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努力回想,可十六快十七年前的事,回忆起来只剩下模糊的印象。
但想到林姨娘这些年对二少爷的种种,罗妈妈心里一突。
嘴上劝着:“太太别急,这里头指不定是有人故意作祟,想要离间您和大少爷。”
于氏一把抓住她的手:“对,你说的对,我不能慌,宏哥儿呢?快去喊他来见我。”
罗妈妈:“太太忘了,大少爷今早来请安的时候说要陪六皇子去蹴鞠……”
于氏连忙道:“快派人去喊他回来,就说我突然病了,仔细些,莫叫风言风语传到宏哥儿耳朵里。”
顿了顿,起身咬牙切齿:“随我去前院找侯爷!”
然而侯府低估了人们的吃瓜热情,加上一众想看侯府热闹的火上浇油,把当初秦恒跟林姨娘的事捅了出来,这下子高门、换子、嫡庶、宠妾……要素齐全,一下吸引了大家的兴致。
消息没多久就传到了蹴鞠场。
本朝蹴鞠盛行,上到皇家下到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闲暇时都喜爱踢上一场,如今春暖花开,少年少女们三五不时相约出来玩耍。
秦宏今日受六皇子相邀,一大早就到了球场。
正玩得尽兴,冷不防爆出这样的消息来,不多时便传得人尽皆知。
秦宏听到传话脑子一嗡,整个人呆立当场,面色发白。
六皇子忙道:“一个奴才的疯言疯语,哪能当真了去,走,我随你回府去瞧瞧怎么回事。”
一旁的好友们也七嘴八舌附和。
大家只当他是突然听到消息难以接受,却不知他更多是惊惧真相的突然暴露。
“多谢殿下。”秦宏回过神,感激地看向六皇子。
当年因父亲被弹劾罢官,他未被选中当皇子伴读,熟料风水轮转,却在两年前得了六皇子青眼。
六皇子对上他的双眼面上浮起一抹薄红。
秦宏已经移开视线,同其他人致歉:“实在对不住,今日有事先走一步。”
余光瞥见观众席一片交头接耳,只觉得都在议论自己,心头涌起一阵难堪,恨不能立刻回府。
“不必理会那些听风就是雨的蠢货。”六皇子冷哼扫视一圈,拉起他,“走。”
路上六皇子派人打听消息,发疯的赵二福被永宁侯带走,还放出话来,说是怕赵二福回了定北侯府突然意外身亡,明晃晃挑衅嘲讽。
如今怕是全京城都知道了。
秦宏心里愈发难堪,不敢想下了马车人们会怎么看他,明明不是他的错,他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
“如果……”他动了动唇,“如果真的……”
六皇子立刻懂了他想说什么,忙道:“便是真的又如何,你我相识二载,难道只看身份没有情分?难道我不是皇子你便不认我这个好友?”
“自然不是。”
“那不就结了。”六皇子去握他的手,“不管侯府什么态度,你我情分绝不会因此改变。”
秦宏心里自是动容,他知道六皇子的心思,从前他不想挑明,如今……
他没有立刻抽回手。
六皇子眉眼欢欣起来,心里竟觉得这场闹剧来的好。
两人在车里温情脉脉,却不知侯府里已经鸡飞狗跳。
一切都源自于蓉找上秦恒时,正跟美人红袖添香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秦恒脱口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第八章
竟然是真的!
于蓉眼前发黑。
宏哥儿不是她生的。
怎么会不是她生的?
秦恒脱口完意识到糟糕,连忙补救道:“你听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从哪听来的,荒唐,宏哥儿怎么可能不是你生的……”
都这样了,居然还想糊弄她,于蓉只觉一股怒意冲头:“满京城都传遍了!林氏的奶兄弟在大街上发疯,喊得整条街都听得见,如今人都被永宁侯府带了回去,侯爷竟然还有闲心在屋子里红袖添香,永宁侯这会怕是牙都要笑掉了!”
秦恒脸色变了又变,气得跳脚:“这帮狗东西,居然没有一个进来提醒我!张福来!”
张福来已经从太太带来的丫鬟嘴里知道了始末,连滚带爬进来:“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侯爷红袖添香交代不让人打扰,他便偷了个懒小憩了一会儿,哪曾想竟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偏下头居然没人来叫他。
张福来心里发恨,他还没老呢,就有人惦记着想他腾位置了。
秦恒一脚踹上去:“没用的东西!”
