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谢世芳说到此处，笑了起来，笑容带着几分怀念，然后喟叹一声，“但，陛下……是皇子，且是野心勃勃的皇子，他岂会甘心于此？于是他让薛山入伍，去了北境，薛山勇猛，屡屡立功，很快，就做了傅家老元帅的副将，为陛下长了不少威势，陛下也筹谋得当，再加上我，很快……太皇太后的目光就注意到了陛下……”
傅九眼睛微微眯起，傅家老元帅的副将？
“然后，那场持续了三年的北境之战中，薛山战败，死在了北境……他那时候已经娶妻生女，妻女都在北境，他死后，妻女也失踪了，我在北境寻了好久，才找到了小福……”谢世芳低声说着，语气里透着几分伤感。
“为什么他战败了，妻女就失踪了？”傅九低声问道。
谢世芳看向傅九，叹了口气，“当时夺嫡如火如荼，陛下虽然得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可是，他到底不是嫡出！且不受先皇喜爱……薛山在北境战功赫赫，对当时的其他皇子来说，薛山是一个大威胁！加之傅家当时也并不支持薛山，所以薛山战败后，先皇一道抄家灭族的旨意就下达了。我提前向北境示警，大概是我的示警及时送达，薛山的妻女才会第一时间逃离了……”
“可之后，陛下并没有为薛山平反！”傅九冷静的说着，“若是因为夺嫡，当时的情境之下陛下无法为薛山做些什么，那么当陛下坐稳江山后，陛下难道不是应该为薛山平反吗？”
谢世芳怔了怔，随即沉默了下来。
傅九看着谢世芳沉默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明白了。”
——这其中是有什么不可为人所知的……
“若愚呀……有些事，我不能说，你也不要跟小福提及，时过境迁了，如今的小福好好的……陛下看在薛山的份上，也会对小福照顾一二，那就好了。”谢世芳长叹一声说道。
傅九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摇头，对谢世芳说道，“今晚，我与落星说明州案，落星说，明州案中，陛下要保太子的威势，六部官员和皇子们要保自己的势力，而我冷眼旁观……落星说这些人，包括我，都没有真正的抓住明州案的核心。”
“明州案的核心？”谢世芳有些疑惑。
“让死者安宁，给生者安定。”傅九低声说着。
谢世芳心头一震。
“老师，我想我们都错了。”
****
二更时分，傅九回了沉阁。
沉阁里，林小福已经趴在圆桌上沉沉睡去。
傅九微微凝眉，快步上前，才发现林小福的身侧趴着今日看的那只叫旺财的小兽，还有一只福气鼠，福气猫，一见到他进来，就嗖的一下，三只都跑走了！
傅九淡淡的瞥了一眼，便径直上前，俯身，直接打横抱起林小福。
林小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打了一个呵欠，含糊开口，“九爷你回来了……”
“怎的不去阁楼上睡？”傅九皱眉说着，“如今还在下雨，天气微凉，不可以这样趴着睡觉！”
林小福嗯嗯了几声，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呵欠，想下来，才发现，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到了二楼大床榻上了。
“睡吧。”傅九松开手，轻轻的抚了抚林小福的头，低声说着。
林小福哦了一声，懒懒的往后躺着，看着傅九脱下外袍，打开柜子，随手拿了一套衣服。
林小福后知后觉的想起，貌似自从他到了九爷身边，还没有做过给九爷拿换洗衣物的活……
莫名心虚，赶紧爬起来。
而正要去沐浴的傅九侧头瞥见林小福忽然又爬起来了，便开口说着，“落星，睡吧，不必等我。”
林小福心虚中，又听见这话，有些怔然的看向傅九，忽然想起傅大鹅的话，鬼使神差的开口，“九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想对落星好，没有缘由。”傅九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睡吧。”
第57章 管事进阶日常5
想对落星好？
没有缘由？
林小福摸着下巴想着, 那就是以前老人们说的……“眼缘”？他是恰好对了九爷的眼缘？
那也是，也不看看他是谁，他可是最讨喜的小福~上至九十老人, 下至七八岁的孩童, 哪个不喜欢他呀。
林小福心头得意, 又莫名的松了口气，转身回了床榻，缩了缩, 温暖的床榻很舒服, 林小福打了一个呵欠，但却没有如往常那样立即沉沉入睡，滚了一圈又一圈，傅九出来了。
看着在大床榻上滚来滚去的林小福, 傅九好看的眉眼舒展, 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落星, 睡了。”傅九上了床榻, 揽过林小福, 一边不自觉的放柔声音说着。
