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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陈与年转身狠狠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怎么不等我死了再说。”
  许术弯腰去看他脸:“你真的哭啦?”
  陈与年搡他一把:“看看看,喜欢看就拍下来挂你床头天天看。”
  说完鼻子下就吹出来条鼻涕。
  “……”
  “……”
  许术:“……现在能拍吗?”
  陈与年转身往厨房走。
  许术好笑地上前拉住他,递了张纸,陈与年愤愤接过。
  “与年,谢谢你跟我做朋友。“许术笑着说。
  递交辞呈那天乌云很厚,许术特意拿了把伞,到了公司又放晴了。
  组长不在,是又请假了,自从许术来这个组,他就肆无忌惮地把活儿往外推,确切来说是往许术身上推。
  许术一直不明白对方的恶意到底从哪里来,自己手上的任务最重,活儿最多,季康元甚至跟工作吃过醋,为了让二者平衡,他加完班还要去陪着人看电影看球赛,忙到一整天也休息不上五个小时。
  所以其实在李薇眼中稳重又可靠的许经理,也没少走过新人们的弯路。
  敲开领导的办公室,许术走进去把门关好。
  他之前在手机上就跟领导提过这件事,今天直接开门见山地把辞呈递上去。
  领导接过先放在一边,向他示意了下桌前的椅子,两手交握放在桌上道:“是最近加班太累了吗?你们那个项目我有关注,虽然是c级,但和客户谈下来的价格是不错的,累的话可以歇两天,请两天假,张弛有度嘛。”
  许术在他面前没有太紧绷,肩背保持着一个自然的姿态。
  对方一直都很照顾他,可惜上一世因为身体原因在许术刚升经理没多久就调去了另一个分公司闲岗。
  他摇摇头:“是我自己追求的目标发生了转变,不打算继续在本行业发展了。不过我会在这月内尽快完成手头项目的扫尾工作,跟组员们交接完成再离开。”
  他这么说,领导也就不再多劝:“行,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有主见有能力的,相信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能取得成绩,反正你这么年轻又优秀,后面还有大把的机会。”
  许术:“谢谢领导这么久来的栽培,我受益匪浅。”
  领导笑了笑:“好了,场面话说完了,之后遇到问题可以联系我,我能帮到都会帮,当然,如果你之后发达了,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许术点头应了,离开前忍不住提醒:“您也要注意身体,每年的体检不能落下,烟酒都要适度。”
  领导一愣,这下笑得比刚刚更多几分真心:“你个小孩儿还教育起我来了。”
  从大厦出来,天又开始阴。
  最近流感严重,街上的人不多,玻璃大门自动开合,乌云在许术头顶流动。
  空气中寒咝咝的,只觉得看着比往日暗许多,走出建筑物才发现有一点点毛毛雨。
  许术低头从包里拿伞,眼尾一抹显眼的身影,存在感很强,直直朝着他的方向。
  他奇怪地扭头看,身体霎时僵在原地。
  仿佛被人闷头敲了一棍,许术这时才想起来,上一世二十二岁的秋末,许栋坤也是来找过他的。
  对方见许术终于发现自己,手上随意甩着条脏兮兮的细绳,带着笑一步步走过来。
  “下午好啊,我的杀人犯儿子。”
  第11章
  许术看着眼前的人,瞳孔微缩,双手紧紧攥成拳,从后颈到背脊都绷成一条线,大脑尚未作出反应,身体已经进入警戒状态。
  他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对他使用过太多次暴力,哪怕重活一世,那种被酒瓶砸在脑袋上血流如注的感受仍如附骨之疽,侵蚀着他似乎快要向好的人生。
  “你来做什么。”许术声音发紧道。
  “我来干什么?这几年挺能躲啊?躲得掉么你?”
  许栋坤每问一句话,就抬手在他肩头重重搡一把,许术脚步不稳地后退了几步。
  “上班儿了,挣钱了,不管老子了。”许栋坤抹了把发茬上细密的水珠,仰头看许术刚从里面出来的大厦,高耸气派,干净的透视玻璃里都是忙碌而优秀的精英。
  他咧嘴笑了声,“赚得不少吧?”
