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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弧线 第693节

  众人哈哈大笑。
  这时有人冷不防的说:“我第一次听这歌的时候,我哥哥还活着,是他唱给我听的。”
  刚刚还在聒噪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时间只有吉他声和锅里肉汤沸腾的声音。
  所有人都默默的注视着肉汤,表情像是想起了某些已经远去的时光。
  有人握紧了步枪,像是拥抱已经逝去很久的亲人那样把步枪抱在怀里。
  第500师的装备非常差,毕竟他们是第25波次的步兵师,很多人手里的栓动步枪都不是新生产的,而是不知道在哪里的仓库里放了很久的老家伙。
  至于机枪,一般普洛森军队每个班都有一挺机枪,普洛森的步兵班是以机枪为核心组建起来的——这样的常识已经被写进了敌国的作战经验总结里。
  但第500师这样的部队,会两个班合用一挺机枪,沃尔夫冈中士指挥的这个班就是纯粹的步枪班,一般和排里的第一班一起行动,配合第一班的机枪作战。
  最近沃尔夫冈中士他们几次参与了围剿游击队的作战,然后发现游击队的火力都比他们强了。
  游击队有通过沼泽运输过来的弹鼓式波波沙,一个游击队员就能压制沃尔夫冈中士整个班。
  好在大多数时候游击队不怎么在这个地区闹腾,顶多偷偷在运输路径上埋点地雷炸死几匹马。
  这些马无一例外成了沃尔夫冈他们的加餐。
  第500师这样的部队补给等级很低,每次补给配发的肉罐头少得可怜。
  所以沃尔夫冈他们时不时会拿用不掉的子弹去找游击队换一点肉吃,或者让游击队炸死几匹马。
  当然,这些事情不能让司务长和链狗知道。
  沃尔夫冈中士的琴音渐入佳境,他的声音也放开,高亢起来。
  大量的鸟儿从树林里起飞,冲向空中。
  “中士,你吓着鸟了!”有人笑道。
  沃尔夫冈中士却凝视着飞起的鸟,拨动琴弦的手停下来。
  其他人本来笑嘻嘻的,看中士这个样子都停下来。
  一下子整个营区安静得只剩下马肉汤沸腾的声音。
  空气中传来沉闷的轰鸣,还有咔哒咔哒的齿轮咬合音,时不时还有一声重物在地上拖曳的响声。
  有新兵疑惑的问:“这什么声音?”
  沃尔夫冈中士:“坦克的引擎和变速箱噪音,而那个好像在拖动重物的声音,是坦克一边履带锁死转弯时的声音。”
  “哈?”新兵张大嘴看着中士,“什么?”
  中士把吉他放在腿上,用手比划着:“坦克转弯的时候主要通过两边履带的速度差来实现,想要快速转弯就锁死一边履带,就可以转一个近乎直角的弯。”
  这时候他们营的营长跑过来,脸上满是还没洗干净的刮胡泡沫。
  “沃尔夫冈!”营长大声问,“这是什么声音?”
  中士:“是坦克,长官。”
  “怎么会?我们附近没有装甲部队啊!”营长瞪大眼睛,突然,他停下来,怔怔的看着沃尔夫冈中士,“天呐,这不可能!那沼泽别说坦克了,连自行车都过不来!沃尔夫冈你在胡说八道!”
  沃尔夫冈:“那我们听到的是什么呢?”
  营长连连摇头:“不,不对,我要打电话给师部,肯定有什么误会!”
  说完营长就跑向营部。
  沃尔夫冈中士:“营长,命令呢?”
  营长回头愣了一下:“呃,进入阵地!”
  是的,500师有阵地,但是这个阵地相当的简陋,堑壕深度才勉强到腰部,加上沙袋才能挡住胸口。
  防炮洞的顶盖全部是附近砍伐的木头,哪怕被迫击炮的炮弹命中也会完蛋那种。
  最过分的是,战壕里面还有水,每天不安排人舀水的话,战壕里面常年会维持没过脚踝的水,袜子什么的全泡在水里。
  正因为这样没有人喜欢呆在战壕里,就算站岗也尽可能的呆在外面。
  有一段时间游击队喜欢放冷枪打这些站岗的倒霉蛋,但后来500师的战士们开始用手榴弹交换站岗时的安全。
  游击队拿着手榴弹去炸仆从军和宪兵,500师官兵则获得了安全。
  之后还能把手榴弹的消耗和子弹消耗一起,当成自己努力干活的证据上报。
  沃尔夫冈中士:“进入阵地!”
