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未成年alpha的基因还不稳定, 性格冲动、易受惊扰, 为了保证心理健康,不适合谈论这类案件。
  谢妄被迫在楼下盘桓, 十七岁的alpha垂着灰瞳, 不肯远走一步,系统追踪着他绕圈, 眼看轨迹一圈叠一圈,几乎织成看不见的巢。
  ……
  半小时后。
  隔离带自动失去禁锢效果, 少年alpha大步进了楼门, 在电梯外徘徊了半分钟, 推开防火门, 三步并两步踩着台阶跑上十七层。
  家里很热闹。
  厨房。
  厨房里飘出椒盐排骨的香气, 这道菜做起来有些费事, 宋昙白不常动手, 平时只有在谢妄拿了不错的成绩、或是生了病的时候, 才会特地做来给他吃。
  可惜现在的少年alpha半点也不觉得高兴。
  厨房里飘出来的,不仅仅有椒盐排骨的香气, 还有和香气混在一起的, 极为刺耳的轻松说笑声。
  警服和配有执法记录仪的枪支背带挂在门口。
  现在是午休时间,代替警员亲自回访的警长在凶案幸存的可怜兄弟家逗留, 帮助这对兄弟更好地调整心态、积极生活,是警局对兽都居民的保护性执法条目。
  “……所以那是真的吗?”
  宋汝瓷的声音带着久违的好奇,掺杂在厨具磕碰和抽油烟机的杂音里,隔着扇薄薄的门:“beta也能做驯兽员?我还以为beta只能从事最基础的服务性工作。”
  “社会在慢慢改变的。”低沉的男声回答他, “beta在这种事上有天然优势。”
  这一点的确已经得到社会层面的公认。
  beta不像alpha那样好斗圈地,也不像omega那样普遍控制欲爆棚,不论是基因还是性格都足够稳定,不受信息素的困扰。
  是很合格的驯兽员。
  那些失控的、沦为欲望奴隶的alpha和omega……正该被beta负责好好管教。
  “接下来会有更多法案颁布,会越来越好。”周既凛说,“beta的生存空间也会扩张。”
  宋汝瓷思索着答应了一声,带有轻微的、完全放松的鼻音。
  谢妄不小心把门关得响过了头。
  “小妄回来了。”
  宋汝瓷探出半边肩膀,眼睛微微弯着,软绵绵的兔耳放松地垂在肩上,沾了一点腌制排骨用的淀粉。
  他正用一块毛巾擦手上的水:“饿了吗?快去洗手。”
  谢妄依然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家里的肉菜不会只是一道,宋汝瓷还做了水煮肉片和滑蛋虾仁,还炖了一大锅枸杞排骨汤。
  那盘青笋也炒好了,一小碟,绿油油很漂亮。
  几道菜都已经盛好摆在了餐桌上,三把椅子,三个玻璃杯,三只碗。
  谢妄站在门口,咬肌微微动了下,沉默着走过去。
  他站在水池边洗手,瞬膜快速打开又闭合,余光里看见那个高大异常的身影倚在一旁,被肌肉完全绷紧的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麦色小臂。
  周既凛随手帮宋汝瓷递过一只洗好的盘子。
  宋汝瓷要拿顶柜里的碗碟,还在踮脚努力抬手去够,粗壮的白虎尾巴就稳稳当当卷上来,托着腰把他送上去……藏在宽松衬衫里的腰背被勒得单薄分明。
  “小心。”周既凛说,“你家该多做些梯子。”
  这个家的一切东西,尺寸都是针对优等基因的alpha和omega设计的,并不适合宋汝瓷这种普通beta生活。
  宋汝瓷被放回到地上站稳,整理好衣服,朝那只该死的老虎弯起眼睛:“谢谢。”
  谢妄险些掰坏那个年纪不小的水龙头。
  周既凛的视线却没有离开,而是停在了宋汝瓷颈后。
  刚才够顶柜的东西时,宋汝瓷的手抬高,袖口就向下滑落,苍白过分的皮肤露出些刺眼淤青——很明显,是被某人用力攥住手腕时留下的指痕。
  还有宋汝瓷的颈后,本该是腺体的位置,粘着纱布的胶带松开了一角,也有一片格外醒目的红痧。
  像是被什么没规矩的小鸟叨破了皮。
  宋汝瓷正握着长柄汤匙,把香喷喷的汤盛到小白瓷碗里,留意到他的视线,轻轻眨了下眼睛,往身后看了看:“怎么了吗?”
  周既凛示意:“怎么弄的?”
  “啊,这个。”宋汝瓷抚了下后颈,指腹摸索着把胶布按回去粘牢,有点腼腆地轻轻笑了下,“是我不好,我今天身体很奇怪……没提前做好准备,对小妄说了重话。”
  周既凛接过他手里的汤碗,垂着视线,灿金色眼瞳扫过beta领口的不少伤痕:“是你不好?”
