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云崇青深知流言能害死人,而邵家…不干净的地方很多。只当下不到万不得已,小民还是不要与官斗法。
  回到邵家城西宅子,云从芊情绪也平静了,只不爱理人。进了自己房间,连午饭都没出来用,齐氏像立了大功一样,显得很高兴。四房人绕着她走,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连着去了邵府族学两日,云崇青一直板着脸装呆,任族学里小儿讥讽。别看邵书航顽劣,他都已经开始读《诗经》了,每日里还要练十页大字。有族学先生看着,他也不敢马虎。
  第三日,邵老夫人问他适不适应?他点头。邵家便着下人在外院收拾间房出来,让他抓紧搬过去。
  他没拒绝。下午散学后,发现邵府下人都在忙着清扫,心知他等的人要来了。次日上午,跟着读完《汉广》,邵书航突捧腹叫肚疼。候在学堂外的嬷嬷听着声忙冲进来:“七少爷,您怎么了?”
  “我…我我疼。”
  话音才落,云崇青就听见“噗嗤”一声,紧跟着一阵恶臭袭来,这是窜稀了。挪步到上风口,他不好闻那味。
  “快请大夫。”嬷嬷不嫌脏,抱起邵书航就急急往外。听说要请大夫,云崇青眉眼一紧,转身跟上,只没几步就被邵二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给拦下了。
  “今日七少爷抱恙,不用再上课,你也回吧。正好趁空,把东西搬进府,从明日起,你就不要再来回了。咱们府里规矩严,不容外人每日进进出出。”
  不给跟,那他岂不是不能确定给邵书航诊脉的是不是江老大夫?云崇青看着他们走远,抬眸望了眼天,时候还早。脚跟一转,拎着书袋子往角门。出了邵府,沿着巷子向东跑。
  温三夫人来,肯定是走邵府大门进。等确定了此事,回去寻爹。一气跑到前楼大街右拐,一辆雕花马车从身边经过。两条腿肯定是跑不过四条腿,只三五息,就有了距离。
  “咳咳咳……”
  听着咳声,云崇青看着那马车驶向邵家大门,脚下渐渐减速,直至停步。眼盯着马车,耳边回荡着咳声,很熟悉,他在哪听过,细细回忆。
  邵府大管事哈着腰向车夫问好,然后令人快速卸去门槛。
  当马车消失在邵府大门时,云崇青双目突然睁大,拾月庵。不会错的,拾月庵禅院里传出的重咳。树芽儿,温…舒。双目铮亮,他知道去哪寻温三夫人了。
  咸和洲千盏花灯祈愿、拾月庵菩萨坐下供经书,树芽儿在求万神留母。刚好邵关府东郊连善山上有一座古刹,金林寺。回头撒腿狂奔,马房得了消息的小漾,赶着马车追在后:“十二爷十二爷……”
  听到熟悉的叫唤,云崇青又回头跑,不用停马,直接跳上了车辕,在小漾身边坐下。
  “我们快回去。”
  “那个七少爷怎么说病就病了?明日还要来吗?”
  “不要。”云崇青言语肯定:“明日我也病,以后都不来了。”
  “不来好。”这几天在马房待着,小漾都憋屈死。那些个人看他像看贼一样,他上茅房,人都留意着,似生怕他掏了邵府的大粪。
  回到城西宅子,云崇青下了马车便往门里冲,正好与要出门的云禾撞上。
  “你怎么这时回来?”
  云崇青看了一眼宅内,拉爹蹲下,套到他耳边:“爹,咱们去金林寺看看。温三夫人的住处不在连善山上,就在连善山附近。”树芽儿求神求得那般诚心,肯定不会错过金林寺的三圣佛。
  云禾诧异,金林寺?
  “拾月庵的树芽儿就是温三夫人闺女。”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支持!!
  第21章
  树芽儿?云禾一时间想不起来,但提到拾月庵他还是有印象的。拾月庵…不信不拜神佛,一下惊住,那个禅院里重咳不止的妇人是温家三夫人?侧过脸,看向儿子,意思分明。
  你怎么知道?
  云崇青会意,抿嘴咳嗽两声。
  云禾懂了:“咱们回去收拾一下。”
  “好。”
  父子进院就见齐氏从东厢走出。邵家的宅子,即便是空着,正房也容不得群下人住。四房有几日没跟齐氏招呼了,齐氏清楚云禾心里不舒坦,之前就罢了,但今天…
  “小十二,你怎么回来了,犯了什么错?”
