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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好过他做这大逆不道的事而遭受来自皇帝的雷霆之怒。
  潘成栋则反而兴奋起来, 喘着粗气, 眼中闪着猩红嗜血的光芒, 尖利叫道:“殿下,还不叫人将他抓起来?!谢善淩,我看你今日还不死?!”
  谢婉柔也反应过来了。
  这会儿根本没人再顾得上管她,都去忙着拉真正叫作发疯的谢善淩。
  她赶紧也过去,不顾兄长的低声斥问“你怎么也来了,别添乱,一边儿去”,护到谢善淩身前,咬住牙看着顾裕骐。
  “……”
  顾裕骐沉默了一阵,道,“谢善淩有疯病,人尽皆知,念在他父亲与谢太傅的面上,父皇也一向容忍。此刻他南下归来,风尘仆仆,应该是又发病了,却也是皇兄你看管不严。”
  他看了眼顾望笙,微微眯了眯眼,一瞬间杀气腾然,但立刻就消散去,仍旧语气平淡,说:“让路给他们先行,好带谢善淩去看病。”
  潘成栋不料他还真让路,顿时急了:“殿下怎么能——”
  顾裕骐斜眼瞥他,他一时讪讪,却仍旧不甘,死死攥紧缰绳低声道:“殿下如此,您和潘家的脸面何存……”
  顾裕骐很厌烦和他说话,声音越发冷沉:“我说让路。”
  “我……”潘成栋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仍在左思右想间,顾裕骐已经自顾自驾马退到街道一旁。
  “殿下……”
  是楚王殿下,还是今日的新郎官儿,他都已经那么说了这么做了,其他人虽面面相觑,却只能跟着照做,纷纷朝道路一侧挤去,给谢府的马车腾路。
  最后,路中央只剩下了潘成栋一人一马。
  潘成栋:“……”
  他被架住了,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
  好在很快楚王殿下又发话了:“让路。”
  潘成栋急忙抓着这台阶下,恨恨瞪谢善淩一眼,扔下一句“好你谢善淩,我今日不和你这发病的疯子计较,来日看圣上如何处置你!”就悻悻然忙不迭地勒马跟着退去路边。
  谢善淩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谢府马车,道:“驾过来。”
  “善淩!”谢大伯出声阻止。
  虽然楚王让了,可难不成谢府众人还真敢大摇大摆如此嚣张地坐车先行?
  “好了,你不要说话了。大殿下快带他回车里去,我去向楚王道歉……”
  谢大伯话音未落,谢善淩开口道:“谢大人,你和其他人不敢坐这马车,我不逼你们,我知道你们怕得罪楚王殿下。可是我不怕。他和潘家在我的面前都没有资格和我谈论得罪。”
  “休得说这狂悖之辞!”
  他如何不知道这侄儿是在撇清谢府众人的干系,可此刻也起不了感谢的心思,甚至理解了二弟想对婉柔动手的心,他现在就想替三弟尽父亲之责来打谢善淩。
  当真是风水出了事儿么?怎么家里的倔驴不减反增!婉柔竟也那么能倔!这就邪门儿!
  “你们……快将他拉走啊!”谢大伯朝几个谢家儿郎使眼色,只等他们把谢善淩拉走后自己再豁出老脸去赔罪。
  不等其他人反应,谢善淩问:“大伯,你想我一头撞死在这吗?”
  “谢思玄!”谢大伯彻底怒了,“你——”
  “谢大人!”
  谢大伯忙看向楚王:“殿下……”
  “你再拉扯也只是白白耽误工夫。”顾裕骐微微皱眉,声音里染上了薄怒,“本王说了让,你们就过!若再纠缠,休怪本王不客气。”
  他知道这人的意思,甚至堪称好意,可他不需要!他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能立刻马上不再看到谢婉柔望向自己那失望透顶的眼睛!
  谢大伯猛然意识到了,瞥了眼谢婉柔,又看了下谢善淩,最终只能叫谢聪将谢善淩坐的马车赶来,其他的给了个眼神,都不让动。
  谢善淩却执拗地看向谢婉柔的马车,意思很明显。
  谢大伯闭上眼睛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车夫得不到大老爷的眼神意思,二老爷也一脸悲愤欲绝的模样闭着眼睛。他:“……”
  谢婉柔收回了视线看向堂兄:“我无妨……”
  “你应该坐。”谢善淩说。
  谢婉柔深知自己犟不过犟起来的善淩堂兄,一时之间有些无措,想了想,又看向了顾裕骐。哦,不,应该尊称他为楚王殿下。
  “……”楚王沉声道,“现在是本王命令那辆马车过来。”
  见那马夫还在犹犹豫豫,他索性叫来跟在身侧的心腹侍卫,让他去将马车赶过来。
  马夫自然不敢拦阻,仓皇滚下车去爬起来跟其他人站一起。
  顾裕骐见马车过来,掩饰道:“全都照你的心意做,谢善淩,你满意了?”
