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外放?云崇青眨了下眼睛,看向姐夫:“太常寺卿三品官儿,这个位上外放,少有不掌实权的。”
“确实。”莫大山捏着杯,心里生郁。
云崇青问:“他要去哪?”邵家二老爷邵启海在汇安省待了十二年了,从孝源县县令到蕲州知府。还有邵家三老爷,在西北凉单,去年也升任知州了。
沐晨焕摇首:“暂时尚不确定,但八成是不会再留京。”
邵启河五十二了,这个岁数离京?云崇青思虑着,有十几商户供养,邵家不缺银子,那会是有别的图吗?
从清荷塘回来,他都在想这个事。邵家收拢来的银子,几百万两,一直难寻去向,真是怪!
三月十二寅时就起,今日要去翰林院上值,云崇青不敢马虎。
温愈舒跟着起身,帮他打理。待洗漱好,小厨房早膳也备好了。陪着用了点,然后送夫君到院门。
侯府马房给备了车,云崇青与车夫道了声有劳。抵达翰林院,正好卯时。苗晖与常俊鑫已在等候,见着他展颜一笑。
“你们来多久了?”
“比你早半刻。”常俊鑫看着不远处的黑木马车,不无羡慕。他也住在东城,不过那处已靠近城南,坐马车到翰林院得要行近一个时辰。今儿,他鸡鸣就起身了。
苗晖差不多情况:“我跟俊鑫前后脚。”
不多会,翰林侍读魏爱民来了,冲三人一颔首,便示意他们随自己入内。翰林院院中长着一棵枝干遒劲的桂树,据说有八百余的树龄了。才到门口,不等推门进去,云崇青就闻到了书墨香。
进屋掌灯,目之所及除了书架、书案,几乎都是书。屋里亮了,三人又听吩咐将檐下灯笼全部点上。
“你们都来了?”侍讲贺仰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走近。云崇青三人拱礼:“贺侍讲。”
“嗯,”自三人身前走过,贺仰跨入正堂:“既然来了,就别呆站着。下月初一便是庶吉士选馆,我等要助几位学士忙考核。你们三个将那些典籍熟悉一番,然后重新编排整理好。”
啊?常俊鑫望向贺侍讲手指的那屋,那屋书都在书架上待得好好的,为何要将它们重新编排?
这是在敲打他们?苗晖对翰林院的幻想一下如灯灭,没了。家里,老娘与媳妇常不对付,他想插脚进去调和一番,可那两人总把他推开,嘴上还挂着句老话,有活人的地方就该不平静。
“愣着做什么?”云崇青带头进了书屋。苗晖跟上,常俊鑫抽了下鼻子,回头看了眼埋首在不知道忙啥的侍读侍讲,随着去了。
从外看,书屋挺清爽,但到了里面,不用手摸就感觉到了,灰大。云崇青数了下,书架十六。一架书大概在八百到一千本,总计藏书肯定过万。
苗晖苦笑,小声嘀咕道:“幸亏是编排,不是让咱们三抄。”
“咱们慢慢来,细致些。”常俊鑫眼瞄着门口:“争取弄个一两年,到时再来一屋,凑凑应该够三年了。”三年一茬,他要带着他大地主媳妇去江南买地,然后让他闺女变成小地主婆。
云崇青随手抽了一本书,吹了吹顶上的灰,翻开“熟悉”了起来。见状,苗晖、常俊鑫也一人抽了一本,看书吗?他们最会了。
两刻后,除了去上朝的大学士周计满,翰林院该到的都到了。一行学士、侍读、侍讲像是要背着他们,拿着手稿去了偏院。
常俊鑫眼盯着书,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用我媳妇的话说,都是一些五迷三道不着四六的东西。”
不问他在骂谁,云崇青专心看书:“晖兄是庆安的。”
“是,”苗晖拿着的是本地方志,讲风土人情的,其中还掺杂了志怪传说,看着比话本还有趣:“庆安总兵沐大人,跟你连着亲。”
既然不避讳姻亲了,那常俊鑫要有话说了:“年前那闹挺叫我看不懂的,说不清到底是冲谁。”讲点实在的,那些静坐的士子反沐宁侯府强权,真的有点…不知所谓。
凌末时,胡虏屡屡犯境,是沐家带领一群好汉,驱胡虏,夺回悠然山的。大雍建国后,沐家掌西北军与金、西夏、乞颜悍部大小战役近百,那时他们在做什么?
吟诗作赋,煮酒对饮,叹风雨飘摇。
但凡长点良心的,都没脸为着口所谓的“气”,跑武源门外静坐,痛斥沐宁侯府强权。人家沐宁侯爷,不就骂了他们句眼瞎吗?
