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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行么 第49节

  一天下来,姜羽初有几次不经意间看到周悬,都觉得周悬安静得不太正常,且对于他望过去的目光,周悬都没什么反应。
  晚上大家睡下后,姜羽初断开与公司同事的视频会议,也关掉电脑,准备下床去看看周悬怎么洗漱那么久,结果身旁的帘子先被拉开了。
  周悬头探进来,帘子在脑袋两旁围了个圈,模样有点滑稽。不等姜羽初开口,他就脱鞋上来了。
  车厢是四人一间的软卧,周悬和他上下铺,对面的两张床分别睡着谢冉与关年。
  那两人早在半小时前就躺下睡了,周悬放轻动作,鞋子收到床底下,再拉拢帘子。
  软卧的床不到一米宽,周悬上来后,姜羽初便被挤到角落里。他让周悬回上铺睡,被周悬抱着侧身躺下了。
  手臂绕过周悬后背摸到悬空的边缘,姜羽初用气声提醒道:“你这样睡会滚下去。”
  周悬摇了下头,在他说话时闭起了眼,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脸旁,姜羽初继续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小小的床硬是挤下了两个身高都过一米八的男人,彼此的动作被空间完全限制住了,姜羽初扭头等了一会儿,周悬还是闭着眼睛不说话,便小心地翻过身面对着,想再开口,帘子另一侧先传来了动静。
  他立刻屏息静气,很快就确认了是隔壁床的谢冉起来了,穿上鞋开门出去。
  姜羽初大气都不敢出,周悬却没有反应,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身后的异样。谢冉是去洗手间,没几分钟便回来了,不过她在床沿坐下以后没有马上躺下,姜羽初借着帘子上隐隐透光的模糊轮廓,感觉谢冉好像在看他这里。
  不知道是他做贼心虚的错觉还是真的如此,好在谢冉只是看了片刻就又躺回去了。
  姜羽初的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直到外面许久都没有动静后,才敢放松下来,碰了下周悬的胳膊,发现周悬居然在这种别扭的姿势下睡着了。
  他还有话想跟周悬说,不过看着周悬这么疲倦的模样,他舍不得把人吵醒,便定了个闹钟。
  这一晚火车一直行驶在山间田野里,时不时会有颠簸感传来,且身下的床又实在太挤,姜羽初一直处于昏昏欲睡,半梦半醒的状态。身旁抱着他的周悬则睡得很沉,到了四点,姜羽初轻手轻脚地从床尾下去,爬到上铺去睡。
  身体终于能舒展开了,也不必担心会再被人发现,这次姜羽初很快睡着了,醒来时床边站着谢冉,探头朝底下看去,周悬不在了。
  “周悬呢?”姜羽初揉着酸痛畏光的眼睛问道。
  谢冉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古怪,目光下意识地去看他松开了三颗扣子的衬衫领口,等他再看过去又恢复了原样:“周悬跟关年去餐车那边吃早餐了。”
  姜羽初用手臂挡住眼皮上的光,昨天忙了一天,晚上又没睡好,他头痛的老毛病犯了。脑筋昏沉沉的,一时半刻起不来。
  谢冉也看出他状态不行,体贴地帮他拉上帘子,让他再睡个回笼觉。
  两小时后姜羽初再次被叫醒,这次是车到站了,叫醒他的人是周悬。
  周悬帮他收拾好了行李,等他去洗漱回来,便把早餐递给他。
  众人下车离开了车站,直接上了停在外面的三辆大巴。
  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到长河县,远离火车站的范围后,车辆一路往山道驶去。起初姜羽初和周悬坐在同一排,没多久“时代日报”的总编过来了,希望跟姜羽初聊一聊。
  对方年过50,周悬看着他头顶上没剩几缕的头发,以及厚得都快有旋涡的酒瓶底眼镜,很干脆地坐到后排去。
  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长河县下榻的宾馆。
