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孟惊鸿红着脸咬住唇,不置可否。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轻嗤了声,大手拉开自己刚修好的床头柜抽屉。
一盒,两盒,三盒,四盒……
他全部拿出来放枕头边。
孟惊鸿瞳孔微大:“这都你买的?”
“前几天去城里做报告买的。”
况野说着,单手拆开包装:“子弹充足,装备精良——”
他混笑着搂紧怀里的姑娘:“请示媳妇儿,接下来什么指示?”
孟惊鸿轻笑出声,又快速在男人唇上亲了下。
“老公,要温柔一点哦。”
第54章
接下来,孟惊鸿有三四天都没怎么出房门。
——也不是都在床上。
天公很不作美,第二天就扬起沙尘暴。
窗外狂风大作,黄沙遮天蔽日,孟惊鸿却不觉得难受。
前阵子工作太狠,像现在这样任性躺平当个废人,正是她最需要的。
很久没见的爱人在身边,她情绪和精神上也得到极大纾解。
孟惊鸿现在每天最期待的时刻,就是看见下班的男人风尘仆仆地带着饭盒回来。
外面昏天暗地,他们缩在暖融融的小房间里卿卿我我,这种末日依存的幸福感,是以前没体会过的……
几天过后的初十,沙尘终于偃旗息鼓。
拉开窗帘看见放晴的天空,孟惊鸿当即表示想跟男人一起去巡逻,到边境看看。
铁面无私的况连长驳回女朋友请求:这不合规定。
他们虽然每天都在巡逻,但边境并不安全:飞石,雪坑,冰洞,悬崖峭壁,每一步都有每一步的危险。
孟惊鸿又退而求其次:那晚上他们在驻地练兵训练,她总可以去看看吧?
男人微笑,义正言辞:“不行。”
女孩很不服:“为什么啊!难不成你们日常训练也有危险?”
她是真的很想去看。
走他走过的路,吹他吹过的风。几天后分开再想他的时候,都可以更具象化一些……
况野很轻地咂了下舌,不知道怎么跟姑娘说明白。
——媳妇儿太漂亮也挺烦,裹得跟个球似的去食堂打饭,都能把那些毛头小子看直眼。
这么个仙女要站上训练场,他们的大练兵就会变成孔雀大开屏,一个个,全特么显眼包……
姑娘耸眉拉眼,委屈又失落。
男人看一眼就心软,最后折中:他去跟上级申请,批下来的话午休就带她去边境走一圈。
比预想中顺利许多,孟惊鸿午饭还没吃完,男朋友就带着审批通过的命令回来了。
棉帽防寒服护目镜穿戴齐全,巡逻车将他们送往山口,两人下车独自向天山进发。
很快,孟惊鸿就彻底明白男人之前为什么一直强调“危险”了——她是常年训练的舞蹈演员,自认身
体素质不错,可在这样的高海拔山路走没一会儿,就有些喘不上来气了。
山下春意明媚,山上却还在过冬。行过凛冽寒风,孟惊鸿后背被汗浸湿,脸颊冻得失去知觉。
况野一路拉扯着呼哧呼哧的姑娘,步伐依旧轻松。
又走了一会儿,风雪依旧,视野却忽然明朗起来。
“到了。”
循着沉沉男音抬头,孟惊鸿呼吸微窒。
好漂亮。
实际距离还有很远,可抬眸之际,雪山之巅近在眼前。
山顶积雪终日不化,正午阳光刺破云层,白雪染金光。
背靠肃穆雪山,这满山遍野都荒芜,却一点不荒凉。
身处其中,她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肃穆而厚重的生命力。
他说的果然没错,这才是旷野。
真正的旷野。
接过男人递来的随身氧气瓶,孟惊鸿视线忽而定住,抬手摘掉了护目镜。
她好像发现了这片土地生命力的源泉,也是最坚韧的力量——
就在国界碑的国徽上,刻在朱红色的“中国”两字里……
“你们巡逻也这么走吗?”孟惊鸿泥扭头问男人,“会在这里站岗吗?”
况野笑了下,抬手指向看不见的远方:“哨卡在那边。”
“我们巡逻走得远很多。”他话里没一点抱怨的意思,相反还挺自豪,“谁让咱国土辽阔,边界线长呢。”
“那你们每天巡逻一圈要多长时间?”孟惊鸿继续问,“站岗会不会很冷啊?尤其晚上的时候……”
说着,她心里倏尔腾起愧意。
——为什么以前和他电话时,不多问问这些呢?