  云崇青拱手向东厢:“祖母误会了,是邵七少爷病了,今日不需崇青陪着。”
  “七少爷病了,作为伴当,你怎么可以不伺候在身边?”齐氏厉声:“我把你送进邵家族学容易吗?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都难靠近半步?你竟一点不知珍惜。”
  “祖母用心…”云崇青抬眸,嘴角微扬:“孙儿永生不忘。只从今以后,邵家族学我怕是去不得了。”
  云禾错愕之余,又松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齐氏急上前几步:“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云崇青放下拱着的手:“也没犯什么错,就是刚在学堂里目睹了邵七少爷窜稀。他面子薄,应该是不会想要再见到我了。”
  “好好的怎么坏肚子了?”齐氏露忧。云禾一直看着,心里拔凉拔凉,这口气他真的咽不下:“母亲,就您现在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邵七少爷才是您亲孙子。”
  “你胡嘞什么?”
  “我是胡嘞。”云禾气上头,盯着人,缓步走到他娘身边,低语:“毕竟前些天在邵府,您领着一家子给邵二太太请安时,人也没拿您当个人看。”看他娘目眦欲裂,他笑笑。“您最好收着点火。您心里头想的什么自己个清楚,儿子也不瞎。”
  齐氏眼神躲闪:“你个不……”
  “可以去官府告儿子。儿子也好敲锣打鼓地把咱家与邵家的事给邵关府的百姓说说清楚。”
  齐氏咬牙:“你敢?”细品老四面上的神色,心里突突的。
  “咝…”云禾眯起眼:“对了,我还有两个舅舅在京中邵家铺子里当差。”
  “你……”
  “我敢。”云禾迎着他娘的怒目,一点不势弱,脸上没了笑,目光平静得噬人,声音压得更低:“别逼儿子。儿子是您生的,您该知道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您也别想着去告诉邵家,大宅院里的道道,儿子比您谙,也比您看得透。真要被邵家晓得你逼人逆反,他们第一个除去的…就是您。”
  齐氏脚下一软,躲闪地退后半步,力持着镇定:“你在胡说什么?”抬手捂上左耳,那里还残留着云禾气息的热烫,可这热烫却叫她寒彻骨。
  “儿子说完了。”云禾背手退步,笑看着他惊惧的娘:“知道您这几天不想再见着儿子一家。儿子也不碍您眼,决定去城郊转转。”
  直至云禾父子回房了,齐氏还站着不动,梗着的脖颈迟迟难松。这个儿子,她看错了。僵硬的嘴角抽了抽,渐渐向上。可看错了又如何,他还能翻出邵家的天去?
  只此刻在齐氏心中高高在上的邵家,正热脸捧着另一人。寿宁堂里,温朗氏坐在主位上,捡了一块红枣赤云糕小小咬了一口,眉挑起:“好爽口。”
  榻几右侧的邵老夫人面上笑意浓:“当不得您夸,这是老身大儿家七女琦娘一早上做了送来的。老身不喜甜腻,近两年多是她在费心。”
  “老太太好福气。”温朗氏又吃了一口,便将糕点放下了,接了常汐奉的参茶。
  邵老夫人瞧了一眼被放下的云糕,捉摸不透其中意味:“您来,怎么没将令爱带上?上回去您庄上没见着,今儿小人儿又没来,看来老身手头这见面礼是难送出去了。”
  来给温棠峻看继室,她怎么可能带上舒姐儿。温朗氏抽了帕子摁了摁嘴角:“她倒是想陪我,只是没几天就要着京城了,夫子给她留的课业尚有颇多没写,正在赶。”
  “还是温夫人教女严苛。”邵琦娘的母亲,邵家大太太笑言:“小娃儿多贪玩,没个自觉,身边必得有个长辈压一压。”
  邵二太太立马接上话:“是呢,就说我家那只泼猴,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身边必得有个长辈压一压?话说的多精巧。温朗氏倒希望她的小痴儿贪玩些。实是长在温家,又有她这么个不知哪天闭上眼就再醒不来的娘亲,愈舒…难享一丝稚童痴乐。即便她压着,让女少闻大人世故,也仍没保得童真。
  “别说我家那个了,我坐了这么久,贵府到现在也没舍得唤了千金来见,是怕我给不出像样的见面礼?”
  “原温夫人也是个爱说笑的。”邵老夫人忙支使嬷嬷去请:“腿脚快些,万不能再让温夫人久等了。”
  邵琦娘和邵瑜娘就在寿宁堂西边的弘丽院中,都等急了,见熊嬷嬷来,立马起身展臂,让丫鬟整理衣饰。站在角落的云从芊,不知要不要跟上?心里不想跟,可爹和青哥儿又在苦寻法子面见温三夫人。
  她跟去,便有一丝接近温三夫人的机会。衣饰整理好,唇口略宽厚的邵瑜娘,瞥了角落一眼:“七姐,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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