  昨天下午到现在,他们几十人经历了飞机,火车和汽车的不间断连轴转,每个人都风尘仆仆,面如菜色。放好行李,大家在世基的接待人员安排下去了附近的酒楼用餐。
  出来的时候,姜羽初发现周悬不在,谢冉回答周悬想要洗个澡再吃,工作人员就把房卡钥匙先给他了。
  周悬确实有点洁癖,姜羽初便带着其它几人跟着大部队去了酒楼,入座点完菜,姜羽初拿出手机,刚给周悬发完他们这边的定位,身下的座椅突然摇晃了起来,手边的水杯也开始倾斜,茶水倒在了桌面上,紧接着有人尖叫了一声。
  脚下的地板也开始抖动,且随着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四周传来了各种东西掉落在地面的声响,面面相觑的众人终于从不敢相信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纷纷惊恐地站起身。
  但这个时候已经站不稳了,随后一声巨大的轰鸣从窗外响起,姜羽初在即将消失的视野里捕捉到了惊悚的一幕。
  对面一座三层老宅靠外侧的整面墙轰然倒塌了。
  他们遇到地震了。
  -
  第64章 生的希望
  在对面的建筑墙倒塌的那一刻,楼下传来了剧烈而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很快这种声音就被周围陆续倒塌的建筑物淹没了。
  四周围的光陆续消失,姜羽初身处的酒楼是这条街上最新的建筑,也抵挡不住摧枯拉朽的破坏力。整栋建筑发出可怕的呻吟声,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地板在脚下起伏,他试图站起来,结果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四肢。
  身边的人都与他一样,每张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姜羽初大声提醒众人找附近的三角安全区躲避,想用手机想联系周悬,但他没办法在猛烈的晃动下掏出手机,这时候还有一盏灯因为承受不了甩动的重量砸在了他旁边,飞溅的玻璃碎片在他手臂和脖子上划出了几道口子。
  所幸吊灯落下的位置没有人,而他脖子上的划痕也避开了动脉要害,不过几步开外的另一个工作人员就没这么好运了,一阵稀碎的轰声过后,有人哭着尖叫,大喊有人被埋了。
  此时人人都在状况之外,除了勉力自保,避免被四周落下的东西砸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姜羽初开始嗅到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烟尘,随后剧烈的晃动开始减弱,但建筑物仍在发出不祥的吱嘎声。
  几秒钟后,震动终于停止了,而远处仍能听到建筑物持续倒塌的闷响和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姜羽初挥开面前的烟雾,模糊的视野里,勉强能看到现场一片狼藉——原本富丽堂皇,古色古香的二层大厅像是被战争轰炸过的世界,墙上裂开一道道缝,桌椅东倒西歪,窗户全部碎裂,外面墨色的天空被尘土染成了灰黄色。
  哭嚎声不绝于耳,姜羽初立刻确认二部同事们的安危,每一个他叫到的名字都有回应,除了谢冉,其他几人均有不同程度的轻伤。紧接着他打给周悬,电话却打不通,这场强震已经把当地的通讯系统搞瘫痪了。
  姜羽初想马上回去找周悬,一起身感觉到右大腿外侧疼痛难忍,伸手摸到了滑腻的液体,这才发现大腿竟然也被割开一道十几厘米的口子,裤子已经被染红了。
  室内虽然暗了下来,但不至于黑到完全看不见的程度,没受伤的人开始自发地营救周围被困的人,谢冉也来到姜羽初旁边,她除了衣服脏了马尾散乱之外,没其它问题。看清姜羽初手掌上遍布的鲜血,谢冉惊得声音都在发抖:“姜总,您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姜羽初迅速解开脖子上的领带,在大腿的伤口上方绕了一圈扎紧止血,撑着地面站起,“你在这里负责对接工作,我回去找周悬。”
  “我陪您一起去!”
