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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不是门房口中的管家,是许玉淮。
  一向温和的眉眼微沉,他看着云镜纱,语气透出些许冷硬,“回去吧。”
  “侯爷。”云镜纱唤了一声,抿了抿唇,坚持道:“我该离……”
  “回去。”
  许玉淮打断她,对身后元义元福道:“送云姑娘回院。”
  元义元福站出,恭恭敬敬道:“云姑娘,请回吧。”
  云镜纱咬唇,杏眸含水,盈盈不语,沉默回了桃蕊院。
  一入院门,小丫鬟震惊地看着她,“云姑娘,寻春,你们怎么回来了?”
  屋里的敏良和芳音听见动静,出来一探究竟,见了二人,满脸都是疑惑不解,“姑娘,寻春?”
  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云镜纱苦笑着对二人摇头。
  院外忽然闹起,几名小厮抬着系好红绸的箱子进来,整整十二抬,整整齐齐摆在院中。
  许玉淮走进来,挥退下人们,“都出去。”
  待院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许玉淮语调微沉,“为什么要走?”
  云镜纱摇头,眸中泪光点点,“许大哥,我不想。”
  “我说过,会解决一切。”
  许玉淮沉声,“你兄长不在了,我会照顾好你,护你一生,为何就是不信我?”
  云镜纱只垂着头,一个劲地摇头,“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许大哥该照顾的,是夫人。”
  许玉淮无奈叹气。
  她分明也是心悦他的,可为了不伤害舒含昭,竟舍得割舍所爱。
  许玉淮越发心怜,语气放缓,“你如此心善,让我如何放心放你一人离开?嫁妆为你备好了,日子我也已经选定,昭昭那边你放心,我会劝她接受,你只管等着嫁我。”
  云镜纱受惊似的瞪大眼,连连拒绝,“不要,许大哥,我不想……”
  许玉淮打断她,“好了,官署里还有事,我先回了,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疾走,不愿再听云镜纱的违心之语。
  少女垂着头,默默擦泪,待敏良几人入内,她跑进屋,不愿让人看清脸上泪痕。
  暗处有人咬牙,“这该死的许玉淮,自说自话,自作多情,没看出云姑娘一脸拒绝?谁要给他做妾!”
  女声凝重,“你尽快回宫,将此事禀报陛下。”
  出了院门,招来元义吩咐,许玉淮想到什么,拧起眉,“夫人呢?”
  元福:“说是出门了,至今没回。”
  许玉淮松了口气,但想到等舒含昭回府,不知要和他怎么闹,眉头便皱得越紧。
  碧空万里,春和景明。
  他抬头望着明净天空,心情稍缓。
  以他的能力,想必很快就能在吏部站稳脚跟。
  一切都在变好。
  ……
  “哐啷——”
  大门被猛地踹开,惊住了院里凑在一处闲聊的两个姑娘。
  二人同时看向门口,只见一名衣着华贵,头戴帷帽的姑娘站在最前方,身后跟着数名奴仆,一名仆从收回往外踢的腿,默默站到她身后。
  姑娘走进门,取下帷帽,随手丢给侍女。
  她生得极为貌美,高鬓如云,满头珠翠,一袭胭脂红直领对襟长褙子,衣上绣了两排珍珠,雍容华贵,高不可攀。
  水红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散开,一步步进入院中,霎那间,整个院子仿佛都因她的到来变得亮眼。
  凤眼轻蔑地扫了二人一眼,姑娘红唇张阖,吐出几个字。
  “给我砸。”
  话音甫落,她身后的奴仆当即行动,疾步闯入屋内,见什么砸什么,“叮铃当啷”乱成一团。
  杨羡惊了,与身侧的姑娘一同站起,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富贵姑娘。
  “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问我是谁?”
  舒含昭冷冷瞥了杨羡一眼,话里充斥着浓烈的轻蔑,“你也配。”
  杨羡脸色瞬间涨红,眼里含着屈辱的泪水,“这位姑娘,你不由分说闯我家门,我连问都不能问么?哪有你这么霸道的。”
  舒含昭乜她,神色冷傲,“你的家门?这脸皮可真是够厚的。”
  杨羡羞愤不已。
  “就算这不是羡娘的房子,但她居住在此,怎么也算是主人,你这人怎么不由分说闯进来打砸?还有没有天理啊。”
  杨羡身边,穿着黄色裙衫的姑娘愤愤不平地指责。
  “啊!”
  屋内侍女尖叫着冲出来,目光不经意瞥过舒含昭,整个人定住,惊惧地瞪圆眼睛,结结巴巴道:“夫、夫人?!”