  士兵们虽然一脸懵逼,但还是按照平时训练那样冲向阵地。
  沃尔夫冈中士捡起掉在地上的钢盔,追上慌不择路的二等兵:“你需要这个,孩子!”
  “哦!”二等兵愣了一下,补了句,“谢谢中士。”
  “别谢了,快走!”
  说着沃尔夫冈中士拽着二等兵的衣领往前猛跑,跑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拿的不是步枪而是吉他。
  他赶忙扔下吉他,到处找步枪。
  就在这个瞬间,惊慌失措的哨兵冲进营区大喊:“坦克!安特的坦克!圆、圆圆的!”
  沃尔夫冈这时候找到了步枪,重新拉起二等兵,向着阵地狂奔。
  哨兵还在大喊:“安特的坦克!圆圆的!”
  下一刻,营区的哨塔被流弹命中,木板全都被炸飞,只剩下钢铁的框架。
  空爆的榴弹产生了大量的破片,雨点一般扫在地面上——哨塔的木头地板显然挡不住这些破片。
  中弹的普洛森士兵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沃尔夫冈别过脸去,拽着二等兵大步往前走:“快走!进入战壕至少不会被炮弹打!”
  走了两步他觉得不对,低下头一看发现二等兵只剩下半截了,他都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破片。
  “他妈的!”沃尔夫冈扔下二等兵,向着战壕狂奔。
  结果他刚到战壕入口前,坦克的履带就撞烂了营区的木头围墙。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安特的坦克,因为上面坐满了步兵,步兵们还披着披风——普洛森士兵可没有披风,任何一个兵种都没有。
  “他妈的!”沃尔夫冈举起枪,开了一枪结果打飞了坦克车长的帽子,他拉枪栓的当儿,安特人的冲锋枪喷出火舌。
  沃尔夫冈捂着胸口,向后仰倒,正好看见营部方向营长冲出来:“是安特坦克,我军坦克部队没有行动——上帝啊!”
  安特坦克开炮了,营长直接被炮弹击穿,下一刻营部炸了。
  沃尔夫冈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他倒在地上,视野正好看见自己的吉他。
  他看到安特的坦克从吉他旁边开过,那大号负重轮上满是泥泞,仿佛他们刚刚从沼泽的泥泞中淌过一般。
  紧接着,一双安特军靴在吉他旁边停下,粗犷的手捡起了它。
  那手看起来属于一位工人,因为上面满是老茧。
  沃尔夫冈在最后的时刻想,一个工人能玩得懂吉他吗?
  ————
  “你一个锅炉工,玩得懂吉他吗?”坐在坦克上的步兵排长伊万如此问道。
  崔多克笑了笑:“我试试看。之前我就很喜欢《我还有最后一颗手雷》,练过一段时间。”
  “那歌不叫这个名字吧?我记得好像叫——”排长伊万想了想摇头,“算了,就叫我还有最后一颗手雷吧。”
  崔多克爬上坦克,坐在发动机上拨动琴弦,伴随着履带前进的声响,唱的却不是罗科索夫元帅创作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最后的勇气》。
  崔多克用锅炉工烫出了无数老茧的手拨动琴弦,高唱道:
  “处所多温暖,
  “但街道在等待我们的脚印,
  “如星光的尘埃落在靴子上,
  “柔软的扶手椅,格子花纹。
  “没有按时扣动的扳机,
  “阳光灿烂的日子只存在于耀眼的睡梦中,
  “我的袖口上记着血型,
  “我的袖口上有我的军号!
  “祝我在战斗中好运吧,祝我:
  “不要留在这草地上
  “不要留在这草地上
  “祝我好运吧,祝我好运吧
  “有些事情要付出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的胜利。
  “谁的胸膛我也不想践踏,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只是和你待在一起。
  “但天上的星星正唤我上路,
  “我的袖口上记着血型,
  “我的袖口上有我的军号,
  “祝我在战斗中好运吧,祝我:
  “不要留在这草地上。
  “不要留在这草地上!
  “祝我好运吧,祝我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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