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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文臣看起来柔弱,心眼儿贼多,嘴极臭,说的话要么七拐八绕听不懂,一旦听懂,更是要被气得七窍生烟。
  阴阳怪气谁都会,可文人的阴阳怪气那可就太阴阳怪气了。
  打又打不得,走近点都怕他们碰瓷,碰也没碰他们就能往地上一倒非说故意撞他(此事有先例)。
  思及此,众将越发没有好脸色,却也不敢多说,怕当了出头鸟被他碰瓷上。
  唯独孙瑛赞赏地看着陈贤直,客客气气道:“陈大人为国为民,此心圣上必然感知,孙某亦是钦佩。请入孙某的座。”
  宁蔚不耐烦道:“这不合规矩吧孙将军。”
  孙瑛脸色一沉看向他:“不然呢?赶走明事理的陈大人,我们还像刚刚一样相互攻讦,让匪军坐等我们内斗看好戏?陈大人说得没错,若等匪军充实力量,到时浔阳城怕也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宁蔚想了想,道:“把他赶走,我们商议如何攻城黔阳。”说着轻蔑地看了眼陈贤直,“他又不懂军机之事。”
  宁蔚现在对陈贤直是新仇旧恨全都有。
  先前陈贤直找到他,让他传信给四皇子,自述始终信任拥戴四皇子,唯恐不知廉耻追随三皇子的大皇子连累他好友谢思玄的清白,一直力劝好友回头是岸。
  在他这个优秀的内应孜孜不倦的离间下,谢思玄对大皇子日渐不满,其实已惦念起了四皇子的正直。
  不过,由于江泊润之死的意外,大皇子栽赃给四皇子,谢思玄便又恨起四皇子。
  陈贤直写信就是劝四皇子好好处理此事,千万要尽快解开误会,省得谢思玄被奸人蒙蔽而倒向奸人一派。
  事关谢善淩,宁蔚不敢擅自决定不传这信。虽然不愿意,却还是传给了四皇子自行决定。
  四皇子和陈贤直几番书信往来,究竟写了什么,宁蔚无从得知,总之最后四皇子竟私下里冒险亲来浔阳,趁大皇子不在时潜入驿馆私会谢善淩。
  宁蔚还得替四皇子在外盯风,以防大皇子突然回来。
  个中滋味旁人根本想象不出。
  四皇子私会完,顶着脸上的巴掌印说确实有说服谢善淩回心转意的可能。
  宁蔚:“……”
  可怕的是,不久后三皇子就出事了。
  若四皇子先前来浔阳的事被谢善淩嚷嚷出来,四皇子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算疑点重重,皇帝也免不了怀疑三皇子一事是四皇子下的黑手。
  所幸至今为止谢善淩还没出卖四皇子。
  而四皇子好像因此更加认为这是谢善淩回心转意的证明。
  宁蔚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有时候他真想索性杀了谢善淩这个红颜祸水一了百了!等事情已成定局,他就不信四皇子真能为此罪责自己。
  可是,每每杀心骤起时,又忍不住想到谢善淩咬着牙眼中含泪瞪着自己的模样。
  想到谢善淩说其实心中所慕之人是自己,对自己因爱生恨……
  不止心情,有时就连身体也会为此产生难以抑制的亢奋之情。
  他觉得这无关情欲,自己不是断袖,也绝无可能爱上不识好歹的谢善淩,而是征服欲上的满足。
  可是无论如何……对,不能杀谢善淩,否则四皇子会生气。他这样解释自己杀心的骤起与骤去。
  ……
  陈贤直不顾宁蔚的歧视之言,径直走向孙瑛,在孙瑛的礼让中礼貌地回了句谢,大大方方坐下来,这才回应宁蔚。
  “我是文臣,确实不如诸位武将懂作战,因而我不是来胡乱插嘴指挥的,我只是督促诸位,若诸位都专心于战事,我不会多说一句话。”
  他态度温和许多,不卑不亢,孙瑛连连点头。
  其他人见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都来看宁蔚的脸色。
  宁蔚还要反驳,孙瑛抢白:“若圣上因此怪罪,是我孙瑛的责任。现在可以开始专心议事了吗?”
  宁蔚也就再没什么可说了,悻悻然地狠瞪了陈贤直一眼。这个搅屎棍!
  陈贤直回以白眼,暗道,果真如思玄之言,宁蔚将党争重于社稷安危,已经没救了!
