风眼睛一亮,似为寻到“知音”而感到难言的激动。
按着惯例,待许云帆说出他的猜测时,往往都是猜错的才对。
但,对许云帆来说,徐致风这一通比划,再联系对方的遭遇,就跟联系上下文一样,许云帆想猜不出他要表达什么都难。
“你是说,你还小的时候,”许云帆比划了一下,“就这么高的时候,被同村的几个小伙伴给拉到山上去欺负了,他们压着你,摘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掐着你的嘴巴,强迫你吃了下去,然后你就说不出话来了对不对?”
“你告诉你爹娘,可他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后来,你比划了很久,他们知道你被人欺负了,找上门去,可对方不认账,你爹娘没办法,又找不证据,带你去看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因为你爹娘替你出头的次数多了,最后又被对方三言两语打发走,那些小孩子被长辈护着,又见你爹娘动他们不得,你又不是他们的对手,之后他们便越是欺负你,甚至村里人都讨厌你们一家,你想表达的是这事对不对?”
都说乌鸦的世界,白天鹅也有罪。
因为徐致风小时候长的好看,平时又喜欢干净,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旁的小孩不是裤子脏就是衣服小脸脏,家里人见着了,难免拿许徐致风来同他们做比较,“你这孩子,你看看人家致风,再看看你,怎么这么脏的,你要是有致风半分好,老娘用得着天天给你这泥猴洗衣服?”
也许这些家长如此比较不过是想让自家孩子向人学习,但对孩子来说,被比较的多了,有的人难免会心生怨恨。
听了许云帆一番话后,徐致风:“……”
这小汉子还真的说对了。
看来,刚才他也不全是在吹啊!
徐致风点头,双眼分明比方才更亮了。
许云帆弯身搬了一块石头坐在溪边,既然已经遇上徐致风了,去不去徐家,也没那么急了,现在他更好奇徐致风的事,“他们给你吃了什么东西呀!居然还能让人说不出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