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什么?”程鸢偏偏反其道,一脸求知地问:“我没听清,是小鱼的鱼,还是欲望的欲?”
洛聿:“都不是。”
“那是哪个字啊。”程鸢朝他摊开手心,“你写给我吧。”
女孩的手掌白净小巧,冷白的机械表带戴在腕间,更衬得素手纤细。
明明是不堪一折的绵力,她的语言和动作却充满了进攻性。
程鸢上下晃动了几下手指,像是在挠街边流浪小狗下巴的动作,释放柔软,却又伴随着耐心不多的催促:“写呀。”
洛聿的手指温度很凉。
指腹滑动带来一点痒意,程鸢的手心本能抖了抖。
洛聿没有停,垂着漆黑的眼继续写。
最后一竖,他习惯加深力道,指腹几乎滑过她的整个手心。
不会弄疼她,但会弄得她更加痒。
“岁聿云暮的聿?”
程鸢客观评价道:“很少有人会用这个字作为名字。”
洛聿很淡的‘嗯’了声。
岁聿云暮的意思是一年将尽,代表结束,不是什么好意头。
“岁聿云暮,一年将尽,是结束也可以是圆满。”程鸢朝他走近。
阳光跃过她的肩膀伸展到了他的肩膀上,“洛聿,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我叫程鸢,鸢尾花的鸢。”
洛聿看着她,“我知道。”
“不。”程鸢说,“不是温泽楷口中的程鸢。”
“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在你们面前说了我很多难听的话,对吧?”
“嗯。”
“果然!那狗东……他都说了什么?”
“你真想听?”
洛聿盯着她已经夹起来的眉心,她本身是小挑眉,蹙紧时眉形反而被扯成平直,原本的飞扬恣意也被压了下去。
“想听,你说。”程鸢咬牙道。
她要逐句攻破狠狠地骂回去,或者他敢诋毁她一句,她就找人套麻袋再还他一拳。
“我不记得了。”
洛聿说,“我要上去了,程小姐慢走。”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不给程鸢再开口的机会。
程鸢觉得他这个扭头就走的动作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还没有人敢不听她说完话就走的,他是第一个,不过程鸢并没有觉得被拂了面子。
她双臂抱胸,盯着他的背影说:“下次再见,洛聿。”
这个下次来得还挺快。
温泽楷康复出院,温太为表感谢程鸢的探望,特地借此由头,邀请程家参加午宴,除外还有另几家和程温有紧密关系的合作方。
这种场合程方海会带上苏萍出席。
程鸢则是在午宴马上开始前,掐点到场,省略了中间盎长无趣的推杯换盏环节。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今天这场午宴的主要目的,就是撮合程鸢和温泽楷这对小辈。
温泽楷亲自站在宴厅门口迎接程鸢。
程鸢从车上下来,走到温泽楷面前时脸上还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她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
环顾四周,程鸢问他,“你今天没带保镖?”
“带了,怎么?”
“怕你再被人打顺带连累我。”
“……这种事绝不会在发生第二次。”说罢,温泽楷凑近低语,“就算发生危险,我肯定也会护着你。”
程鸢扭头看着他,“这就是你温家的待客之道?”
“怎么了?”
