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宛宁知道谢玦生气了,怔怔看着他,却对上了五公主的目光。
  五公主一闪而过的警惕收敛,微微一笑走上前,站到了宛宁和谢玦中间,拉过她的手将她面向床边安慰她:“阿宁,你别担心,这位太医治疗跌打损伤最是拿手,在野不会有事的。”
  宛宁点了点头,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然回头,就见谢玦跨步离开,掀起的衣摆凛冽无情。
  “公爷!”石通急切的声音响起来。
  她心头一颤,就要去追,五公主却拉着她的手,朝她微笑,她不顾尊卑想要扯开。
  “阿宁,你要丢下在野一人吗?”五公主轻轻问着,“至少听了太医的诊断再走。”
  宛宁回头看向床上的姜至,他沉静的目光忽然变得黯淡,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仿佛在求她留下似的。
  她内心交战,只问太医:“如何了?”轻软的声音中显出一丝急切。
  姜至的目光更暗了。
  谢玦走出厢房时,怡王迎面而来,淡定地对上谢玦冷冽怪责的目光,他摸了摸鼻子低下头去。
  “你干的好事!”谢玦压着声音低吼。
  怡王故作冤枉地抬头:“表兄,我也是为了替你试一试她,省的你二十几年来头一次动心就错付了真心,我瞧着宛宁那丫头很关心在野,那担心可不是假……”
  “住口!”谢玦冷喝,“我和她的事,你莫要再插手!”
  怡王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琇宸!”怔怔看着谢玦离开。
  宋含章从一旁的廊柱后出来,悠哉看着,平静地看着他。
  “你还有心情看戏!”怡王气得大骂。
  宋含章摊手:“你们表兄弟吵架,我又如何参与。”
  “你没看到琇宸,他竟然连听都听不得,他在……怕?”他忽然猛地打了个冷颤,实在难以将这个字和谢玦联系到一起。
  宋含章看着柱子往厢房的方向幽幽看了一眼,好言劝道:“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李畴受了伤,姜至伤势加重,只怕太妃也得念叨你几句,还有你皇上……”
  话音刚落,就有个太监急急走来行了礼,道:“殿下,皇上宣召。”
  怡王和宋含章对视一眼,宋含章了然挑眉,怡王皱了下眉。
  宛宁和梵玥回到国公府时,已经是桑榆时分了,她一脸疲累无精打采魂不守舍的,梵玥旁观着,心惊肉跳:宁宁喜欢上在野了?
  梵玥看得出来宛宁很担心姜至,起初她以为她只是可怜他,可如今都回到府了,她还是一脸魂不守舍,她开始不确定了……
  若是当真如此,当真如此……她不该强迫宁宁喜欢二哥,她该成全宁宁的心意,可姜家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她正胡思乱想,就被宛宁拉住了手。
  “我们,要不要去给表哥请个安?”宛宁试探地问。
  梵玥不以为然:“哥哥又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宛宁勉强笑笑,和梵玥回了春山可望居。
  传晚膳时,梵玥见宛宁心不在焉,几筷子连饭粒都没夹到就往嘴里送。
  她幽怨地低了头,戳着碗里的饭,果然,宁宁还在想着姜至那家伙!
  半夏和流霞看着两位小姐莫名对视一眼。
  晚上各自回房,宛宁假意散步但梵玥房门前,眼看着梵玥进了净室,她转身就跑出了春山可望居,直奔观澜院。
  进了观澜院,几个小丫鬟站在院子看着她愣了愣,才想起来行礼。
  宛宁也愣住了,她满脑子都是谢玦生气的模样,就这么跑来了,完全没想到该说什么理由,就连刚走来的织罗也惊诧地愣住了。
  “表小姐?”
  “呃……”宛宁第一次失了伶俐,找不到借口。
  这时石通如见救星似的疾步而来:“表小姐来了,公爷还等您翻译呢。”说着就把宛宁往书房的方向领。
  宛宁偷笑,还是石通机灵。
  谁知石通一路跟她低语:“您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小命估计都不保了。”
  宛宁的笑一僵,他还在生气?