  “夫人?”
  杨羡震惊地看着舒含昭,“你、你是许公子的夫人?”
  舒含昭行至她二人身前,慢条斯理道:“正室夫人打到外室门前,要什么天理?”
  淡淡斜了一眼杨羡,舒含昭冷嗤,“我还以为是什么绝色美人,就这模样,还敢肖想我夫君?黛春,给我打。”
  “是,夫人。”
  在杨羡惊恐的目光中,两名丫鬟一左一右将她压住,黛春走上前,扬起手,狠狠甩了杨羡一耳光。
  “啊!”
  听着杨羡的惨叫声,舒含昭舒坦极了,下巴点了点瘫坐在地上的侍女,“还有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也给我打。”
  夏琼:“是。”
  屋内噼里啪啦的打砸声不断,屋外,姑娘惊惧吃痛的尖叫尖锐刺耳。
  舒含昭掏出一张精致绣帕,隔着帕子抬起那姑娘的下巴,呼吸间阵阵香风弥漫,“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肩膀一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于、于晓慧。”
  舒含昭冷冷嫌弃,“可真难听。”
  于晓慧红着眼,不敢反驳。
  “你方才说,侯爷给我下药,是从何处听来的?”
  于晓慧一惊,慌乱之下险些咬到舌头,急急忙忙否认,“都是我自己胡乱说的,对不住夫人,我只是随口说着玩玩,没别的意思。”
  “胡乱说的。”
  舒含昭蓦地笑出声,“无凭无据,你凭何有此猜测?”
  于晓慧害怕地发抖,“我、我看话本里,就是这样说的。”
  她咽了口唾沫,主动说出话本里的内容,“《春闺怨》,讲的是一个落魄贵族自幼备受欺凌,长大后机缘巧合救了丞相府大小姐一命,因他生得不错,大小姐对他生了情,不顾父母反对与他结为夫妻。丞相极为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只好倾尽全力扶持女婿。”
  “不曾想那贵族早有心悦的女子,他迎娶相府小姐后暗中给她下了不易有孕的药物,却把心仪的姑娘养在外边,与她孕育子嗣,只等着相府小姐生不出孩子后,把外室子接回去养在她膝下。”
  随着她一字字吐出,于晓慧看见眼前华贵夫人的面容越来越冷,眼里仿佛镶了冰。
  下巴上的手力道越来越重,捏得她生疼。
  于晓慧眼中沁出泪珠,忍不住道:“疼……”
  舒含昭面无表情
  地收手。
  昂贵帕子轻飘飘坠地,风一吹,沾满灰尘。
  时间隔得太久,她有些想不起来是如何与许玉淮相爱的。
  但刻在她脑海深处,她始终未曾忘怀的,是当年的少年救她于马下,分明一身是伤,狼狈不堪,却扬起唇角,温柔问她,“姑娘,你可有受伤?”
  他当时的神情,笑容,她此生都无法忘怀。
  她怎么能信,他最初接近她时便另有所图呢?
  可是。
  多像啊。
  和这话本里的太像了。
  她自幼身子康健,鲜少生病,太医说过她并无病症。就连许玉淮,她也曾为他请太医仔细诊过脉。
  夫妻二人身子无恙,怎么会怀不上呢?
  太医说,许是缘分未到。
  她向来要什么有什么,缘分未到,那便强求。
  但喝了这么多药,她依旧无孕。
  会不会,就像这姓于的贱民所说,怀不上,不是因为她,是因为有人暗中给她下了药。
  成婚多年,夫妻恩爱,她不该疑心许玉淮的。
  可为何,这六年来都未焦心子嗣一事,遇见云镜纱,却偏偏在意得很。哪怕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依旧要坚持纳她为妾。
  为何?
  难不成,他只是不想和她生孩子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仿佛被水浸湿的宣纸,轻轻一扯,遍体鳞伤。
  胸腔内忽然涌出一股剧烈的疼痛,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疼得舒含昭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退后一步,重重喘了口气。
  “夫人!”
  夏琼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舒含昭。
  黛春惊住,停下动作,忙上前来。
  推开夏琼的手,舒含昭缓缓站直身子。
  脸色苍白,气势强盛,平淡的目光仿佛夹杂着无数冷刃,从被打得满脸掌印,双颊红肿的杨羡脸上掠过,语气冰冷,“处置了。”
  她拂袖转身。
  夏琼和黛春对视一眼,前者垂睫,“我来吧,你去看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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