关键,他们是眼瞎呀。
“多谢俊鑫兄…”
“叫我金俊吧。”常俊鑫叹声气:“我媳妇给取的字,两位兄弟别笑话。”
苗晖特意收敛了笑意,正经道:“金子确实俊,人见人欢喜。”别说读书人清高,饿他个三天试试。恨不能在茅坑里刨金,还在意什么铜臭。“我字明朗。”
“千晴。”云崇青翻页:“话说回来,我建和十七年南下,没走江备,有些懊憾。”
“江备不比江南,尤其是我们充州府那地,很多盐滩,大多土地都苦咸苦咸,种不了什么。”常俊鑫没说的是他媳妇家原本是淘私盐的,后来南泞陈家没了,都被吓住,才洗手不干。拿着银子,各处置田。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支持,我们这大普检,又是做核酸的一天,耽误了些时候,抱歉。
第46章
江备充州府就挨着江盐之乡岩陀,若说南泞承担了西北部的吃盐,那江备就是整个中·东南面的盐场。云崇青在想着记恩爷爷的逃荒,按说充州府吃“盐”就该吃饱了。
“你跟我义兄是同乡。”
“知道。”常俊鑫笑言:“突然觉我们三个还挺有缘。明朗来自庆安,庆安总兵是沐宁侯世子。我又和记恩兄来自一地。”不过他好奇一点,头歪向左,靠近崇青,“记恩兄是充州哪块的?”
传言云记恩祖父是逃荒逃到北轲的,可据他所知,充州近几十年没发过什么大灾害。另,就算是遭灾了,人也不会往外逃,还逃到北轲那穷山恶水地儿。
云崇青摇首:“他也不清楚。”十有七八他那个还活着的娘,也不大了解。
常俊鑫叹声:“我与记恩兄都得天厚待,万难之境中遇贵人。”就是他的贵人…忒凶了。五岁开始鞭策他读书,先生坐师台上讲,小人儿拿把戒尺站他边上。
他现在的愿望,便是力争上游,努努力让他闺女也有底气随娘子的性子。
“得天厚待,是因你们的品性喜人。”几回接触,苗晖觉自己也是有点运道在身的,同科状元、探花都可交,没什么比这更叫他快意了。
云崇青认同:“明朗所言甚是。”
临近巳时,大学士周计满到了,叫了他们三人去了他的书室说话。
“你们都是少年好学,秀出班行。皇上与本官都对你们寄以厚望,望尔等珍之重之。”
三人拱手:“大学士训教,我等铭记于心,定不矜不伐,涅而不缁。惟日孜孜,无敢逸豫。”
周计满抬手抚须,眉眼含笑:“如此最好。近日你们先熟悉翰林院事务,等回乡省亲归来,本官会另有重用。”
“是。”
出了大学士书室,三人又回了藏书房。屋里实在灰大,又不能用湿巾子打扫,只能拿了细绵布拂灰。
一拂,灰便起。云崇青手下更轻,他在想周计满所言的“重用”。前生他一个大学室友毕业后进了一家有名的大报社,没满半年就辞职离开了。不是另有高就,而是他得罪了总编。
总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摆个态度出来,多的是小鬼代劳。一篇普通的新闻稿,他那室友前后改了二十来遍,最后稿子过了,但没上版。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就是为了折腾人。
三人在磨工的时候,朝廷邸报也达山北了。知府唐子阳激动得拿着邸报的手都霍霍颤颤,三元及第。他邵关府出了个三元及第啊!此消息如风般吹向四方,邵家老夫人闻讯时,正在训斥孙儿邵书航。
“你个混账东西,家里不够你乱的,竟敢睡到花街柳巷去,邵家的脸全都被你丢尽了。”
酒还没大醒的邵书航,两眼周青黑,虚亏之象明显。听着祖母的训斥,他还笑,满不在乎地唔囔:“不就使点银子睡几个骚·娘们吗?您发这么大火做什?就我母亲那一死,足够嗝…我这个不孝子挥霍一生了。”
大太太进屋就听着此话,心不由缩紧,见婆母高举起戒尺,忙上去拦:“母亲,使不得。航哥儿还小,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慢慢教。”
“教?”邵老夫人也不是真想打,就是被气急了:“怎么教?他还有的救吗?”
不打,邵书航就两手撑地往起爬了,晃荡踉跄地站直身,打着哈切,转身打算回院休息。
见他那样,邵老夫人气得直接朝他砸去戒尺,想骂,可嘴才张开就闻老大家的说三元及第。一口气上不来,两眼翻白,朝后倒去。
大太太惊叫:“母亲…母亲…”抱住人,大力掐人中。屋里伺候的两个嬷嬷,也围了过去,几人都没注意到驻足在门口的邵书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