林小福乖乖躺好, 看着身侧的眉眼温和甚至有些笑意的傅九，林小福眨了眨眼，弯了弯眉眼笑了起来。
“九爷，你之前是去书苑忙事情了？”林小福随口问着。
“嗯, 忙完后就去等老师, 老师回来的有些晚，路上被崔文博和范景春拦了。”傅九掖了掖被子，一边温和说着。
“崔文博？户部侍郎？范景春，翰林院的？”林小福好奇。
“嗯, 他们实则是来寻我，为朝中一些事，还有明州案。”
林小福侧身面对傅九，世界剧情大概里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九爷，在朝中重臣心里都有很特殊的威望，很多朝中之事，他们私底下都会跑来问九爷。
“九爷，明州案的事情他们还需要问你什么？崔文博和范景春？他们都是嫡系子弟吧？”
傅九单手撑着额头，看着侧身眼睛亮亮盯着自己的林小福，心头不自觉的温软又舒心不已，说话的语调更加柔和，清冽的声音柔和下来的时候，有些低哑，“明州案的大局已定，崔家和范家都难逃罪责，但对世家来说，旁系子弟的损伤对他们的影响不大，他们来寻我，只是想从中寻个讲和的契机罢了。”
“讲和？”
“明州案是皇子们与太子的一场党争，此局结果已明，如此，就该暂时停战，也就是讲和。”
林小福皱眉，是这样的讲和？
“不过……崔家暂且不说，范家的话，应该还会说说盐税的事情。”傅九说着，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小福的眉眼，声音放缓，“落星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林小福眨了眨眼，拉下抚着他眉眼让他痒痒的手指，一边叹息开口说着，“九爷，你真辛苦。”
辛苦？傅九有些不解。
“你看啊，你自己要管着兵部，神策军的事，还有侯府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如今这些个什么讲和乱七八糟的，你也管……”林小福碎碎念着，念着念着就忍不住埋怨，“你都做了这些事了，那皇帝老儿他们做啥啊真是！”
傅九轻笑一声。
林小福瞪大了眼睛，哇！九爷笑了哎！来九爷身边这么久，虽然平时九爷也会扯扯嘴唇什么的，但那最多就是一点点的笑意，这样子才是真正的笑啊！浅淡的笑容透着暖意。
“九爷你笑了！”林小福忍不住兴奋的揪住傅九的里衣！
傅九一怔，笑？
“刚刚……就是笑？”傅九低声问着。
林小福呆了呆，有些茫然，“啊！是啊！”
傅九慢慢的点头，抬手轻轻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低声开口，“现在笑容还在吗？”
林小福睁大了眼睛，九爷在说什么啊！什么叫笑容还在？？笑容在不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都不知道？！
傅九见林小福茫然惊愕的样子，便开口平静的说着，“我是在没有光亮的密室长大，直到出了密室，我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不会哭，也不知道笑，他们也没有教过我，我也不想去问他们。”
林小福愣愣的看着傅九，半晌，才低声问着，“那老师呢？九爷不想去问老师？”
“老师是当时唯一愿意接触我，教我写字读书的人。我怕我问了，他就会发现我是一个怪物……”傅九低声说着。
——离开密室的第一天，他已经明白，他和外头的人有多么的不同，他吃生肉，喝鲜血，什么肉都吃过，饿极了，也吃过自己的肉，肚子上还有一个破洞，便是那时候留下的。
——他那时候急需一个人来教他怎么伪装成和外头人一样。
谢世芳是当时唯一愿意做他老师的，他自然不能让老师发现他的不同之处。
但说着这些话，他又有些懊恼了，看着林小福呆呆的面容，他懊恼的想，他不该说的……落星不会害怕他了吧？
傅九忍不住抬手抓住林小福的手，可刚刚抓住，林小福就动了！
扑面而来的温暖和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是墨香？
傅九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他担忧会害怕他的人，此时紧紧的抱住了他，一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说着，带着某种坚定，“九爷才不是怪物！”
傅九抓着林小福的手慢慢的松开，随后慢慢的抚上林小福颤抖的背脊，说着过往的人没有任何心情起伏，听着的人反而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