  “被我吓坏了。”生性温和的beta轻轻弯了下眼睛,显然的确是这么想的,不着痕迹地示意谢妄,悄声做了个口型,“哭了,给他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这种话就不方便让自尊心太强的十七岁alpha听到。
  周既凛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谢妄低头帮忙端菜擦桌子,幽灵一样跟在宋汝瓷背后,慢走半步都要踩到拖鞋。
  少年alpha垂着头,暗灰瞬膜遮着眼睛,亦步亦趋地盯着浑然不觉的养兄,怎么看都找不到半点“吓哭了”的痕迹。
  凌厉粗壮的虎尾轻轻抽打了下地板。
  谢妄的脚步微顿。
  没来得及躲避,覆满了枪茧的手就捏住了他的后颈,粗砺指腹摩擦过腺体,针扎似的疼痛将谢妄钉在原地。
  “小孩子脾气。”周既凛说,“你不要太宠他,会影响他的基因表达。”
  这有科学依据。
  alpha的基因要想彻底全面的表达,需要的是忍耐、压迫、剧烈的冲突和烧毁一些的强烈毁灭欲望。
  被养得太好的雏鸟,飞不利落,赖在笼子里,一辈子都是废物。
  谢妄的瞳孔颤抖着剧烈收缩。
  他盯着地面,死死咬着牙关,压制着呼吸不肯被宋汝瓷听见,极力挣扎拼命想要挣脱钳制,却无法动弹。
  即使不考虑天赋,十几年的阅历和打磨,也早已拉开不可追逐的差距。
  周既凛只是把手指搭在他颈后,轻微敲打,像个正在安慰少年alpha节哀的好心警长。
  beta没有信息素,宋汝瓷看不出这里面的复杂较量,只当是周既凛关心谢妄,抿起唇角轻轻笑了下,走出厨房。
  他的脚步轻快,有雪兔的轻盈步态,放松柔软的兔耳跟着身体律动轻轻拍打,泛着淡粉色的薄薄耳缘拍在即使换了裤子、依旧难免显眼的轮廓上。
  谢妄咬着牙根,呼吸粗重,被按得动弹不得,视线几乎没法从那双耳朵上移开。
  烦躁淤积到顶点,冲破某个临界,瞬膜倏地打开,金雕森然的瞳孔盯住多管闲事的白虎,翅膀重重拍打,扫落了一个放在灶台边缘的不锈钢盆。
  响亮过头的声音震得兔耳炸成雪白毛绒棍。
  “……”谢妄几乎咬掉口腔里那块肉,趁着周既凛松手的工夫,匆忙扑过去按住还在地上转着圈响的破盆。
  而周既凛及时扶住了宋汝瓷。
  高大的白虎alpha垂着视线,单手揽过beta瘦削的腰背,缓缓安抚炸毛的耳朵——毕竟是在自己家里,环境熟悉,宋汝瓷很快就放松下来,红玉似的眼瞳眨了下,就仰着脸轻轻弯起。
  周既凛摸了摸他的耳朵。
  力道很轻,纯粹的安抚摩挲,被摸舒服了的耳朵温顺地躺在有些粗糙的掌心,雪白绒毛微微颤动。
  按着盆的少年alpha隔着厨房玻璃门盯着那两个人。
  周既凛没立刻松手,依旧扶着宋汝瓷。
  谢妄看见,他低声和宋汝瓷说了句话,听见回应,眼睛里就微微笑了下,去帮宋汝瓷解开系在腰后的围裙带子。
  对信息素完全不敏感的beta也根本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
  谢妄盯着那只把泛着淡淡白金色虎毛别在领口、用信息素网锁住宋汝瓷后颈的手。
  天性温和的beta听话地不乱动,乖乖站在原地,等那双停在背后的手把系成蝴蝶结的绑带解开,蒲公英似的毛绒兔尾轻轻弹了下。
  周既凛低头看着那一团雪白毛球。
  宋汝瓷浑然不觉,快步去桌边,摆好了饭菜。
  那一小碟清炒笋片被他放在自己面前,还有洒了蜂蜜和白糖的胡萝卜条,一点捣碎的胡萝卜泥,一小碗白米饭。
  这些是只有兔子才能消化的东西。
  剩下的肉交给两个alpha解决,宋汝瓷给他们两个冲了血雾冷萃,自己倒了杯白水,搬着椅子坐好:“吃饭吗?”
  周既凛点头,过去帮他调整椅子的坐垫,低声建议这东西也该挖个洞——警局出身的alpha动作很快,化出白虎的利爪画了个圈,就掏出放尾巴的地方。
  乖乖被拢着的蒲公英恰到好处地塞进去,位置刚好,动了两下,融化成雪白的毛绒团。
  宋汝瓷舒服地低低叹了口气。
  周既凛看着他,眼睛里笑了下,挪走那杯白水,把一罐刚用热水泡过的甜牛奶放在他面前。
  周既凛表扬他:“适应得很好。”
  完全放松当雪兔啃胡萝卜条的beta仰起头,弯了弯润泽的红眼睛,被轻柔抚摸的兔耳也融化,软绵绵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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