  谢善淩却摇了摇头,道:“下马。”
  “谢善淩你不要欺人太甚!!”潘成栋的嗓子都吼嘶哑了。
  谢善淩只看着顾裕骐,根本不再理他。
  “堂兄……”谢婉柔咬住了嘴唇,先前她都没哭,这会儿被堂兄给吓得想哭了。
  顾裕骐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下了马站在地上。
  “殿下!!!”
  潘成栋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差点脱口而出问他也疯了是吗?!究竟在怕谢善淩什么?难道真怕谢善淩一头撞死在这吗?要真是,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顾裕骐却只是冷冷地看他,眼中含有威胁之意:“下马。”
  “……”
  此刻,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潘成栋,他胸口一阵绞痛,喘不过气来,眼前发黑,手脚也都因巨大的羞耻不甘和愤怒而颤抖。
  可最终,他还是下了马。
  不过在脚落地的一瞬间,他就低头一口血呕在了自己特意为了今天接妹妹出嫁而让人赶工缝制的苏绣新鞋上,顿时脏污得不成样。
  他急火攻心,接连又呕了几口血。潘府的下人吓得赶紧过来搀扶,却被他暴戾地踹飞出去。
  他一只手捂着心口,一只手狠狠地抹去嘴角的血,半低着头,抬眼翻出几乎三分之二的眼白来仇恨地直直地盯着谢善淩。
  “谢善淩,你会后悔的。”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脸上的血管几乎都要凸出皮来。
  回应他的是谢善淩的冷笑,以及一句:“如果你能活到那天的话。”
  随后,谢善淩几乎是用眼神逼迫着谢婉柔上了马车,自己才上了车。
  谢婉柔的马车过去时,顾裕骐好像看到窗帘一角微微地动了动,又觉得这只能是自己可笑的妄想。
  他想,她再也不会为这个肮脏不堪的人掀开帘子。
  ……
  马车内,谢善淩突然愣了下,转身掀开窗帘一角朝上方屋顶看去。
  高耸的顶上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顾望笙问。
  他犹豫了下,摇了摇头:“感觉……没什么,错觉而已。”
  将灵已经死了,被他亲手用利剑从左心口穿过,那里是人心的位置,流了那么多的血,不可能还能活。而且他谨慎地架火连尸体都烧了。
  将灵理应有这样的下场。他领着豲戎人屠掠大梁边境百姓时就爱一把火将整个村落死了的受了伤还没死的人都一起烧掉,斩草除根,毁灭痕迹。
  谢善淩看到过焚烧过后的断壁残垣。
  焦尸扭曲,有的大人和幼子的抱在一起已经烧黏起来分不开,大概是死前父母抱着孩子。有的用手在地面刨出了长长的深刻的抓痕,满载了被活生生烧死的痛苦和绝望。
  将灵还只是死后才被烧,省去了多少痛苦。
  所以那时他梦见将灵鬼魂入梦索命,一点也不惧怕和心虚。
  “如果凭你都有脸也有本事向我索命,那被你残杀的无数百姓冤魂早已经将你的命索去,哪里轮得到我来做这件事。”他轻蔑地说。
  梦就破了,将灵的鬼魂不敢再造次。
  “……”
  “……善凌?善凌?究竟怎么了?”
  被顾望笙的声音拉回来,谢善淩看着他,又摇头,靠入他怀中道:“不知婉柔怎么样了。一会儿到家后也怕二叔发火。”
  “你们家女孩儿罚跪祠堂吗?”顾望笙问。
  谢善淩毫无头绪:“姊妹里没发生过要被罚跪祠堂的事。”没有前例,无从稽考。
  “打应该不会打,跪就难说了。”顾望笙分析着,突然问,“你干过要罚跪祠堂的事吗?”
  “小时偶尔和兄弟顽皮,但只是小打小闹,通常只罚去祠堂抄书。长大后我做的不是罚跪祠堂能解决的事,索性没罚。”谢善淩假装自己老实巴交地说。
  顾望笙:“……”
  ……
  某个高处坐着一人,他面前有房檐遮挡,乍从别处看不到隐身于后的他,他却能透过雕花镂空的空隙看到下面。
  他看到了刚刚在底下发生的一切,但又好像从始至终只看着一个人。
  良久,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兴奋的笑容。
  旋即想起一直黏在谢善淩身边的男人,笑容逐渐消失,化作要拆骨食肉的妒恨与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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