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等到第二日,医药馆才开门,就有那牙人上门来找曹茵谈药材售卖之事,黑水城的药材一般都是从壌州城购买,价格贵不说,品相却是越来越差,但大家苦于没得门路,现如今听说医药馆这有峡靖郡那边的药材,各家医馆药铺可不就心思活络了起来。
还没到午时,曹茵都接待了三个来找她谈药材之事的牙行了,她只答应说等药材整理好了,再去通知他们来看药材品质。
六车药材,她自己必定是消化不了那么多,但具体怎么个处理法子,她还没想好。
毕竟这六车药材虽然是送到了她的后院,但这里却是有周夫人的一份子,当初她就说好了,这六车药可是要分利给周夫人的,现如今顺利回来了,她自己却是不能单独做这个主。
春阳炙烤着正阳街的青石板,蒸腾的热浪让幌子都蔫垂下来,用完午膳的曹茵在空荡的医馆来回踱步,午后的日头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既是为了消化,也是在思考。
“曹娘子,”喜娘的身影出现在医药馆门口,声音带着几分焦急:“能不能去柏兰巷出诊?”
曹茵已去过柏兰巷出诊,这次出诊也没觉得有任何的问题,她拿上药箱,跟何四交代了几句,便跟着喜娘一同去了柏兰巷。
路上,两人只简单的寒暄了几句话,曹茵见喜娘眉头紧锁,以为她是在担心病人,还宽慰了她几句。
不过其实她现在也是满怀心事,方才跟何四交代时,一旁的蔡婆子提溜转的眼神,让她觉得这婆子肯定在打着什么坏主意!但是她现在孤立无援,顾安去草原了,原本留在这边可以做帮手的向峰骏也去了草原……
这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而上一次曹茵感受到这无力感还是在上一世,父母车祸被送往医院时,坦白讲,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更是将那把自己拖入这种境地的倒霉蛋顾安狠狠埋怨了一顿,这人真是顾头不顾尾,以为自己在外拼事业就成了,却没想到别人早已盯上了他的大后方,想要来个诬陷!
两人各自怀着心事往柏兰巷走去,路上的行人看到她们脸上的表情,都在猜测是不是柏兰巷有很严重的病人,她们的表情才会这么……沉重!
白日里的柏兰巷就像是普通的街巷一般,屋檐下挂着的暗红色八角灯笼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出了几分古朴之色。
喜娘敲了敲最外间的宅门,里面传出粗噶的声音:“谁呀?”
“我,喜娘。”
宅门从里拉开,上回曹茵见过的那位尹嬷嬷出现在门口,笑着让她们进来。
她们进去后,尹嬷嬷把门关上,拿了个竹椅和一个装满了丝线和绣布的竹簸箩,坐到门边,一边晒太阳一边做针线活。
被喜娘带进房间的曹茵以为里面躺着个女病人,却没想到看到了上回治疗厥心痛病患的同伴。
曹茵视线在房间内打量了一瞬,指尖触到袖袋内匕首的缠丝柄,三缠两绕便让利刃滑入掌心,自她明白顾安现在的处境后,这匕首她一直藏在袖袋里。
难道这一次,她要用上了?
第188章 春客部落那些事
春日午后的阳光明亮又温暖,透过贴着喜鹊迎春剪纸撒进室内,光柱中尘埃上下浮动。
曹茵面上神情淡淡地看向对面两名男子,他们也算不上陌生人,正巧是她救过的两名番邦人,脑中对他们出现在此的情况做了各种假设,她看向喜娘,“喜娘,你说的要看病的女娘在哪儿?”攥着匕首的手微微发颤。
喜娘垂下脸来,“他们是本次出诊的病患。”
曹茵脑子一炸,所以,喜娘骗她过来的!她看向那两名男子中明显是领头之人的那位,“格日勒,你们若要看诊为何不去医药馆?”
