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她走了两步,回头见他跟了上来,气质斐然,她愣了愣。
那家珠宝店一看就价值不菲,没关系,她有钱:“掌柜的,把你家最好的束发玉簪拿出来,”转头对姜至盈盈一笑,“你随便挑一支吧。”
掌柜的一时高兴大顾客上门,一时惊奇姑娘付钱:“想必公子的玉簪是被顺手牵羊了吧,不过依公子的身形,对方定然是个中高手啊。”
宛宁低头笑出了声,揶揄他:“就是,依你的身手还能被偷吗?”
谁知他面不改色:“嗯,分心了。”
宛宁哑然,就听他道:“你挑一支。”
“拿乔。”说着便从垫着红丝绸的托盘里,拿了一支白玉簪,问了老板价格,爽快地拿出了银票。
“和你那支有些像......”忽然她的动作就僵住了,声音也戛然而止,瞬间转头看向姜至,“你,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垂眸望定她,半晌道:“你挑一支。”
低沉醇厚的声音直击宛宁的心脏,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覆住了他的面具......深吸一口气蓦然掀开,一口气就堵住了。
面具下哪里是姜至的脸,分明是谢玦!
“怎么是你?”方才安静下来,才听出他的声音的确不对劲。
谢玦眉心微皱:“不然你以为是谁?”
宛宁老实道:“我以为是姜至......”
谢玦眸光愣了一瞬,从她僵持的手中拿过玉簪,随手簪好,正正好,语出讽刺:“姜至今日穿了和我一样的衣服?”
宛宁愣住了,看了看他的螺青的华服,“呃”了一声,她不记得今日姜至穿的什么衣服了......
看到她的迟疑,谢玦眸中的寒意消失了:“眼光不错。”
他指的是宛宁挑的发簪。
宛宁回神,一板一眼地伸出手:“给钱。”
“什么?”
“簪子的钱!”宛宁面具下的那双眼,好像乌云散尽藏尽的星辰闪耀,灼灼地望着谢玦。
谢玦好整以暇看着她,淡淡道:“没钱。”
宛宁怔住了:“你怎么可能没钱!”
谢玦点头,唇角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嗯,没钱。”
含着笑意的声音温和悦耳,宛宁呆了呆,皱起了眉,冷哼一声:“心情倒是不错,想来钱都花在蝶舞轩了吧,又是蝴蝶又是蜜蜂的,可不是没钱了。”
谢玦的手悠闲地搁在柜台上,轻轻点了两下,审视的目光眉峰微挑:“你今晚的胆子不小,在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宛宁美目圆睁。
谢玦的眸光紧了紧,语声低沉:“因为我去了蝶舞轩。”
“......”宛宁点头,“那些姑娘都是可怜女子,都是不得已的,却沦为你们男人的玩......玩.......”她有点说不出口,心里却大悟,哦,原来她觉得气闷,是为那些姑娘打抱不平!她果然是个正义的姑娘!
谢玦轻叹一口气,绵邈悠长,触动心弦似的好听。
“宁姑娘还真是宅心仁厚,不过姑娘放心,我付了银子,没有亏待她。”他说“姑娘”时有一种慵懒的亲密。
宛宁咬牙:“自然,想必那儿的姑娘都是讨人欢心的,不像我总是给你造成困扰。”
谢玦道:“怎么说?”
宛宁别过脸道:“我还是机灵的,那日我给你送茶想答谢你一番,你那么冷冰冰的,自然是因为我给你造成了困扰,给你惹了麻烦。”
今晚她的胆子的确有点大,居然敢跟谢玦翻旧账了。
“嗯,是挺困扰,也挺麻烦。”
她听到谢玦低沉的声音幽幽说着,蓦然转头,气呼呼瞪他一眼,她不过客气客气,他居然顺杆爬了?
那日怡王和宋含章的话他不是没有考量,深思熟虑后,也的确打算生分些,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但在他没有十足的周全的办法前,自也没有进一步的想法。
“公爷!是公爷!”
忽然旁边传来一阵骚动,宛宁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三四个小姐围了上来,个个摘了面具,露出一张张美丽的脸蛋,宛宁认得,在宴会上见过几次的贵族小姐,个个脸上映着红霞飞快看一眼谢玦。
“见过公爷。”她们娉婷行礼。
店里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来,脸色精彩纷呈,或是惊奇或是惊艳。
谢玦从容颔首:“免礼。”
“公爷身旁的姑娘是谁?”四下有人轻问。
宛宁心头一紧,此时此地和谢玦单独在这,难免招来闲言碎语,好在方才她没有摘下面具,宛宁不由自主低了低头,就看到谢玦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告辞了。”谢玦拉着她,在众人的惊奇中轩然离开。
宛宁还听到身后的猜测:“一定是谢大小姐!”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走至街上的谢玦看到了她松弛的神色,眉心微皱:“你在害怕?”
