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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舒太后也不知听没听见,仰头虚虚望着房顶。
  虚浮的目光逐渐凝视,变成一张清隽俊朗的脸。
  舒太后看着他,骤然大笑出声,笑声凄厉癫狂,“哈,孟彧,孟彧!”
  “好好好,孟彧,你真是好样的!”
  舒太后面目狰狞,眼眶猩红,浑浊的眼里似乎渗出了血泪,一滴滴落在她手背,砸在她心上,在心头燃起猛烈又不可扑灭的火焰。
  “这么多年,你竟然骗我、瞒我这么多年!枉我自诩聪慧,竟被你耍得团团转!”
  眼前男人的脸上嘴角勾起,凤眼弯弯,笑得畅快又愉悦,似乎在嘲讽她的蠢笨。
  舒太后恨得心头几欲滴血。
  “哈哈哈孟彧,孟彧!”
  她瞪着那张隽秀的脸,语气里的阴毒狠辣如有实质,一刀刀割碎他的灵魂。
  “我绝不让你如愿。”
  第66章
  冯家一事闹得轰轰烈烈,最终以家主被斩首,其余子女流放边关落下帷幕。
  消息传来时,云镜纱正在裁衣,听了尹寻春的话,眼里笑意藏都藏不住。
  “今个儿心情好,吩咐下去,玉华宫全宫上下奖励一个月的月俸,中午拿银子去尚食局多加几个肉菜,和大伙分一分。”
  进宫前云景舟给了她不少银票,再加上孟桓启时不时赏赐,云镜纱的小金库算得上丰厚。
  尹寻春高兴地蹦了两下。
  虽说她不缺一顿吃的,但也让人高兴啊。
  “我这就去!”
  蹦蹦跳跳地跑出门去,不一会儿,外头便响起一片兴奋的哄闹声。
  芳音面带喜意走进门来,“娘娘,宫人们想来给您磕个头。”
  云镜纱重新拿起剪子,“让他们回去吧,别弄这些虚礼,好好做事就行。”
  芳音点头,笑着转身。
  云镜纱低头看着桌上裁剪到一半的料子,眼里蕴着星星点点的光。
  ……
  孟桓启是第二日下午来的。
  窗户开着,云镜纱正在缝氅衣,一缕风从窗外吹来,吹起她颊边碎发,眼里碎光熠熠,娴静如云。
  孟桓启在门外看了许久,直到云镜纱脖子发酸,仰起头转了转脖子,余光不经意往门口一瞥,惊讶道:“陛下什么时候来的?”
  她放下针线,含笑迎了上去,“怎么来了也不出声,你在门口站多久了?”
  握住孟桓启的手,云镜纱拉着他进去。
  “没多久,在做什么?”
  孟桓启顺从着她的力道走进殿内。
  “前些时日丰熙给我收拾库房,发现一匹料子,我觉着挺适合陛下的,便想给你缝件氅衣。”
  云镜纱笑着指了指,“陛下喜欢吗?”
  孟桓启看着那半成氅衣,伸手揉了揉云镜纱的后脖颈,“累吗?”
  他的力道适中,云镜纱舒适地眯起眼,“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累不累的。”
  她拉住孟桓启的手,仰头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忽地道:“陛下这几日忙着冯家的事累坏了吧?你看,脸色都憔悴了。”
  踮起脚,云镜纱伸手,指尖从孟桓启眉心缓缓下滑,掌心摩挲着他的侧脸。
  孟桓启捉住她的手,眼睛看着她,“不累。”
  云镜纱眨眼,“那昨夜陛下为何没来?”
  冯家一事落幕,她原本想着孟桓启应当会来,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的身影。
  孟桓启沉默。
  他忽然想起长极宫里站在他面前的青年。
  一身绯衣衬得他温润如玉,身形颀长,肩背挺拔,像极了悬崖峭壁上傲骨嶙峋的青松。
  他站在殿内,唇畔含笑,从容面对咄咄逼人的官员,语气温和,态度却分毫不让,力求重惩冯家。
  有舒家一派的官员气急了红了脸,上前拉扯他,他躲闪时腰间荷包掉落,被人踩了一脚。
  青年脸色当时就变了,把荷包捡起放在怀中,再面对那官员时态度完全转变,言辞犀利,目光锋锐无比。
  孟桓启眼尖,看得出那荷包已然发旧,却被人保存得极好,上面绣着云纹,角落里用蓝线绣着一颗雨滴。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荷包而已,孟桓启本不该放在心上,可不知为何,他总是不由自主去想那雨滴。
  他留下了云景舟,问起那枚荷包。
  青年面含笑意,温声道:“这是家妹幼时刚学女红时所绣。”
  这么多年的荷包,他一直贴身保存着。
  孟桓启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但那一刻,那荷包,连带着那个丰神俊秀的男人一样碍眼。
  他舒了口气,淡淡道:“有件事没想通。”
  “是冯家的事?”