为什么他轻描淡写脸上的冻伤,手上的疮伤时,她就轻易信了男人的话,觉得“这压根不算伤呢”……
她已经习惯他无所不能的强大。
他也习惯了将所有难处都自己咽下……
“日常巡一次四个来小时。武-装巡防的话就久了。”况野摘掉护目镜,扬手指向金灿灿的雪顶,“得连着翻五座雪山,快的话走个四天差不多——”
转身对上女孩荧荧杏眸,他猛地止住话头。
“怎么?”他啧出一声,笑嘻嘻看她,“心疼你老公啊?”
孟惊鸿不置可否:“你之前,怎么都没跟我说过这些啊?”
想到自己以前还因为男人巡逻回来晚没接上视频跟他生气,她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你电话里每次都问我有没有难处,有没有不开心,可是你自己的不容易都不给我说……”
况野眼角弯了下,手套亲昵蹭女孩帽檐。
睫毛慢慢垂下来,他低低开口:“刚来那阵儿,确实挺不适应的。”
“自然条件苦点儿不算什么,主要心理上一时半会转变不过来……”
孟惊鸿意会莞尔:“将自己从万众瞩目的地方连根拔起,重新扎在这片旷野里,当然很不容易啦。”
况野“轻”嗯出一声:“我军衔没动,算平级调动,过来就是连长。虽说是上级,比起我们有经验的边防兵,我各方面都欠缺很多。”
他拉起女孩被手套包裹的巴掌:“幺幺,你知道么,来之前,我总觉得自己能为这里做很多,抱的是‘给’的心态,说好听点叫付出奉献,实际挺倨傲的。”
转眸看向巍峨雪山,男人目光澄亮:“可过来我才发现,相比我的付出,这片土地,这里的人其实回馈我更多,也更宝贵。”
“比如呢?”孟惊鸿立刻问。
况野眉梢扬了下:“比如,一些震撼,很多感动。”
扭头注视石碑,他继续道:“我们的兵天天走边防线,时常看国界碑,对祖国的情感是最热烈的,也是最清澈的……”
孟惊鸿眼睫动了动,若有所思。
“昨儿跟你打招呼那冯班长,还有印象么?”男人又问她。
“有啊,他老婆还给我分零食吃了。”孟惊鸿眼睛笑弯如月牙,“他们家的双胞胎女儿好可爱呀。”
况野唇边也翘起来:“我刚来那阵儿,他家双胞胎正好满月。我们几个一起巡逻休息时,冯班长可劲儿给我们看照片,看着看着,他突然哭起来。”
“他说,他媳妇儿怀双胞胎很辛苦,他一次产检没陪过就算了,偏偏生的时候又赶上封山,有假都回不去。他这样的,算哪门子老公,当哪门子爹啊……”
吁出口气,男人声音有点苦涩:“一个大老爷们儿嗷嗷哭,我们看着心里也难受,还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后来就有人说,别哭了班长,咱一块儿唱首歌吧。”
孟惊鸿定定看着况野睫毛上的冰晶,眼眶有点红了:“你们唱的什么歌呀?”
男人嗤了下,摇头:“到现在也不知道歌名儿,就记得有几句是这样的——”
他清了下嗓子,轻声唱起来:
“茫茫大雪原,一眼望不到边
长长边境线,四季风雪漫漫
缺氧的高原,不缺男儿肝胆
最艰苦的地方,总有战士的勇敢...“
晃开步子走向边界线,男人磁沉的嗓还在哼唱:
“我们就是界碑,我们就是边关
寸土不让,大好河山
这就是军人的铁血誓言。……“
歌声渐消,旷野无息。
况野盯着身边的界碑看了好几秒,转过身看女孩。
“幺幺,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想把自己的初心找回来么?”
孟惊鸿往前走了两步,点头:“记得。”
况野阖了下眼:“这里到处都是初心。”
——每一颗,每一天都热烈又鲜活地跳动着。
他抬手盖住胸口,笑了:“我的这一颗,好像也活过来了。”
孟惊鸿一时没说话,眼都不眨地看着界碑上的朱红色国徽,以及旁边眼底生光的男人。
直到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才真正看到了他。
——看到他的精魄与底色。
鼻尖有点酸,孟惊鸿垂低头,嘴角无意识绽开来。
“又乐什么?”况野问她,声音里也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