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三羊不免语塞,倒不是别的,只因他与刘翠依的事险些连累到温鸣谦,于是红了脸抱歉道:“实在是对不住温娘子了,我也是未料到这一层。”
温鸣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都过去了,往后小心些就是。”
桑三羊忙道:“请到这边来,屋子早已准备好了,绝不会有人打扰。”
温鸣谦跟着他七拐八折地走了许多路,方才来到一处雅舍前,里头燃着灯烛,茶水点心齐备,只是一个人也没有。
温鸣谦便叫桑珥在门口侯着,又过了半柱香时候,长留王到了。
也不过半日不见,温鸣谦只觉得他更瘦了一些。
“王爷,请坐。先喝杯茶吧!”
“我喝不下,你只管说你的打算好了。”应无俦有些急切地说。
温鸣谦却道:“王爷别急,还有一人未到呢!”
“你还约了谁?”应无俦好奇。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应无俦抬眼看竟然是朱辉朱大人。
“给王爷请安。”朱辉穿着家常的青布旧衣,身形瘦削,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棵老竹。
“朱大人请坐。”应无俦虽贵为王爷却对朱辉十分敬佩,甚至起身为他让座。
温鸣谦则亲手给朱辉倒了杯茶。
“王爷,朱大人曾经帮过我大忙,我要做的事他是知道的,今夜请他前来也是有对王爷全盘托出之意,又兼孤掌难鸣,多个人总多个帮手。”
“朱大人秉性刚直,自然是信得过的。”应无俦道,“那么你如今可以跟我细说了吗?”
“自然,”温鸣谦点头,“您是姐姐敢托付生死的人,我不会对您隐瞒的。”
灯烛微微摇曳,温鸣谦的声音如暗夜的一脉流水,缓缓流淌:“当年我还没赶到霜溪就动了胎气,情急之下只好去不远处的一处破庙产子。
刚进去没多久,就又来了一伙人,却不想正是逃出宫的沈姐姐和步月归将军。
当时姐姐也已临盆,我们两个先后产子。姐姐担心我的安危,怕我被她连累,便催促着我们快些离开。
我才知道原来是皇后妒恨姐姐得皇上恩宠,且又有了身孕。所以趁着皇上离宫之际,想要赶尽杀绝。
姐姐被步将军护送着,准备要逃到王爷所在之地。可一路上为躲追兵,不得不绕远路。
他们原本是想着躲到羌人的地盘,然后再迂回到您那里。可偏偏半路上又要生产,不得不停下来。
姐姐催我快些离开,可我幼时就深受她的大恩,在那样的时刻又怎么忍心弃她而去?
当时姐姐身边的总管太监尉福想要带着小皇子离开,可姐姐却说,你带着他能逃到哪里去?不出两天就会被追兵赶上。
你便是带着他躲藏起来,又不知会连累多少无辜。
我听到这些便动了心思,姐姐是足月生产,小皇子哭声洪亮,身体强壮。而我的孩子却是早产,一下生便浑身青紫,连眼睛也睁不开。
我于是便悄悄同尉福商量,用我的孩子把姐姐的孩子换过来。
我知道姐姐一定不会同意,就叫尉福趁着她昏睡的时候悄悄把孩子换了。之后我们便从破庙离开了,后来听说姐姐和步将军被追兵围住,不幸蒙难,死后还被冠以污名。
好在没有人怀疑那孩子有假,我没能救得了姐姐,却有幸保全了她的血脉,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原来这么多年被称为妖妃的沈净莲,完全是被人诬陷诟害。
而背着秽乱宫闱骂名的步月归,实则是誓死护卫皇嗣血脉的忠臣。
应无俦听了之后震惊不已,他进一步向温鸣谦求证道:“你是说……你是说你现在的儿子其实是皇子?!”
“正是如此,那孩子我见过。”这时朱大人开口了,“不但聪慧异常,且有龙凤之姿。要知道当今世上皇上也只有这一点血脉,也是上天庇佑。”
“温娘子,请受我一拜。你的大义功在千秋!”应无俦站起身来向温鸣谦深深施礼,“若不是你当初舍弃自己的儿子,又怎么能保得住陛下唯一的子嗣?这么多年你忍辱负重,含辛茹苦,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孩子我知道,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他。说他小小年纪就聪慧非凡,已经成为诸葛夫子的关门弟子。却原来……却原来他竟是皇子,是她的孩子……”
皇后董氏生性嫉妒,早些年她所生的太子还在的时候,所有宫妃生下的皇子全部都被她害了。
后来太子夭折,她想要从别的宫妃那里过继一个儿子。
可偏偏那些皇子也都接二连三地夭折,没有一个长成。
如今更是把赵王和楚王世子接到宫里去,想要从中选出一个太子出来。
“王爷千万不要如此,我虽然保下了皇子,可是往后的路还需要您鼎力相助。”温鸣谦说,“我想要合浦珠还,龙归圣渊,绝非易事啊!”