  石通站在书房门口喊了一声:“公爷,表小姐来了。”
  书房里灯火通明,却听不到声音,石通低声道:“表小姐,您进去吧。”
  宛宁因为没听到谢玦的声音,也没见谢玦出来接她,她一时有点不安。
  其实她与谢玦的感情进展的有些莫名,看似华丽炫彩,但总有一种不真实之感,她不清楚,在谢玦心里,她有几斤几两……
  她忐忑地走进去,身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她心下一惊,抬眼看到了坐在书案后的谢玦。
  他眉眼间是凛然冷肃的寒意,精雕细琢的脸如雪山之巅的冰岩,冷毅却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
  谢玦凝视着她,眼中不辨喜怒。
  “表哥……”宛宁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径自道,“你别告诉姜侯爷,今日姜至对你失礼的事。”
  谢玦今日的情绪极沉,从梅园出来,他回了府,就一直待在书房,连晚膳都没用,滴水未沾,那股不快始终压在他心头,见谁都能勾起他压抑的怒火,就连素日最通他心意的石通都挨了好几回骂。
  本来就一口气闷在胸口不得疏通,此时听到宛宁开口就是姜至,他眼中强装的平静瞬间撕裂,脱口低喝:“让他父亲打死他算了。”
  宛宁怔住了,她没想到一向沉稳从容的谢玦会出这样……带着情绪的话:“你不是这样说话的……”她的声音软软的,叫人听上去像是失望似的。
  谢玦倏然站了起来:“那我应该如何说?今天含章的人来通报说你被卷进了李畴的争斗中,我当着皇上的面,不顾淮南王和几位大臣的兴致,径自离开,我担心你受伤,受委屈,结果呢,你却只担心姜至!现在,你还在跟我说别告诉姜侯爷,宛宁!你究竟有没有心,又将我置于何地!”他顺手抓起来的公文被狠狠扔在了地上。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发这样大的火,还是因为情爱一事,即便年少时,他也从不轻易露出半点情绪,人人都赞定国公不动如山,运筹帷幄,可他今日竟然为了一个小小姜至……失控至此。
  宛宁也怔住了,可听他这样说,她的心抖了抖,好像有一股蜜糖划过了心尖,她低眉顺眼,蹲下身去,捡地上的公文。
  谢玦看着她,他都已经气成这样了,她还有心思去管公文,半点安慰,半点解释的话都没有,就这样沉默地承认了!
  “出去!”他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低吼的声音极沉。
  宛宁抬头,眸中水光一闪,鼻子一酸,伶牙俐齿的她似乎有一大车话要说,结果也只是负气道:“出去就出去!”
  她转身就走,却听到身后一阵沉闷的声音,她好奇回头,蓦然一怔,就连谢玦一手撑在书案上,一手按住了胃,眉心拧了一瞬。
  宛宁急急走回去:“表哥!”
  谢玦看到她走回来,眼中满是急切,方才因她转身就走胃部撕扯的痛忽然就舒缓了一些,他眉眼间的怒气却还未消散,清清冷冷推开她,却没用力:“你担心什么?死不了。”
  宛宁被他的话激出一身冷汗:“不许胡说!”
  见她如此害怕,他满腔的怒火和妒意渐渐平顺了些,语气还是生硬不悦:“你刚刚不是要走?”
  “是你要我走的!”
  “我让你走你就走?你何时这么听话?”他满眼不快。
  “偶尔会听话。”
  “宛宁!”谢玦压低声音吼她。
  宛宁嘻嘻一笑,抱住他的腰,轻声软语哄他:“我不气你了,好不好,你是不是胃疼?”
  他从小肩负着谢家的重担,尤其在长公主过世后那段时间,他很长一段时间用餐极为不规律,有时忙起来也是没空吃饭,有时一点胃痛,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可不知怎的,今日似乎痛得极为难以承受。
  此时温香软玉在怀,似乎又没方才痛了,谢玦撑住桌面的手改为撑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下颚轻轻一抬,眼底还是阴沉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威胁:“你还知道我在生气?”
  宛宁老实道:“我没想过你会这样在意,我只是可怜在野,他爹对他很不好,他爹还打她,我爹爹虽然也会打我,可他都是吓唬我的,连打手心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说到这里,她心思跳跃,娇嗔地打了他的胸膛,“都没你打得重!”顿时委屈地红了眼。
  谢玦心头一紧,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就像是羽毛轻轻划过宛宁的心尖。
  “你倒是可怜他,我从下午到现在滴水未沾,颗粒未进,你怎么不说可怜可怜我?”谢玦两句话就将对他不利的境地扭转了一下,果然见宛宁讶异地眨了眨眼,眼中的水光闪闪亮亮,逐渐亮了起来,耀眼夺目极了。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吧……”一罐子蜜糖浇了下来,宛宁扬起的笑容甜蜜蜜的。
  谢玦的脸色黑了一下,宛宁识相地盈盈一笑,扶着他坐到软榻上,转头让石通去下碗面条,石通高高兴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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