格日勒拱手,向她行了个生硬的陈朝礼,“今日请曹娘子来,实属无奈,不是我们不愿去医药馆,而是所求之事无法在医药馆明说。”
曹茵眉头紧蹙,“明说不得那就别说!”说出来的话语跟吃了枪炮一样。这段时日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她也没耐心对几人好语气。
视线又移到一旁的喜娘身上,“日后需要看诊的还是去医药馆吧。”当上过一次就算了,这柏兰巷,她也不敢来了。
也没管几人神色如何,拎着药箱去到院子里,看也没看院子里的尹嬷嬷,脚步不停地朝院门处走。
“曹娘子留步,”喜娘跑到院子里来,从怀里拿出两个药瓶,“他们这趟来只为求这药。”
阳光照在喜娘手中的青色瓷瓶上,透出润泽的光圈,喜娘拿起一瓶矮胖瓷瓶,“这是曹娘子你给我的药,”又拿起另一个高瘦些的“这个应该也是曹娘子医药馆售卖的,他们这趟只是为了买药。”
“买药为何不去医药馆?”曹茵反问道:“就算将我困在此,我也变不出这药来。”说到底,她更介意的是喜娘骗她来此。
在医药馆,何三和蔡婆子的存在便是那时刻插在手心的刺,没想到出个诊,也遇到背刺,而且她还救过喜娘,这不禁让她想到农夫与蛇的故事。
“我并未骗娘子,”喜娘红着眼解释道,她只是没言明看诊对象是男子罢了。若是她知道曹娘子如此在意,她肯定不会隐瞒,“巴图背部受了刀伤,很重,不方便去医药馆,”拿起高瘦些的那瓶药道:“这是他出发前从陈朝行商得来的金疮药,用完了却还是没能止住血。”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落,“巴图就是我跟曹娘子提过的,他虽是番邦人,却不是坏人……”说到最后,她哽咽的泣不成声。
狐疑的视线在喜娘和尹嬷嬷身上来回打量,她内心评估了一番自己跟她们俩的实力差距,最终,隐在袖中的手放下匕首,“把瓷瓶给我看看。”
喜娘慌忙上前,将瓷瓶递给她,曹茵放在鼻间轻嗅:“这是我配的强效版金疮药,怎么会……”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房间里传出瓷器碎裂以及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一声惊呼:“巴图,巴图,你怎么了。”沙哑且虚弱。
喜娘听到这动静,立马奔回了房内,曹茵抿了抿唇,视线扫过一旁的尹嬷嬷,尹嬷嬷气声嘶哑道:“我恨番邦,但巴图是个好孩子……”
曹茵垂下头思索一瞬,去到大堂,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巴图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衣裳的后背被血染成了暗红色,而她才用药丸救回来的格日勒正抱着胳膊喘着粗气靠在一旁,胳膊上血色十分明显,见她进来,抬眼
瞧过来,“曹娘子,我们……”
曹茵摆手止住他未尽之言,蹲在地上给昏迷的巴图把脉,又掀开他的眼皮瞧了瞧情况,“我要剪开他这衣裳,”几乎是话音刚落,她就从袖袋里拿出匕首,“嘶啦”一声,衣裳被锋利的匕首割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血色暗红,打开医药箱拿出银针,在至阳、灵台、筋缩三穴几处快速下针,眼见着,往外渗的血止住了,“他不能躺在地上,必须挪到床上,”就见喜娘想要去拽巴图,她不禁笑道:“喜娘你先去准备床榻,准备好了,我们再来搬他,你这小身板,可移不动他。”
格日勒挣扎着起身,“你们都移不动,让我来……”话音还没落,他又跌坐下。
曹茵拿起他的手,把脉后道:“你们两个难兄难弟别折腾了,你自己找个床榻斜靠坐下,我给你扎上几针止血。”
喜娘慌忙去到内室,将炕上能挪开的东西全部挪开,“我收拾好了炕。”,她才下炕穿好鞋,就见曹茵先扶着格日勒进来,这个时候,救命要紧,的确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她接手,将格日勒扶着上了炕靠在炕柜坐着。
她这边才安顿好,那边曹茵抱着巴图就那么进来了,她常年上山采药练就的臂力此刻起了大作用,喜娘惊得都没了动作,曹茵说:“快来帮我……”喜娘这才上前搭把手,俩人费了点劲才将俩人安顿好,曹茵拍了拍胳膊,刻意对一旁瞪着眼强撑的格日勒说:“我可不是普通弱女子,别起什么坏心思!”
喜娘赶忙出声保证:“他们只是为了救命,绝对没有害人心思!”她以为曹茵这话是跟自己说的。
“多拿几盏油灯回来,还有去烧些煮沸过的热水过来。”
曹茵则是拿出火折子,将房内的油灯点亮,拿出匕首割开格日勒的衣袖,观察了伤口处情况后,拿出药瓶,叫醒意识游离的格日勒让他吞服下去,巴图现在是吞咽不了解毒丸,曹茵拿出个木盒打开,将解毒粉洒在伤口上,吃不了,只能外敷。
就在曹茵在救人性命时,草原之上,向峰骏领着方威举着行商的大旗,一路往西北方向奔。这趟为了避开耳目,他们是以去西域行商的身份作为掩护,走的是草原靠近西域那条路。十余日后方转向草原,虽绕了远路,却避开了鹰犬耳目。
铅灰色云层压向枯黄草甸,马蹄声惊起秃鹫盘旋。
向峰骏勒紧缰绳,战马嘶鸣着扬起前蹄,惊起一片草屑。他抬手向身后比了个手势,沙哑的嗓音混着风声砸进众人耳中:“就地休整!两刻钟后进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