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意真之眸涌着波涛,字字珍切,声诉己身,望着面前花容月貌之人,生怕她会再蹙眉。
桃眸暗动回望而去,柳蘅却是滞愣片刻,垂下
的眼眸,本是他祈求之意过于浓重,却又是他先背过了眼。
与她错开。
“是我性急了,没听你好好解释。”花无凝沉淀眸光,扬起往常一样温和笑颜,“阿蘅能仔细说说京城到底如何了吗?”
“暗二收罗了许多命官的腐败违法之行,由我们的人全全状告了上去,李太傅也无法保住他们,只能秉公办事将那群人收押大牢。”柳蘅悅意稍稍浮于眼,却又生出几分不满足的黯然,唇边扬着端庄大气的笑,他从容自言:“朝辞啼所安插的官员也拔出的差不多了。而且…”
他抬眼似不知该说还是不说,为难的愁绪纡于秀容,作势等花无凝问声。
“而且什么?”也正如他所愿,花无凝追问道。
“我排查出了几个养死士的官员,他们可能是想攀附朝辞啼,在你出行之路布下了埋伏,想将你绳之于法送于朝辞啼。”柳蘅语声微低,压住一股冷意般。
花无凝眸光攒动,轻皱而显露出一股冷冽寒气,“果真是他…”
“阿凝放心,我已经将这几个人全部杀了,为你报仇了。”柳蘅伸出手拉住花无凝的衣袖,轻轻扯动,暖语安抚。
“嗯,此事已经过去了,况且对我动手的人也已经死了,我也不会做追究。”花无凝摇了摇头,一副安然和气的模样。
低头瞧扯着自己衣袖的手,她放柔了声,“我刚刚太着急,一时没抑住,阿蘅莫怪。”
春水桃眸潋滟,柳蘅神色一恍然,耳尖唰得就红了,不自然眨了眨眼,他没忍住笑,试探而言:“阿凝是不怪罪我了?”
“不怪你的。”花无凝弯了弯眉眼,掩唇低语,实觉有趣。
被看得有些赫意的柳蘅偏过头,他紧紧揪着花无凝的衣袖,没有松手的意向。
感受到渐紧的衣袖,花无凝再度垂眸,本意是想让你松手,却在他的腰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胡旋送她的香囊。
“这个香囊…,”花无凝指了指绣有芍药花的香囊,稍显错愕地问道:“你怎么还戴着?”
自从上次柳蘅跟她说,香囊被弄坏了,就不见他戴过。
“这是你送我的,我自然得好好戴着才是。”顺着花无凝所示而看,柳蘅下意识松开了抓花无凝衣袖的手,转而拿起了香囊,摊在她眼前。
耐心爱抚着上面的绣花图案,柳蘅低声诉语:“此前它被朝辞啼弄坏了,可我还是舍不得。”
“所以我去找了一个绣娘,她说能修好,只是面料有些难寻,需要等等。”柳蘅声音不大却容有一股难以言说,似水柔情的缱绻在其中回荡不息,他抬眸柔和地注视着花无凝,“好在在我离开之际,香囊修补好了,我也就戴在身上了。”
“我看看。”花无凝下敛睫羽,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情。
胡旋亲自绣的香囊采用的布料肯定是不凡的,若想找到却是得废一番功夫。
“给你。”柳蘅也没多虑,将香囊放在了花无凝手中。
纤指轻柔地抚摸着绣纹,花无凝会神一看。
此前是没有留意,针脚有些乱,还真是初学者所绣的东西。
缝补的绣娘也是尽力了,才能仿得如此像模像样。
“这个香囊…”前思后想片刻,花无凝捏着香囊是想向柳蘅讨回来的,毕竟这样她就能跟胡旋撇清关系了。
话还未尽,帐篷外忽而传来一阵步屧音,紧随其后的便是暗一阻拦的声音:“主子不方便见你。”
抬手握着香囊,正欲待花无凝话的柳蘅也随声看了过去。
“里面是有人吗?才让你拦着我。”朝辞啼此刻声如平常,未有多出其余之情,“我有事跟大小姐说,你拦着做什么!”
骚动乍起乍收,帐帘被掀开,前一瞬还噙着笑的朝辞啼在看见花无凝跟柳蘅面对面站着,执手相看,两个人同时捏着一个香囊,还靠得很近时,笑意霎时被铺天高地的寒戾裹挟。
尖刀似的目光陡然落在了柳蘅的脸上,他走进,关上帐帘,一步一步踏入。
分明还是笑意吟吟,却感受不到其中所有的良善柔暖,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寒。
那眼轻飘飘地看在两人所执的香囊上,又看了花无凝一眼。
没缘由的,花无凝松了手,颦眉不喜正声而问:“朝辞啼,你不应该在战场上吗?”