  “我没钱,刚辞职了。”
  许栋坤拿手里的脏绳逗弄似的往他脸上抽:“我管你有没有钱。本来嘛,我有老婆养,现在你把我老婆害死了,就轮到你咯。”
  许术一把打开许栋坤的手,眼白瞬间充血,浑身发着抖:“是你……你怎么敢提……是你杀了我妈妈……”
  许术六岁那年许栋坤迷上了赌博,等到母亲发现的时候,家里的银行卡已经分文不剩,甚至还欠了巨债,失望至极下,她提出离婚。
  就此噩梦开始。
  殴打是没有间断的,一开始许术被打得更多,就算身上有伤口也可以说是为了教育孩子,但后来每次那人喝醉酒再抡起酒瓶,母亲就把许术锁进房间里,许术贴着门板听到母亲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在小房间里哭到缺氧。
  一年后母亲带着许术跨越千里悄悄逃到外公这边,仅仅安稳了半年,就又被男人找到了,这次的暴力程度比在村子里有过之而无不及,母亲身上总是有伤,严重的时候无法下地行走。
  某天晚上,男人又从他们这抢到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去了麻将馆,许术蜷缩在妈妈怀里,给她背自己在学校看到的诗。
  “幽兰生矣,于彼朝阳,含雨露之津润,吸日月之休光。美人愁思兮,采芙蓉于南浦;公子忘幽兮,书萱草与北塘。虽处幽林与穷谷,不以无人而不芳。”
  七岁的许术带着嘴角还没好透的伤,告诉妈妈自己长大后要当君子,不会为眼前的困难折服。妈妈笑着说好,第二天真的带了一盆兰花回来。
  这盆兰花养了两年,许术和妈妈都非常上心,可它就是不开花,妈妈一边给它擦叶子上的灰一边忍不住埋怨:“怎么连个小骨朵也不开,真是小气。”
  第二天许术从同学那里得到了一颗金边墨兰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捧回家,看到了还在睡觉的妈妈,房间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他奇怪地放下书包走过去看,床边染着大片的血迹。
  脑子一片空白,许术伸手掀开了盖在妈妈身上的被褥。
  她赤裸着身体,身上青青紫紫,血迹自手腕处铺满了整张床,枕头边散落着白色药片。她怕自己死不成。
  嘀嗒,嘀嗒。
  许术低下头去,妈妈的血滴到了妈妈前天刚给他洗干净的鞋子上。
  “我|操|我媳妇儿有什么问题吗?她死活要犟,不就是用你桌上的作业本擦了一下,谁让你不带去学校,她要是没在本子上看到你名字,就不会像疯子一样咬我,也不会割腕。”
  许术根本听不下去,这个男人总是能轻易激起他内心最暴戾的一面,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瞪着。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脑子里的这三个字像一下一下不断敲击神经的木鱼,只有照做才能换来宁静。
  就在即将抬手掐死这个无耻男人的前一秒,溢满冷汗的手心突然一暖,是有人牵住了他的手。
  恨意凝滞一瞬,那指尖就在手心轻轻安抚地蹭了蹭。
  季康元挡在他身前,沉声对许栋坤道:“你想干嘛,跟我说。”
  许栋坤的视线在他俩紧紧握着的手上玩味地转了几圈,说:“你还真是跟你外婆一个德性,都不要脸,一个是出轨的破鞋,一个是搞男人的变态。”
  许术的手猛地收紧,捏得季康元的手指都泛白,但后者不为所动,伸手一把将他扣在怀里,用手捂着他耳朵。
  季康元轻声对许栋坤道:“你再对他乱说一个字试试。”
  许栋坤浑不在意地看向他,脸上的笑突然一僵。
  这年纪看着比他儿子还小的男生,一双眼睛黑得一点光都没有,神情不像人,像只怪物。
  妈的,真是死变态配神经病。
  他强装镇定地嗤笑一声,又仔细打量了这男生的一身行头,一看就是值钱货。
  想了想,报了个对方一定会答应的数字。
  他倒是想多要,但等会儿还急着打牌,可没那么多闲功夫耽误。
  “八千,每个月给我八千我就再也不来烦他。”
  许术突然浑身一震。八千。
  季康元上一世也总是固定的在某个时间点“借”给关小飞相同数字的金额。
  他脑子混乱着,就听到季康元的声音从他的胸膛顺着紧贴的身体震动到自己的胸膛。
  “你能保证的话,我给你。”
  心脏感受到危险,在胸腔内狂跳。
  季康元把许术牵回了自己家,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家,独栋郊外别墅,父母给他的成年礼物,许术第一次来。
  许术是后天逆袭的穷孩子,季康元就从来不在他面前显露自己的财富,他知道自卑的滋味,他舍不得让许术也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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