  谢冉不放心他独行,这时楼下有警车的鸣笛声响起,姜羽初顿时想到那辆警车是刚才来时停在酒楼前面的巡逻车,可以去寻求帮助,于是顾不上跟谢冉说话,避开脚边的杂物来到楼梯前。
  这次的地震预估至少有六至七级,而他们身处的酒楼是去年新建的,除了墙壁和地板有不同程度的裂缝外,楼梯是完好的。姜羽初试了一下,便抓着扶手往下走,谢冉看他速度越来越快,不禁在后面着急地提醒他小心点。
  一楼的情况和二楼差不多,大厅里的人全被烟尘包围,分不清顾客和酒楼工作人员,姜羽初来到外面,映入眼帘的则是一幕惨烈得难以形容的景象。
  长河县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地,这一带已经朝着景区范围在开发了,但多数建筑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楼,根本承受不起如此高强度的地震。
  街上聚集了许多逃出来的民众,有些人只穿着睡衣,有些人满脸是血地跪在倒塌的建筑上扒着砖石,哭喊着亲人的名字。更远处,几辆汽车被倒塌的墙壁压扁,警报声此起彼伏。
  好几栋楼都冒出了滚滚浓烟和火焰,天空被染成了诡异的橙红色,升腾起的尘土像不祥的云雾笼罩在上空。
  而那辆被他寄予希望的警车则因为地面坍塌,车轮陷在了裂缝里无法动弹。
  谢冉跑了两年的前线,也未见过如此支离破碎的灾难场面,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匆匆跟上前面的人。
  姜羽初的右脚因为快速行走,又有血顺着腿缓慢淌下,没多久鞋底印出了血脚印。谢冉发现了,惊慌地拉住他:“姜总,您不能再走了!”
  姜羽初一把挣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向下榻的宾馆。
  等他终于看到一侧倒塌的宾馆大楼时,脑海中的思绪都停摆了,眼球像是被空气中粗粝的砂石摩擦着,眼眶越来越红,随后他的身体就摇晃了一下,却不是因为站不稳,而是第一次余震来了。
  街上那些毫无防备的人们再次爆发出绝望的叫喊声,姜羽初前面的男人忽然掉头往后跑去,他被狠狠撞了一下肩膀,好在谢冉就在身后,慌乱中扶住了他,同时将他往后面的空旷地带拉去。
  姜羽初眼看着原先还能分辨出轮廓的建筑物在余震中不住晃动,越来越多的墙体剥落,露出扭曲的钢筋,心脏在这一刻似乎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朝着两侧撕扯开来。
  尖锐的耳鸣声在脑海中回旋,他开始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很想吐,好在余震只持续了十几秒就结束了,但对那些已经遭受过一震破坏的建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面前的宾馆又没了一面墙,二楼以上的外立面残破不堪,内部也传出了零散的倒塌声。
  谢冉惊魂未定,尚不及反应就感觉到手里一空,等她抬头看的时候,姜羽初已经钻进了最近的一处空隙里,眨眼间就消失了。
  谢冉的叫喊声在耳边逐渐远去,姜羽初用左手臂挡住口鼻,右手驱散着面前的尘土。
  宾馆的一楼大堂还勉强维持着大致的轮廓,左侧两台电梯门因重力改变而被挤压变形,不远处的前台被许多块落石砸中,姜羽初想过去看看是否还有生还者,可地上有太多障碍物,他跨不过去,于是顺着右边的楼梯往上走。
  二楼和一楼的情况差不多,多数房门都开着,已经听不到有人的声音了。三楼的楼梯因为落石断掉了一部分,中间有五六级台阶只靠着右侧的一点面积相连,无法确定是否能承受他的重量。
  姜羽初大声喊着周悬的名字,但得不到回应,手机也还是没有信号,他只能弯下腰,用手按了几下测试硬度,随后用受伤的右腿作支撑,侧过身抬起左腿,踩上了台阶。
  深吸一口气,他慢慢增加左脚的力量,好在楼梯的用料还算结实,除了少量碎屑掉落外,没有其余的动静。他尽可能小心地站上去,忍着右腿的疼痛往上走,等终于踏上三楼的地面时,脖子上都挂满了冷汗。
  三楼的坍塌情况比较严重,很多房间的门都关着,但他顾不得去看其他人的情况,避开地上的裂缝和碎石匆匆往周悬的房间走去,没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持续的碎裂声。
  这声音刮擦着敏感的神经,他加快脚步,刚离开站着的区域,旁边的一面墙就承受不住倒了下来。
  万幸这面墙不是用来承重的,姜羽初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周悬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的转角处,等他终于来到309门前时,发现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门。
  “周悬!”姜羽初用力地拍着门,没拍几下听到屋内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响,他马上停住动作,低头在周围找了一块趁手的石头,对着门锁砸了下去。
  只砸了两下,门把手就松脱了,他又试了几次才把轻微变形的门推开。
  屋内的景象凌乱不堪,家具倒了一地,他在地上找到了一只宾馆的手电筒,打开后视野顿时清晰了起来。
  房间内没有周悬的身影,他朝着浴室走去,这次终于在浴缸旁边看到了穿着浴袍,右边脸流了不少血,一只小腿压在石板下面,陷入了昏迷的周悬。
  浴室顶上的天花板在地震中整个掉下来了,周悬应该是被砸到了头,姜羽初胆战心惊,抄起一旁的拖把将顶上裸露下来,还在滋滋冒着电光的电线推到旁边,赶紧来到周悬身旁,拍了拍周悬的脸。
  “周悬,醒醒!”