“胡军撤了,我自然带兵回来了。”朝辞啼说得风轻云淡,却转手将柳蘅往另外一边挤开,最后装似无意地问道:“倒是不知道,柳少师怎么私自跑来了军营?”
趔趄一步,柳蘅清秀之容也泛起褶皱,他紧捏着香囊,勉强算得上好气而语:“我是与阿凝的粮草队一同而来的,朝太师开口便是私自,毫无根据,中伤他人,实难信其言语。”
“柳少师怎么变得如此狭隘妄佞,偏颇失礼呢?”朝辞啼自若慢语,双目却似淬了毒,凝在他身,“本太师随意说了三两语,无心触怒,你却声似讨伐,活像我冤枉了你。”
他言语一顿,扬眉下视,携带一股朝弄之意,“圣贤有言,不知者无罪。本太师怎么知道你是跟着粮草队才来了军营,饱读诗书的柳少师却恶语相向,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大为惊叹!”
“你说是吧,柳少师。”
“朝太师出言不逊,有辱我的名誉,却还想以圣人之言压我。”柳蘅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敛锋芒,藏着掖着的柳蘅,他直视朝辞啼,背挺直,不屈不挠平声而语:“圣人亦有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故之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我只不过未曾接朝太师的怨气而已,朝太师何须长篇大论,好为人师。”
剑拔弩张的气氛令站在朝辞啼身侧的花无凝噤了声,稍稍退后一步,又被朝辞啼夹针带枪的话引了去。
“既然柳少师如此发话,本太师也要点明柳少师不足之处。”朝辞啼见缝插针,轻蔑扬着笑,眼睛由上至下将他扫了圈,“柳少师学武武不精,文略计谋也用不上,前来边关能做得了什么?”
柳蘅深吸一息,他知晓朝辞啼这是在讽他,武艺比不过朝辞啼,文略有花无凝在,他也毫无用武之地,“文武皆有用处,我武不精不代表我不能上战场,文略之面也能提出自己的卑贱之思,即便这些都不能,劈柴倒水之事我也能做。朝太师又何必以己度人,替人定夺。”
“劈柴倒水,原来柳少师还有此觉悟。”朝辞啼闻之不屑一顾,“这份差事挺适合你的,简直是量身定制,本太师都没思索过这些事。”
“柳少师能想到这些事情一定是心有所思,得其要领。”朝辞啼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辜负柳少师的用心良苦,这些杂役之事,交给你了。”
“朝太师真会说笑话。”柳蘅脸色陡然一转,谁人不知他柳蘅为庶子时,常常被族中人所欺压,劈柴倒水是家常便饭,老生常谈之事。
转动手中的香囊,当着朝辞啼的面,慢条斯理地挂在腰间,眼睛却未偏移一分,“我要做什么岂是你能置喙的,军规森严,阿凝都没有开口,你在此喧宾夺主,怕是不妥。”
朝辞啼盯着柳蘅佩戴的香囊,哼出笑声,轻描淡写而语:“柳少师所说的军规森严确实无错,但论品级,我高一级,所言所论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更何况,你无故出京,来到边关,无品无级,在本将面前叫嚣,更为不妥。”
“事实到底如何,争辩毫无用处,朝太师不若问问阿凝。”柳蘅面容愠怒溢满,但又生出一丝丝胜券之色。
“好啊。”朝辞啼眸光一暗,他笑着应着,骨指却微微收紧。
争论之声骤然歇下,两个人同时往向花无凝。
这一眼看过去,发现她撑着脑袋坐在位置上,掀开眼帘愁绪怨念交错于眸,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阿凝。”柳蘅面对花无凝时,刚才那副厌色恼怒之容霎时消退了干净,留下清容之颜。
反观朝辞啼却呆立在那里,一声不吭只留下颇有深意的笑。
花无凝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悠一刹,随后落在朝辞啼身上,
“出去。”
那双含笑的凤眼顿然覆上霜意,未动身形,就执拗地看着花无凝。
“身为副将,朝太师还想拒令不从?”柳蘅声音轻缓有度,细听一下幸灾乐祸之意却是满满当当。
与之对视数秒,朝辞啼后牙一咬,故作自若而言:“好。”
飒然转身往外走,衣袍飘飘,低沉之气时不时浮现。
望着朝辞啼远去的背影,花无凝缄默住,她凝神多看了眼,丹唇翕合一瞬。
“阿凝。”柳蘅含情脉脉走上前,温情似水地唤道。
蓦地被唤醒,花无凝视线移到了柳蘅身上,见他温润如玉,面带春意走来,瞥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