张福来生生受了。
秦恒怒火未消,他和永宁侯打小不对付,今日给永宁侯抓到机会,肯定要来嘲笑他,正气着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一个激灵。
于蓉正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不是一开始,秦恒没那个本事瞒这么多年。
宁哥儿突然对宏哥儿动手……
宁哥儿被打发到庄子上林氏只闹了两回就歇了气……
她原想着大约林氏也觉得宁哥儿该受个教训……如今看来……
秦恒眼神躲闪:“什么什么时候,都说了那是胡说,他疯了得了癔症,疯言疯语怎么能信,宏哥儿就是你生的。”
“秦持之!”于蓉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直接喊他的字,“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气得浑身颤抖:“这么多年,你宠林氏也好蓄养戏子也罢,我都随你去,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来骗我?!如果不是今天被人戳破,你是不是打算要瞒我一辈子?!”
秦恒气虚,却又理直气壮怒视回去:“我也才知道不久,何况告诉你又能如何,你要舍了宏哥儿认回宁哥儿?”
于蓉怔住。
脑海里掠过宏哥儿的脸。
襁褓里小小一团冲着她笑,踉踉跄跄扑到她怀里喊母亲,到花园里玩耍还记得摘花回来给她……小脑袋蹭着她撒娇……
为了讨她高兴努力背书到半夜……长大些明白府里的状况,抱着她说给她撑腰……每年她生辰都记得为她庆贺……
秦恒振振有词:“若是三五岁时发现,我肯定立刻来告诉你把孩子换回来,可宏哥儿和宁哥儿都这么大了,宏哥儿是你精心教养出来的,便是我不知道孩子被换的时候也没想过要越过他立林氏的儿子做世子。”
“宁哥儿呢,指望侯府靠他?”觑了眼于蓉的神色,道,“你也别怪林氏,她见识低,自是没有你会教导儿女,只一味宠着,慈母难免多败儿,且宁哥儿打小身子弱,她也是心疼——那贱奴瞎说,林氏也是后来才知道孩子抱错的,那时两个孩子都十岁了……”
于蓉刚降下去的怒火又上来了:“她说是就是?!我差点忘了,林氏呢?来人,去把林姨娘带过来!”
秦恒脸色一变就要阻拦,却听院门口传来声音:“侯爷,夫人,老太太请您去春晖堂。”
两人不得不停下争吵赶往春晖堂。
进门便看到林姨娘跪在地上,一见秦恒两行眼泪立刻如滚珠一般落下,秦恒心疼不已,忙上去扶。
陈老夫人一声高喝:“你要是心疼就一起跪着!”
秦恒倏地收回了手,上前:“母亲,外头的风言风语当不得真。”
陈老夫人看他的眼神带着刺:“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糊弄我?”
秦恒瑟缩了一下,道:“我哪敢糊弄您,我想着只要咱们坚持赵二福在说疯话,是他心中怀恨蓄意报复,根本没有换子的事,外头议论几日也就过去了,若真认了才是叫人看笑话。”
蠢货!陈老夫人目光失望:“你当这件事是赵二福的主意?”
啊?秦恒茫然。
于蓉理智回来三分,脸色微变。
陈老夫人:“他是林氏的奶兄弟,好端端为何要背主?林氏亏待他了?”
不等林姨娘哭诉,秦恒先摇了摇头,他很熟悉林氏身边的人,尤其赵二福一家,当初他将林氏养在外面的时候,正是赵家人帮着看家护院,林氏进府后他也同意赵家人继续跟着,一家子都是林氏的心腹。
林氏对他们一家不薄,奶娘病后荣养至今,赵二福的长子还在小五身边做伴读,背主确实奇怪。
“许是有人威胁?”他猜测。
陈老夫人:“你觉得是谁?赵二福帮林氏隐瞒了这么多年,去了躺庄子就突然良心未泯说出真相?”
秦恒失声:“宁哥儿?!”
陈老夫人神色冷静:“应当是宁哥儿先知晓了真相,然后才威胁赵二福做下今天这场戏。”
“我从未在宁哥儿面前说过。”秦恒为自己叫屈,看向林姨娘。
林姨娘只委屈垂泪。
陈老夫人:“你还想着遮掩?只怕今日你不承认,明日宁哥儿就会自己跑出来喊冤。”
“这孽障!”秦恒骂了一声。
于蓉冷冷看他。
陈老夫人也瞪了他一眼,她握住于蓉的手,眼圈泛红:“娘对不住你,是我生出了这样一个孽障害了你,今日这件事全看你的心意,你想如何就如何,便是把这孽障打死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