“还没吃就让客人先在门口听吐一波。”
“——你!”温泽楷脸色难看。
“劝你还是少站门口吧,你这张脸挺影响你家酒店生意的。”
程鸢进到包厢才摘下墨镜,她对着程方海喊了一声爸,对着几位熟悉的长辈叫了叔叔阿姨,唯独忽略她爹旁边坐着的她名义上的继母苏萍。
程方海和顾韵办理离婚登记的时候,程鸢当时才读高一。
离婚是顾韵提出来的,她是个感情至上主义者,而程方海的生活里更多的是无休无止的工作,开会,出差。
顾韵受够了爱情变成枯燥无趣的亲情。
人永远是自由的,即便在被赋予了多层身份之
下始终要做自己,这是顾韵从小教育程鸢的观念。
妈妈要和爸爸离婚,妈妈要去国外定居,程鸢在被通知这些事情之后只是红着眼睛把房间门反锁,披着一床小毯子罩住自己的脑袋,低着头,不发出一丁点声音的默默掉眼泪。
等到天一亮,她又是人前明媚傲气的程家大小姐,笑容豁达地把妈妈送出家门,送上飞机。
因而到后来程方海需要一个程太太出席各种社交场合,再婚娶苏萍,程鸢也是一碗水端平的不干涉,以及客套祝福。
苏萍曾经是程方海的秘书,程方海解释是离婚后才跟苏萍有了感情。
程鸢对苏萍算不上讨厌,但肯定也不会喜欢。
但苏萍曾经妄图用管教处于叛逆期的程鸢来作为成就,以期获得在她爸面前高看一眼的青睐。
程鸢没有用什么偏激的手段,只是让佣人把苏萍刷她爸卡买回来的那一柜子新衣服扔到花园。
她亲自点火烧了个干净。
“以后再敢管我的事,就烧你这张填充脸哦,阿姨。”
从此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萍都是绕着她走的。
午宴是圆形餐桌,温泽楷坐在了程鸢身边,她瞬间就没什么胃口了。
“程程,怎么不吃啊,是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温太见她才动了两筷就放下不吃,似乎还想起身离场。
温太有些心生不满,怕不是儿子将来真要娶个祖宗回来,午宴姗姗来迟不说,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撂筷子。
“程程?”程方海也看了过来。
“我去接个电话,是妈妈打来的。”程鸢用万金油理由。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搬出顾韵,她爸就不会再有任何意见。
“程鸢,我们聊聊。”程鸢没想到温泽楷竟然也跟了出来。
“不必。”
跨物种的沟通她半句都嫌多。
程鸢脚步不停,并且重新戴上了墨镜,感谢墨镜,否则她要无遮挡直视温泽楷,会反胃。
但如果是洛聿就不一样了。
看着他的脸应该会很下饭。
温泽楷对她的忍耐耗尽,他沉着脸大步追了上来,直接扣住程鸢的手臂把她带到花园外廊下。
“松手!”程鸢瞬间冷下脸。
“程鸢,我们聊聊。”
温泽楷放开了她,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把相册打开递到程鸢面前。
“聊之前,你先看看这些。”
相册里每一张都是程鸢出入澜市各大酒吧会所以及地下拳馆的照片,刷卡消费毫不手软,吃喝玩乐,玩游戏玩男人,什么刺激玩什么。
“那个你一直养着的拳手叫archer对吧,听说你在他身上可是花了不少钱。”
“你包。男人这种事儿要是被你爸知道了,后果会是什么?”
程鸢抬手摘下墨镜盯着他,“温泽楷,你在威胁我?”
池之瑜的父亲身体不好,母亲是与世无争的豪门太太,她这一门全靠她这个独生女支撑。
刚看上archer的那段时间,池之瑜恰好在和家里的几个堂兄弟在争抢公司股份。
她的资金流水不便出现在那种场合,因此每次比赛下注都是程鸢买的单,池之瑜再私下转回给她。
“是合作。”温泽楷说,“如果你肯点头嫁给我,我保证绝对不会过问你这些事,以后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们互不干涉。”
要互不干涉的联姻程鸢有的是人选,温泽楷根本连号码牌的边角都摸不到。
他哪来的自信?那张死装脸?
程鸢瞥了眼温泽楷手机里的照片,这点东西她压根不在意,虽然大概的确会被她爹教育一顿。
“你想跟我合作?”
“对,咱们这个圈子里不都这样。”温泽楷听出了她声音里的软话,他继续说服她,“于公于私,我们两家联姻都是双赢的局面,我也一定会给你最大的自由,以后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她的自由用得着他来给?
花园对面的绿荫道,一个身影驻足在那里,程鸢今天还是忘了戴近视美瞳,但却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她的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一个很有趣的计划。
程鸢扬了扬唇,没答应也没拒绝。
“温泽楷,你可不要后悔。”
温泽楷看着她精致漂亮的脸说:“哪个男人把你娶回家都不会后悔。”
“知道了,你先进去。”程鸢扬了扬下巴打发他。
温泽楷也不恼,立刻便放低身段说:“我听程叔说你喜欢吃鳕鱼,我这就进去让人上一道。”
确认温泽楷回了包厢,程鸢转身就朝着那边的绿荫道走了过去。
“洛聿!!”
仿佛见到了很熟悉的朋友一样的语气,阳光照在程鸢明媚的紫发上,就像个原本精致却易碎的洋娃娃忽然被赋予了非常活泼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