  *
  陈贤直果真如他所说,只要大家专心议事,他就不再发言,只静坐在那看。
  开会效率直增,孙瑛越发满意,散会后主动邀请他每天都来。陈贤直欣然应允。
  孙瑛进而邀陈贤直谈谈他听完今日议论的想法,陈贤直连连摆手:“我不懂,就不说了,省得贻笑大方。”
  *
  然而,不是众人专心议论,战事就会顺利。
  宁蔚扰乱不了开会,就让人去军中使坏,总之绝对不能他久攻黔阳不下,而孙瑛一来就成。
  孙瑛哪能看不出这其中道行,越发嫌恶,虽没挑明说破,但将底下闹事的人都干脆利落地挑出来,处理得毫不手软,其实和当众打四皇子一派的脸差别也不大了。
  如此一来,双方越发剑拔弩张。
  *
  陈贤直取得了孙瑛的信任和好感,在孙瑛的帮助下,他终于能进入驿馆接触被软禁多日的谢善淩。嗯,附带谢善淩身边那个谁。
  那个谁:“哇,久不见贤直兄……”
  贤直兄面无表情:“休得乱叫,你比我年长。”
  那个谁:“说了我随善淩。”
  陈贤直敷衍地给他一个不想多说的眼神,关切地朝谢善淩道:“你别担心,虽然宁蔚还在不说好话,但孙将军已经答应帮忙解禁你们。不过先前确实是大皇子太胡闹了的缘故,只是连累了你。”
  大皇子只能当自己没听见,去窗边看风景。
  “他已经知错了。”谢善淩只能这样安抚道。
  陈贤直还在心疼:“他可真是胡来,将那么多的东西给了匪军,就为了赎那个人!”
  谢善淩熟练顺毛:“虽然他糊涂,不识大局,还请贤兄看在他也是全手足之情的份上,这次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略停了下,凄然笑道,“何况,内里那些人的嘴脸贤兄也不是不知,给他们中饱私囊满足私欲,和给匪军,差别又很大吗?”
  陈贤直欲言又止,想了又想,重重叹气。
  这些时日他亲眼所见那伙将领相互倾轧,竟都能为此无视外敌危急,实在是混乱不堪!有时他都忍不住心灰意冷了,也难怪谢思玄。
  但想是一回事,嘴上还是说:“贤弟不可说这样不分内外的浑话……”
  谢善淩没和他争,只是一味叹气。
  陈贤直也忍不住叹气。
  半晌,谢善淩问:“外头情况如何?”
  陈贤直振作起来,回答他:“孙将军虽也明珠暗投,但他胸中有沟壑,我听他所列战法,想来收回黔阳指日可待!”
  一直沉默看风景的顾望笙阴阳怪气道:“贤兄,哦不,贤弟也懂军法?”
  陈贤直白他后脑勺一眼,却还是诚实承认:“不懂!”
  顾望笙嗤笑。
  你也肯定不懂吧笑什么笑!陈贤直没好气道:“就算我不懂……”
  顾望笙突然回头打断他的话:“你我虽然不懂,这不有个人很懂吗?”
  说着,他看向谢善淩。
  陈贤直一怔,也看向谢善淩,须臾,他眼中亮起来:“是啊!思玄你——”
  谢善淩立刻起身,冷冷道:“不要和我说这些事,我早已不问这些。”
  陈贤直急忙也站起来,语重心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你对政事失望,对那些当官的失望,难道你不心疼战火中的百姓吗?百姓何辜?若能快战快决,能免去多少生灵涂炭?”
  谢善淩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
  陈贤直再接再厉,拉住他衣袖又是一番苦劝,劝得谢善淩表情越发动摇。陈贤直瞅准时机,将孙瑛他们商议之事一一告诉谢善淩。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谢善淩挣扎道,“军机大事,你别泄密……”
  “我又不是跟别人说,跟你说,我还怕你里通匪军不成?”陈贤直说着看了眼大皇子,突然沉默。
  大皇子指着自己鼻子,惊讶道:“难道我就会里通匪军?我可是大皇子!当今圣上的嫡长子!里通匪军我是疯了吗?”
  “倒不怕你里通匪军,只怕你出去后口无遮拦。”陈贤直悻悻然道。
  大皇子正色道:“我能有这么分不清轻重吗?”
  “这不就完全没事了吗。”陈贤直看回谢善淩,絮絮道,“所以我继续跟你说啊,你参谋参谋,若有好主意,你告诉我,我传达给孙将军。来日你解禁后我带你去和他面谈。若你不愿见他,我继续从中传话也可……”
  作者有话要说:
  谢善淩:对不起,贤兄[可怜]
  得知真相的陈贤直:不怪你,贤弟,我知道肯定是有人逼你[白眼]
  有人:[问号]你都这么看着我了,怎么不干脆把我名字说出来?
  陈贤直:你名字那么多我要说哪个[愤怒]
  *化用自《孟子·尽心上》,原句: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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