  姜羽初一边叫他一边检查着头上的伤,周悬的额头右侧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是已经止住了,而在他呼唤下,周悬很快有了反应,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姜羽初的声音都在发抖,也不敢随便把人扶起来,先确认周悬的情况,“觉得怎么样?头晕吗,会不会想吐?”
  “还好,”周悬抬手挡了下手电筒的光,他的头是有点晕,不过在看清姜羽初后反应了过来,也抓住姜羽初的上臂问道,“你呢?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姜羽初扭头去看周悬被压着的右小腿,试着动了一下厚重的石板,听到周悬忍耐的抽气声,他急道,“脚有感觉吗?”
  周悬的右小腿已经被压麻了,估计是有骨折的情况,姜羽初把手电筒递给他,侧身挪到石板旁边,小心地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找准了角度和力度。
  周悬忍痛跟他一起配合,艰难地把小腿抽了出来。
  除了外伤之外,果然还有骨折,姜羽初回到房间里找了两根木条,进来以后把它们贴到周悬的小腿两侧,扯开自己腿上的领带当约束带,绕了两圈扎紧了木条。
  周悬也在这时候发现了他大腿上的伤口,不过刚才姜羽初一路束缚着,尽管后续还有出血,但也渐渐地停止了。周悬又看了他脖子上和手臂上的伤口,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在他的搀扶下吃力地站起来。
  姜羽初把周悬的胳膊绕到自己肩膀上搭着,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外走,遇到有跨不去的障碍物,两人就绕过,光是走出房间已经花了极大的精力,但下一次余震随时会来,两人都不敢停下休息,径直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这期间姜羽初忽然听到了微弱的哭声,像是个小女孩,他循着声音确认了一下方位,是从前方不远处一扇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的。
  没想到真的还有幸存者,他和周悬一起挪过去,但这扇门也锁着,姜羽初拍了几下门,里面的哭声停止了。就在两人都疑惑不确定时,顶上忽然传来了坍塌的巨响。
  那声音足以比拟地震刚发生时,酒楼对面那座倒塌的建筑外墙所制造出来的动静,姜羽初骇然地转过身,刚想拉着周悬跑,就被周悬猛地一推。
  他踉跄着往前了好几步,而在他好不容易站稳的同时,周悬头顶的天花板被巨大的力量砸穿了,大量碎石如同风暴中掀起的惊涛,一瞬间就将周悬埋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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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他的世界
  巨大的冲撞力让脚下的地板都跟着震了震,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没有规则地飞散开来,好几块都砸在了姜羽初身上,有一块更是惊险地擦破了眼角皮肤,他却浑然不觉,也完全想不到应该要躲避。
  这一刻他只能看得到前方的景象,那个距离他只有几米之遥的地方——混凝土块、钢筋、玻璃碎片,如同雪崩一样地坍塌而下,残忍地掩埋了他的世界。
  尘土漫天扬起,瞳孔深处的倒影中似乎还弥留着周悬刚才站着的身影。干渴的喉咙像缺乏润滑油的齿轮,嘴唇费力地张开,却因为呼吸困难,试了几次才艰难地发出了短促的音节。
  “……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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