  云镜纱随口一问。
  孟桓启:“是关于你兄长的。”
  “景哥?”
  云镜纱疑惑,“他怎么了?”
  心里忽然一慌,难不成冯家一事他暴露了?
  云镜纱蓦地握住孟桓启的手,“景哥虽聪颖,但一向老实本分,他能有什么事?”
  姑娘面上笑着,可眼神却透出几分紧张。
  孟桓启看了看她的手,又看向她的眼睛,“你兄长的确聪慧。”
  心里的紧张散了一分,云镜纱笑道:“是啊,从小景哥学东西就快,他读书好,从小村里人便说他一定能高中,长大后他果然不负众望。”
  孟桓启:“他在冯家一事中表现优异,朕准备将他调去刑部。”
  “真的?!”
  云镜纱目光大亮,笑意溢满整张小脸,兴奋溢于言表,“多谢陛下,景哥一定不会辜负陛下信任,恪尽职守,为朝廷效力。”
  孟桓启掌心落在她侧脸,“你与兄长感情很好。”
  从前他也说过这句话,那时只是单纯感慨,现在却有一股气萦绕在胸腔内。
  他想,那应该是嫉妒。
  云镜纱没听出孟桓启话里的不对,下意识点头。
  “感情好到,能偷窥朕的密函,送他登上青云路。”
  云镜纱猛地抬头,她有些头皮发麻,想拉开脸上的手,却被他牢牢掌住,勉强维持镇定,“陛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冲动之下说破此事,孟桓启有些后悔,却已没了回头路,“杜家呈上来的折子里说起一个名为‘方满’的证人,可方满早已在朕的掌控之下,不可能越过朕去给杜家作证。”
  “霂儿,你低估朕了。朕亲手放的信函,方位早已记得清清楚楚,防的就是被人偷窥,你虽谨慎,但难免有差错。”
  云镜纱心乱成一片,“扑通扑通”在胸腔内乱跳,仿佛要破体而出。
  嘴里发干,她抿了抿唇,快速想着应对之策。
  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脸,孟桓启低头与她对视,哑声问:“霂儿,他有那么重要吗?”
  紧张之下,云镜纱有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红着眼眶掉眼泪,“陛下,我、我只是想帮帮哥哥。”
  “他一身本事,不该被困在翰林院,而应该去更广阔的地方施展抱负。”
  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真的有那么重要?
  孟桓启闭眼,“所以,你甘愿冒险也要助他。”
  这话云镜纱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掉着眼泪结结巴巴道:“陛、陛下,我,我……”
  孟桓启松开云镜纱的脸,蓦地转身。
  云镜纱心慌意乱,泪眼婆娑地往外追了两步,“陛下!”
  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蓦地顿住,孟桓启转身,大步朝云镜纱走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下次,不准再这样了。”
  云镜纱鼻头一酸,眼泪源源不断砸在孟桓启衣上,她抱住他的腰,哽咽道:“陛下,我只是害怕。”
  “贵妃娘娘背后有太后,有国公府,而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哥哥。”
  “我想帮他,帮我自己。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有能力站在陛下身边。”
  孟桓启抱紧她,低声道:“霂儿,你有我。”
  感受着怀里姑娘颤抖的身躯,孟桓启懊恼不已。
  他不该任由妒意冲昏头脑,口不择言。
  她为什么要扳倒冯家,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一个云景舟而已,哪怕在他不在的这十年里,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哪怕他们拥有共同的秘密,哪怕云景舟至今保存着她绣
  的荷包,哪怕云景舟对她心怀不轨。
  但那又如何?
  他们相依为命十余年,可到最后,她选择的依然是他。
  无论什么原因,站在她身边的是他,他们会相依白头,直到终老。
  或许,她并不清楚云景舟心里的念头。那更好,他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她视为手足的兄长对她生了男女之情。
  既然选择了做她的兄长,那便做一辈子吧。
  孟桓启松开云镜纱,温热指腹轻柔擦去她面上泪水,“乖霂儿,不哭了,是我的错,不哭。”
  云镜纱捏着拳头在他胸上砸了一拳,口中却啜泣着说:“是我犯了错,陛下怪我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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