宛宁下巴微扬:“公爷也不想翌日传出一些牵强附会的风月吧。”
谢玦目色沉沉的,严肃道:“倒是该感激姑娘的体贴。”
宛宁皮笑肉不笑:“表哥不必客气。”
谢玦的脸色不太好看。
“宁宁!”
“阿宁!”
梵玥焦急地跑了过来,一眼瞧见了不能让人忽视的谢玦,倏地站住了脚,谢璃也怔住了,姜至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抬手草草作揖。
“哥,哥哥......”
“大哥......”
谢璃和梵玥都心虚地走上前。
谢玦凉凉道:“看来你们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虽是热闹的长街,燥热的夜晚,可他们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凉气,脖子瑟缩一下:“不敢。”
姜至冷岑岑说着风凉话:“公爷风花雪月,也不必阻止弟妹玩乐吧。”
谢璃和梵玥惊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低得更低了。
谢玦寒气逼人,冷冽道:“若是姜公子对我办案有疑惑,大可上书参我一本。”
办案?一旁的宛宁三人都惊了。
姜至如何看不出谢玦的有意为之,眉心一拧,冷笑一声:“倒是不知公爷何时揽了大理寺的活?”
谢玦睥睨而视,笑意淬了寒芒:“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姜公子过问。”
今晚格外盛气凌人的姜至,听到这番话也没有露怯,骤紧了眉直视他。
谢玦扫过谢璃:“带她们回去。”
不容置疑分辨,谢璃立刻道:“是。”
等谢玦一走,梵玥才松了一口气,气恼地瞪着姜至:“你哪根筋搭错了?这么跟我哥哥说话?”
姜至玩世不恭地挑眉:“怎么,不行吗?”
梵玥反问:“你说行不行呢?宁宁你说!”
宛宁还在震惊,在珠宝店的谢玦和方才的谢玦简直判若两人,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此时被梵玥点名,犹如大梦初醒一般,含糊道:“或许吧......”
姜至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脸色沉了沉,转身就走。
谢璃高喊:“在野,你去哪?”
“回去!”没好气的声音传来。
谢璃罢了,转头对梵玥和宛宁道:“我们也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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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铁匠铺早早关了门,铁匠偷摸溜进了蝶舞轩头牌舞依的房间,还未出口,就被人套了麻布袋,一棍子打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他把心一横压下惊惧,粗狂喊道:“什么人!敢暗算老子!知不知道老子从前是干什么的!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回答他的是穿堂的风声,和细细的哭泣声,他眉心一跳:“谁!”
“卓郎......”
铁匠大惊,寻着声音摸过去:“舞依,是你吗舞依?”这世上只
有舞依会喊他“卓郎”,可他看不见,根本不知她在哪!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来的,这是哪儿?”他丢出一连串的问题,忽然一束光亮破开了压迫的漆黑,他眼睛一闪,一时不适应地遮了遮眼睛,半晌,听到了沉稳的脚步声,他缓缓挪开手掌,就看到一道衣摆映入了眼帘。
“什么人!”他警惕冷喝。
“卓侍卫,许久不见了。”慢条斯理的声音缓缓响起,一道压迫感倾泻而下,压得铁匠心头一沉。
“你是谁!”
屋内的光随着来人走近,逐渐上移,扫过精美的华服,最终照在那张绝无伦比的脸上,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犹如利刃缓缓刺进铁匠的心再狠狠割开。
他难以置信:“你,你是......”他看着他在屋内唯一一张太师椅上落座,身后站着两人,瞬间回忆涌现,脸上布满了恐惧,活像见了夺命的阎王,“你是......谢......大公子......”他双腿无力地瘫软在地。
谢玦从手边的茶几上端起备好的茶,茶气氤氲,他掀眼透过氤氲睨了铁匠一眼,铁匠顿时浑身发凉,低下头去磕头:“公爷!”
当年他见到的谢玦不过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清朗干净如玉,气质疏离却涵养极佳,他绝对无法把当年的谢玦和眼前冷厉逼人的谢玦联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