“纵然艰难,可这件事上合天意,下应民心,便是粉身碎骨朱某人也在所不惜!”朱大人慨然道,“天下苦董氏久矣!
就连圣上又何尝不知沈贵妃是被冤枉的,却一句话也不能为她辩驳。只因董太师功高盖主,有如汉室霍光。
董家树大根深,门生故吏遍天下。若任由如此下去,国将不国!”
朱大人绝非危言耸听,董家的势力太大了,如果再不整顿,必将危及皇权。
“朱大人说的没错,如果我们能够匡扶朝纲,扶立皇嗣,就一定能将董家推翻。”应无俦道。
第201章 下一步
这一夜,温鸣谦回到无求庵,睡得颇不安稳。
她做了许多梦,那些梦支离破碎却又大有关联。
一会儿梦见宫诩冷着脸呵斥她是毒妇,一会儿梦见去往霜溪的马车陷落在泥地里无论如何也拉不出来。
一会儿梦见尉福把刚出生的小皇子抱到自己跟前,一会儿又梦见张妈牵着宫长安,跟她说回京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等她终于睁开眼,发现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
“阿娘,你醒了,因昨夜睡得太晚,所以我就没叫你。”桑珥花朵一般的笑颜近在眼前,“早饭刚刚好,您起来吃吧!”
“今日又是个好天气,”温鸣谦边起身边说,“刚好把香料拿出去晒晒,否则容易返潮。”
吃过了早饭,温鸣谦拿了本书,坐在那里静静地看。
桑珥在院子里面晾晒香料,傲霜不在这里,她母亲这几日病了,她回去照料。
快到午时,来了位面目和善的老妈妈,笑吟吟找到温鸣谦说:“温娘子,这是我家主子叫我送来的信。”
温鸣谦接过来一看是长留王的,从上到下细细地读了一遍。
那老妈妈见温鸣谦读完了就说:“王爷说了,娘子看完这信之后就烧了吧,不必留着。
王爷后日要离京,娘子也不好送行。如此也就算别过了。”
“你就是王爷信上说的李妈妈?”温鸣谦笑着问着婆子。
“正是老身。”那妈妈含笑答道。
“王爷信上说,以后我在京中有什么事情尽可以找你。”
“不错,老身就在桃花街开了间茶棚。娘子有什么事吩咐跟前人到我那里去就是。”李妈妈应道。
温鸣谦知道,这位李妈妈就是应无俦留给自己接头的人。
虽然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婆子,其实有着深藏不露的本事。
“不知今天妈妈可否能替我向王爷带句话?”
“使得,使得,娘子尽管说。”
“谨祝王爷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李妈妈离开之后,桑珥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笑道:“是长安少爷来信了,好厚的一叠呢!阿娘快看看里头都写了些什么?”
“我估摸着这两日也该来信了。”温鸣谦笑着接过来,“平均五日一封再不错的,除非路上耽搁了。”
说着打开信,从上看下去,一边向桑珥复述道:“他说在学宫里一切都好,近来又学了许多从未读过的书,还说那边的春景格外好看,若有机会叫咱们也过去赏一赏。”
“春天到了,又是蹴鞠的好时候了。”桑珥插话道,“想来长安少爷在那边也必定和师兄们玩儿得极好。”
“他怎么可能消停的下来?”温鸣谦提到儿子便忍不住笑,“哎,他信上说今年秋天会和诸葛夫子一同回京城来……这孩子,他居然说虽然离秋天还远,可还是决定早早告诉我,这样我和你就能天天满心期盼着,日子也就过得更快了。”
“真的吗?今年秋天就能回来了!”桑珥喜出望外,“那可真是太好了!不是说一般得至少三年才能下山一次吗?”
“应该是诸葛夫子要进京办什么事吧?所以便随带上了他。”温鸣谦揣测,“这信上也没太说详细,想来也没全然定准呢。”
“要我说这诸葛夫子也是偏心,对这个关门弟子总是尽量偏爱。”桑珥道,“不过话说回来,谁让长安少爷年纪小又讨人喜欢呢!以前的那些徒弟们,再小的也有十七八岁,忽然收了这么个小娃娃,自然宝贝一样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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